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點子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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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點子紮手

    說是爛泥,一點都不為過。陳茵茵的渾身都軟趴趴的,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團任人揉捏的橡皮泥。那形狀像是隨意挖出來的幾勺冰淇淋、像是嬌弱的果凍,又像是白花花的奶油。

    沈姨忽然覺得腳邊癢癢的,低頭一看,不知哪來的幾隻褐色蟲子從她旁邊經過,很快消失在了不遠處的草地裏。

    當她再看向陳茵茵的時候,她明白了蟲子的來源。陳茵茵掉出來的髒器上麵爬滿了褐色的蟲子,每一隻都有指甲蓋那麽大,正啃咬著新鮮的人體器官。

    沈姨仿佛能聽見那些昆蟲用口器咀嚼人肉時發出的聲音,頓覺得渾身都在刺痛,好像也有蟲子在咬著自己。

    “救……我……”陳茵茵艱難地抬起頭,不知要多辛苦才能克服重心引力。她的眼睛、鼻子、嘴巴推著底下的肉往下沉,整個人都完完全全融化掉了。那些內髒、眼球等東西躺在晶瑩剔透的濃稠液體裏,可不就是經過長時間的熬煮後尚未凝固的皮凍麽?

    沈姨“嗷”地大喊起來,慌忙中一腳踩到陳茵茵化成的液體,在摔倒時撞到了一塊凸起的鵝卵石。沈姨眼冒金星,一切都看得不真切起來。

    在迷糊中,她似乎看見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走來,用鏟子一下下鏟起那坨黏連在一起的透明液體,仔仔細細地收進手中的鍋裏,就連裏頭的器官也沒有放過。

    做完這些,女人轉過頭來,嘴角上揚,推得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擁擠著向上湧動。那張長滿獠牙的嘴居然自上下左右分成了四瓣,從內向外掀起,就像是一朵綻放的木槿花。

    不知過了多久,沈姨才重新恢複意識。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尖叫。

    所以,那一聲也引來了我和虞非白的注意。

    聽完沈姨的敘述,我立刻去看她所說的位置。那裏的確有不少的水漬,用手一摸,並不覺得粘稠,細細聞來也沒有任何味道,倒像是普通的水。

    虞非白也蹲在我的身邊看了半天,最後,他將手指按在地上,閉上雙眼,好像在感受著什麽。

    半晌,他才睜開雙眼,與我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說:“是真的。”

    那一個眼神看得我汗毛直立,幾乎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在這裏融化了,還連骨頭都沒有?

    更重要的是,沈姨最後看到的人讓我聯想到了鬼屋的經曆,那個白色長裙的女人會是鬼屋中的三個měi nǚ模特之一嗎?

    在工作人員的陪護下,沈姨送到了休息區。經理聽完她的敘述,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笑著說:“這位阿姨,您是不是在溫泉裏呆太久了,產生了幻覺?我們免費贈送您一次àn mó,請稍事休息後進行體驗吧。”

    我和虞非白沒有跟過去,因為沈姨能告訴我們的都已經說完了。在經理的詢問下,我們什麽都沒說,假裝隻是路過。

    我沒有了泡溫泉的心思,倒是虞非白還敢在出事的溫泉池裏泡了半天。

    一個小時後,當我在大廳享用著附帶的自助餐時,虞非白托著一塊黑森林蛋糕,喜滋滋地向我走來。

    “成了。”

    “什麽成了?”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我剛才看那經理的表情不對勁,去試探了一下,果然,這裏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虞非白的話讓我吃了一驚,“不是頭一次了?”

    “嗯。這段時間發生過兩次,因為溫泉四周沒有shè xiàng頭,而且目擊者的證言又十分匪夷所思,所以就暫時封鎖了消息。”虞非白高興得眉毛都快飛起來了,“我給他露了兩手,他同意讓我代為解決,酬勞可是有五位數。”

    “那你有頭緒嗎?”

    “沒有。”虞非白幹淨利落地回以我兩個字。

    “沒有你還敢接。”我瞪了他一眼。

    “你不覺得這裏的溫泉不錯嗎?在事情解決之前,我都可以自由出入這裏,我們先泡多幾天溫泉,實在找不到的話一走了之就行了。”鬧了半天,原來虞非白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的確沒有跟我開玩笑,整整一天,他都泡在溫泉裏,即便皮膚泡得發白又冒褶子,他都跟沒事人似的。

    說真的,虞非白附身的是具死屍,泡成這樣難道真的沒問題嗎?

