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少爺,注意謹言慎行

字數:5025   加入書籤

A+A-




    周圍的人許是看呆了,許久之後從人群中爆出一聲:“好!”緊接著叫好聲,鼓掌聲響起一片,各種異樣眼神也一並消失,換一種欣賞神色。

    楚天闊那張臉真應該塗點油彩,那樣就能直接登台表演變臉了,並且還絕對能演的很精彩。他那張臉就那樣擰巴著,各種抽搐糾結神馬的全都擰在一起,奇異的是竟還沒有令他的顏值受影響。

    “楚兄,願賭服輸!”王本卿高傲的說著,已經搬了自己的東西走到了最前頭的位置。把那書案原有的東西往旁邊一推,又把自己手裏的往一放,隨後還抖了抖衣服坐下,拿眼睛瞅過來,意思是讓他趕緊收拾了東西走。

    安怯弱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還以為王本卿會把那麵原有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全推到地去,那可就是成心惹麻煩了。不禁又開始詫異,這無良的少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跟人講理的?還知道留後路了?

    歸結來,歸結去,都沒有個結果,隻得歸結於是孫夫子在場,把他給鎮住了。

    嗯!這個解釋灰常合理!

    楚天闊正給別人圍觀著,就算要賴也賴不掉,就索性裝個君子給大家瞧瞧。於是抱了拳向著安怯弱作了揖,沉聲道:“姑娘天賦異稟,楚某甘敗下風!原賭服輸,楚某這就讓出位置與你家少爺!”還弓著身子後退了幾步,才轉身走了過去,慢悠悠一樣一樣的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邊還拿眼睛極度不服的瞅著王本卿。

    若是換了杜仲,可能還會無視,可王本卿天生就不是吃這套的,也抬著頭瞪著眼,以視線交戰了幾個回合,看似不分勝負。

    此時,孫夫子也開了口,道:“我在此教學數十年,從未立過不許旁人偷學偷聽的規矩,說過隻教二十人,如此便沒人敢到窗外偷學了。”

    說完又指指方才還在圍牆角下玩色子的書童們:“許你們帶書童小廝來,也並未說過讓他們在開課時不許靠近,隻說學識之事要親力親為,不許伺候,你們便在開課前就把他們趕出去了。”

    聽到這些後,那些學子們,書童們,都麵麵相覷,又不敢竊竊私語,心裏想的無非也是“您老的規矩居然這麽鬆”之類。

    一直淡然著的孫夫子居然長歎了一口氣,道:“哪怕你們在窗外坐著偷聽偷學,隻要不吵了裏麵的人,我便不會趕你們。可是這幾十年來,竟無一人在窗外聽過。你們寧願去院牆之下擲色子賭時間,竟也不願來聽一句半句。唯獨她……”說著,他看著安怯弱,那眼神裏的複雜神色,也不知是惋惜還是回憶起了舊事時的傷心。

    安怯弱隻是傻傻的聽著,末了還問一句:“原來,別人都不偷學嗎?”

    一句話惹得哄笑起來,那些公子少爺們是慚愧,書童小廝們是不屑。

    孫夫子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過來似乎要摸一下安怯弱的小腦袋,又在半路遲疑之中繞了回去,負於身後,道:“學與不學,全在乎於其人。你願學即可,不願學者,吾亦不擾其心。”

    一席話說的眾人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安怯弱卻是懂了的,並且明明白白的懂。

    這大概就是差別,這些學子們大都出自富人家,都盼著出個才子,便日日催著苦讀,並時時告誡他們不讀書會怎樣怎樣。長此以往,他們怎會知什麽叫“願學”什麽叫“不願學”?隻知道“不學”便會做了下等人而已。

    一席話後,孫夫子便又進去了,來去匆匆的什麽都帶不來,又什麽都帶不走,更似從未發生過一般。

    楚天闊抱著東西過來,對著安怯弱挑著眉毛笑道:“姑娘如此聰明過人,怎可隻給人做丫鬟?該給予更容易的事情來做才好。不如姑娘留下芳名八字,待我與你家少爺買了你,回去與我做妾如何?”

    說來說去還是做妾這回去,隻是換了個丈夫而已。對安怯弱來說毫無區別,都是該狠狠回絕的事情。

    若換了旁人,安怯弱或許還會文縐縐的拽一拽,好言相勸。可對著這姓楚的,她竟不願多說一個字,隻瞥他一眼甩了一句:“不要!”

    楚天闊又愣了一下,就跟打死都想不出這小丫頭會回絕一般。

    王本卿連站都沒站起來,隔了老遠的冷笑著高聲道:“楚兄,本少爺家的丫鬟都被慣壞了,怕是楚兄受不了她們的脾氣。若是日後再被楚兄嫌棄,想要休出門去,怕是本少爺都會舍不得。因此,楚兄若要娶妾,還是找別家吧。”

    先是被安怯弱幹淨利落的回絕,接著又被王本卿冷言相向,言外之意是根本不會賣給他,楚天闊那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然而也隻是一瞬間而已,片刻之後即恢複如初,嘴角掛著那氣死人的不屑冷笑。

    安怯弱也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指指王本卿:“我們家少爺不賣!”還點點頭,一副不容質疑的模樣。

    楚天闊竟又把矛頭轉了回去,向著王本卿冷笑道:“賣與不賣,自然都是主家說了算。隻是聽王家少爺的口氣,怕是早就相中這小丫頭了吧?”

