第四十九章 你不嫌我髒?我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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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後,安怯弱又在小廚房給王本卿準備宵夜。這次是已經做好的布丁,隻需用碗扣起來外頭埋冰塊,再扣一層鐵盆,外頭用棉被包好,便可冰鎮起來。現已冰鎮了一個白天,是時候可以拿出來了。

    隻是她剛過來,才把棉被打開露出鐵盆,就發覺了背後的活人氣息,還呼吸急促,且把手已經伸到了她的腰際附近。

    安怯弱順手抄起旁邊的擀麵杖,一轉身就往那人腦袋掄去。

    此人一見,大驚失色,緊退了好幾步大叫:“弱兒,別打!”

    也好在他退了幾步,讓安怯弱沒打著。待她定睛一看,驚訝不已:“小五?你幹什麽呢?”

    小五嗬嗬的笑著又湊了過來,說:“我就是想你了。”

    安怯弱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撇著嘴說:“咱們天天見麵,有什麽好想的?”

    “這不是不能單獨見麵嗎?”說著就又要近身。

    “站住!”安怯弱嚇得大叫,拿著擀麵杖指著他,喊道:“不許過來!否則對你不客氣!”

    小五一時之間又露出那副哭笑不得的樣子,說:“弱兒,你怎麽還這樣?”

    安怯弱瞪著眼睛警惕的看著他:“我哪樣了?我一直都是這樣!”又突然想起過年時他的反常,疑惑道:“你是不是又從誰那裏取經了?突然又變成這樣?”

    “嗬嗬”小五卻隻是笑,並且從懷裏掏了個錢袋出來,打開後露出裏邊的一錠銀子,放到安怯弱眼前說:“弱兒,你看!我有十兩銀子了。”

    安怯弱倒先不驚訝於能見到這麽多銀子,反倒開始數算:“每三個月領一次月銀,每次一兩,加過年時的一兩紅包……”越算越疑惑:“你哪來這麽多銀子?”

    “賺的!”小五得意不已。

    安怯弱也似乎明白了什麽,欣慰不已:“原來你每天就是去別的地方賺銀子了?我說呢,怎麽天天都不見人影。”還豎了下大拇指,讚揚道:“知進!做的好!”

    小五也頻頻點頭,憧憬道:“弱兒,我也不會讓你等太久了。等我再做幾次大的,就能賺夠給你贖身的錢了!不止如此,還能給我贖身,給我的爹娘贖身,甚至還能出去置辦幾畝田地……”

    “等等!”安怯弱越聽越不對勁,問:“幫什麽能這麽賺?”稍微一想便明白過來,不敢置信的指著小五問:“你該不會是去賭吧?”

    小五居然一副過來人有經驗的樣子擺擺手道:“其實賭也沒什麽,不要聽外頭那些人說的,他們都膽子小!你看我,幾去了幾次,就從一兩變成了十兩!照這樣下去,我……”

    “夠了!你去說給別人聽吧,我不感興趣!”安怯弱一向懶得勸已經了癮的人,一向都覺得該讓他們吃點苦頭才懂收斂,自然這次也是一樣。任他說的誌氣滿滿,安怯弱冷冷的拋下這一句,便轉身再去開那蓋著冰塊的鐵盆,觸手之處透心涼。

    小五竟然苦口婆心的過來勸:“弱兒,我這不是心急要為你贖身嗎?你不必管我哪來的錢,我不偷不搶,隻是下了點本錢去賭,這又能怎麽樣?”

    安怯弱掀開了盆,一點一點的把冰塊撥開,一邊淡淡的說:“你怎麽賺錢我管不著,但也勸你別用賭來的錢贖我的身,我嫌髒!”

    小五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說話的語氣便也不怎麽好聽:“我還沒嫌你髒,你倒嫌我的錢髒了?哪怕再髒,這也是白花花的銀子,也值得出這銀子的價值來。要不是急著快些把你贖出來,我至於去賭嗎?別以為我不知道通房的丫頭是做什麽的,真到了那個時候,怕是倒給錢都沒人要了!”

    安怯弱轉過身來對著他冷笑:“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無恥?”

    小五的表情也是糾結不已,估計哭的心思都有了。“我哪裏無恥了?我為你賺錢贖身,想早一些把你贖出來,這怎麽無恥了?娘說通過房的丫頭不要也罷,我隻是想在那之前贖你出來,我隻是想要一個清白的妻子,這怎麽無恥了?”