    一句話說的安怯弱整頭的頭發都差點豎起來,心跳不止,一個勁兒的祈禱,千萬別讓王本卿說出什麽奇怪的話來。

    可是王本卿哪管這些,眉毛一挑很幹脆的承認了:“是又怎麽樣?本少爺看的東西,別人休想搶了去!”

    安怯弱差點沒嚇得魂飛天外,連忙喊道:“哎哎少爺!請您注意謹言慎行,否則弱兒又要被拖出去打了。”

    王本卿仍然是把眉毛一挑:“本少爺倒是要看誰敢!”

    可是安怯弱快哭了,每次他都這樣說,可是每次挨打的時候他都不在呀……

    楚天闊聞言卻笑了:“與其這樣,還不如跟我回去做個妾氏什麽的,也好過給人家做下人,還要擔心會不會挨打。且我楚家家境殷實,哪怕你日日錦衣玉食,也管得起你一輩子。”

    安怯弱對著他總是無力吐槽,強行擠了個皮笑肉不笑,道:“嗬嗬不要!”

    這回王本卿可得意了,瞅著楚天闊挑釁似的道:“聽見沒有?她說不要!”

    楚天闊這回竟然沒有糾結,而是繼續朗聲笑道:“這種不同於那些小家碧玉的性格,我很喜歡!”

    安怯弱腦抽了,居然回了一聲:“謝謝啊!請您暗戀著,千萬不要再說出來!”

    這話又惹得眾人哄笑。隻是他們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居然一個想起來的都沒有。

    好在杜仲在人群之後遠遠的提醒道:“弱兒,夫子許你坐在外頭聽課了,還不謝謝夫子嗎?”

    安怯弱一聽之下就震驚了,再往裏頭一看,孫夫子果然在那裏麵不改色的坐著,合著這群人就當著孫夫子的麵閑扯了這麽一會兒,扯的話題還不咋正經。

    “這可怎麽好?”安怯弱喃喃著,小臉已然露了慘白之色,手指抖動幾下,心裏合計著該如何挽回這一場。

    別的人也在這之後麵帶著尷尬之色,匆匆的各歸各位,書童們也相互的邀著再次走回圍牆下去,圍坐好後再次拿出了色子。隨後還覺得有什麽不對一樣,遠遠的看了安怯弱幾眼,似心有不甘,後又無可耐何,一咬牙,再次吆喝著賭了起來。

    還有幾個學子在路過孫夫子麵前時猶豫著該不該致個歉什麽的,卻因無話可說而作罷,一咬牙一低頭匆匆坐了回去。

    王本卿起身對著孫夫子弓了弓身子,帶著歉意說道:“夫子見諒!隻因見到家人被言語輕薄,學生這才出言不遜,還望夫子勿要見怪,此後必定更正。”

    孫夫子倒也不在意,眼睛一直沒從書本移開過,聽王本卿說過了,也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而已。

    楚天闊也毫不示弱,走回孫夫子麵前,也彎腰弓身的道:“夫子,學生隻因看這姑娘生的聰明機敏,便私心想留在身邊而已,還請夫子體諒。”

    孫夫子同樣是淡淡的點頭,絲毫不點評誰對誰錯,更似誰說的都沒聽見一般。

    安怯弱怕他們再爭吵下去,便大著膽子也走進去,對著孫夫子蹲身施禮,輕聲道:“弱兒多謝夫子成全!以後必隻在窗外聽,絕不會打攪夫子授課!念在今日是首次,還望夫子見諒!”

    底下已經有人在低語,說有什麽主子就有什麽奴才,連講的話都差不多。

    安怯弱自是知道這話不是在罵她,便也不怎麽在意,隻在孫夫子再次點頭後便退到了外麵去,安安靜靜的背對著窗口坐下。

    在又一陣悉悉索索之後,大約是楚天闊也坐到後邊去了,這才聽到孫夫子朗聲問:“誰還能把這篇出師表背誦下來?”

    裏麵頓時一片安靜,連一個敢吭氣的都沒有。

    但聽楚天闊又挑釁道:“連丫鬟都能背下來,卻原來這做少爺的竟如此無能嗎?”

    這話本來是用來罵王本卿的,卻在說完之後發現連自己這個楚家少爺一起罵了,並且連在場所有的少爺們全都罵了,頓時滿課堂的人臉色都變得很不愉快。

    王本卿倒不這樣,而是回話似的淡淡說道:“我家的丫鬟個個如此!如若不然,怎配到本少爺跟前來伺候?”就被他這麽把麵子扳了回來,別人的麵子他可就不管了。

    隻是自始至終,孫夫子不說他話,似乎在等著誰來回答他的問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