    安怯弱聽著抿緊了嘴,瞪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的確,在這一點小五做的沒錯,也完全稱不得無恥。隻是他不該因她的一兩句拒絕便惡語相向,因為這樣做才真無恥。

    她沒資格質問小五,隻得轉過身去繼續擺弄那些冰塊,已拿出了一半,就快要把布丁拿出來了。

    “你可以不必為我贖身,可以用那些錢娶一個更清白的姑娘為妻。我也不必指望一定要嫁人,再說我也可以自己攢錢贖身……”她淡淡的說著。

    “可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想娶的人是你!”小五說這話的時候很痛苦,哪怕不看他的表情,隻聽他說話的聲音,也能意會到大半。

    安怯弱淡淡一笑:“小五,咱們還都是孩子,你也才不過十二歲的年紀,這麽早就說一輩子的事情,未免太早了些。人世無常,世事難料。誰又知道往後又會發生什麽事情?到時候回首現在,指不定還會覺得這時的自己太幼稚。”

    小五冷笑不已,喃喃:“我才不信這個!我隻知道我看了一個姑娘,想把她娶回家過日子。”說完便轉身往外走。待走到門邊之時,又猛地轉身,衝著她喊:“既然你嫌我賭來的錢不幹淨,那我就用幹淨的錢來買你!走著瞧!”這才真的離去。

    安怯弱淡淡的苦笑:“到那時候……再說吧……”低頭看那扣在碗底的布丁,清涼滑彈,冰的正是時候。便端起來放到托盤,送往書房。

    這盛夏的夜裏居然也會冷颼颼的,讓隻走了這幾步路的安怯弱不由縮緊了脖子,直到看見了書房裏的燭光才放鬆下來。

    “少爺,宵夜來了!”安怯弱端著布丁進去,有些魂不守舍的把它放到了王本卿的書案。

    王本卿往瞅了一眼,剛說了句:“本少爺不喜歡蒸蛋羹,你又不是不知道!”又突然發現這應該不是普通的蛋羹,至少蒸蛋羹不會倒扣出來,麵也不會淋一層焦糖。

    “這是什麽?”他問。

    安怯弱隨意一答:“布丁!”

    王本卿也看出了她的異常神色,便問:“去拿個宵夜而已,又發生什麽事了?”

    “啊?”安怯弱才被喚醒了一般,拿了勺子遞到王本卿手裏,卻依然魂不守舍的說:“少爺快嚐一嚐吧,涼了就不好了。”

    王本卿用勺子挖了點嚐過之後,不由點頭稱讚:“好吃!”隻是更加疑惑:“這好像是冰鎮過的。”

    “啊?”安怯弱還像很吃驚一樣,隨即又答了一聲:“哦!”

    王本卿一下子來了興致,把勺子一放,也不急著吃了,像看什麽有趣東西似的看著她,問:“你怎麽了?”

    “呃……”安怯弱欲言又止,視線還有點閃躲,種種跡象表明她就是有事。

    王本卿越看著她這樣就越想逗她一逗,便已起身繞到了她麵前,放低了身姿去看她的臉。

    安怯弱果然緊張的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的說:“少爺,你……幹什麽?”

    王本卿勾著嘴角邪笑:“是本少爺在問你,到底怎麽了?”

    “沒……沒事……”安怯弱還是不敢說,隻得步步後退。隻是原本的位置就離得牆太近,一兩下便退與可退了,要命的是王本卿還步步緊逼了過來。

    “說!”王本卿仍然像往常逗她那樣,把手按在了她腦袋旁邊,讓她逃無可逃,低著頭看著她問:“到底怎麽了?”

    “這……”安怯弱還是頭一次沒有投降告饒,反而鼓起了勇氣,抬頭迎了他的眼睛。

    王本卿的心髒劇烈跳動了一下,他知道她終於要說些什麽了。

    “少爺,您知道弱兒是通房的丫頭嗎?”安怯弱忍著心裏的壓抑問。

    王本卿隻點了點頭說:“當然!”

    “那……您知道……通房丫頭……是做什麽用的嗎?”安怯弱說著,心裏湧出一股委屈,哪怕再強忍,眼睛裏也蒙了一層霧氣。

    王本卿聞言卻長出了一口氣,撤身放開了她,背過身去說:“沒人教過,不懂!”

    “那……”接下來的話安怯弱咬著嘴唇說不下去了。她也不是不知道,通房丫頭就是負責教授少爺公子們那些事情的。王本卿說不懂,她就得教,畢竟他也到了那個年紀。可是以她現在的年紀,不知道該不該仍然履行。

    可是那些話她說不出來,思量再三後咬著牙問:“有些書裏也有教……少爺,您……”

    “不想學!”王本卿幾乎是歎著氣說出的這一句,似乎還壓抑著什麽怒氣,說:“婚後自然會懂!”

    之後,他便走回了書案前坐下,再度拿起了勺子,又吃了一口布丁,兩眼放光的誇讚道:“入口即化,香甜可口!不錯!真不錯!”

    安怯弱突然就知道自己能擺脫那個悲劇一樣的命運了,不由喜心頭。更覺得問出來是對的,至少可以知道自己的這個主子拿她當人,而非玩物。

    決定通房丫頭命運的,完全在於主子拿不拿她們當人。

    一瞬間覺得眼眶濕熱,眼前一片模糊,用手一擦,居然流了眼淚出來,可她卻分明是笑著的,更無半分傷心。

    轉頭看見王本卿已把那個布丁一掃而光,還意猶未盡的看著盤底,說:“弱兒,若以後沒了你,可怎麽得了?本少爺怕是連宵夜都吃不合意的了!”

    安怯弱聞言趕緊過去說:“那弱兒就天天做給少爺吃!少爺可千萬別吃膩了才好!”

    王本卿把身子往後倚在椅背,對著她笑道:“吃膩?那得吃一百年才行!”

    安怯弱突然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麽會說話,就比如現在,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是一個勁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