    到了下午四點左右,虞非白才心滿意足地告訴經理自己的安排:所有的溫泉都要有專人引導過去使用,唯獨讓這個出事的溫泉閑置,不讓閑雜人等過來。

    做完這些,虞非白才用鬼術變出一個年輕的女子在溫泉裏浸泡,而我們兩人則躲在樹叢裏靜靜等待。

    按照沈姨所描述的事情,女子的身上也在將每一個步驟重演。虞非白的鬼術果真厲害,即便是知道內情的我看了也瞧不出什麽破綻來。

    終於,在女子的軀體即將融化成透明液體的時候,一個女人從另一側走了過來。一看到她那張臉,我險些把自己的舌頭給咬到。

    這貨不就是那個老板娘麽?

    無名小店的美豔老板娘穿著白色裙子,有些疑惑地看向地上的液體。她沉思了幾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想要進行試探。

    虞非白可不敢錯過這個機會,在老板娘識破之前就躍出樹叢,率先打出一道鬼氣。

    老板娘還算是精明,顯然早就有所防備了。鬼氣襲來,她以奇怪的姿勢閃過,但左肩仍是被擊中了。

    她悶哼一聲,身體明明站得很穩,我卻看到有三道一模一樣的幻影從她背後跌出,又飛快地縮進體內。

    她看向虞非白,臉色一變,丟掉鍋和鏟子拔腿就跑。虞非白跟在她身後追,兩個人都跑得很快,我在後頭拚命地跑,可把我累死了。

    跑出溫泉山莊後,老板娘跳上一輛小車,發動車子溜了。虞非白畢竟隻是用兩條腿在跑,眼看著就要跟丟了。

    “點子紮手,你看著我的肉身,我去追她!”虞非白估計是為了上萬的酬勞發了狠,居然脫離了吳飛的身體,以靈體的形態去追。

    我慌忙扶住屍體,這大塊頭實在太沉了,我又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附近沒有車輛經過,溫泉山莊不知在何處,我站在荒涼的路邊與屍體默默看日落,這氣氛實在詭異。

    天色逐漸黯了下來,風也似攜帶了冰渣子般,刮得我冷冷的。我認命地扶住吳飛的屍體,龜速前進。

    我在shǒu jī地圖上發現附近有一家飲品店,距離也就一兩百米,雖然我很懷疑它會不會已經倒閉了,但我還是想要試一試。

    就這麽挪了十來分鍾,我總算看到了一家叫做“老趙手工奶茶店”的店鋪。門外有兩盞昏黃的燈,不知貼了多久的紅色春聯還留在門框上,活像兩條吊死鬼口中垂下的舌頭。

    透過木門上麵的玻璃窗,我看到裏麵有七八個fú wù生在來回走動,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我就在這裏等虞非白好了,反正他一定感應得到我的存在的。

    推開門後,所有的fú wù生都轉過頭來看我。他們都是男性,穿著幹淨的黑色服裝,領口處戴一個酒紅色的蝴蝶結。他們不光發型一樣,連看我的眼神都沒有差別,眼中不含任何的情緒,仿佛他們感覺不到人世間的喜怒哀樂。

    我頓了一頓,暗覺不好,正打算出去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從櫃台後麵探出頭來,笑眯眯地看我。

    “哎呀,來客人了啊,快請進。我是老趙,歡迎光臨。”

    老趙是這間屋子裏唯一一個讓我感覺到有人氣的存在,我還在猶豫的時候,他對兩個fú wù生下了命令:“去,把門口的屍體也給抬進來。”

    “你是驅邪師?”我吃了一驚。

    我進來之前把吳飛放在門旁邊了,以老趙的角度不可能看得到,怎麽會。

    “並不是。”老趙怕我誤會,忙又給我解釋:“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這兒專門tí gòng一些特殊的材料販賣給驅邪師使用,小姑娘,你身上有鬼氣,你是哪一門的?”

    “我,我就隻是一個普通人。”眼看著吳飛被攙扶進來了,我總不能丟下虞非白借用的軀殼自己跑路,隻好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觀察著局勢。

    “好吧,我懂的。”老趙理解地點點頭,說:“你的左眼不簡單啊,我這有些上好的屍油,要不要來幾瓶?”

    在他麵前,我就跟照x光似的,任何秘密都不複存在。

    老趙主動從櫃台裏拿出五六瓶玻璃裝的屍油,說:“你看看,這成色,這味道,嘖嘖,也就是有緣才能碰到啊!”

    在他打開其中一瓶屍油的時候,所有的fú wù生都露出了垂涎三尺的神情,連老趙也很享受地聞著那味道。可是我聞到的隻有臭味,能不吐都已經很好了。

    “來,先給你試用一點吧,來啊。”

    見我不動,老趙主動向我走來。他試毒似的自己先舔了一滴,然後才要給我的眼睛滴上。

    就這麽會遲疑的功夫,我感覺我的左眼看東西好像開始模糊了。之前剩下的屍油已經不多,如果老趙沒有騙我,我何不從這裏買一點?

    於是我狠了狠心,讓他給我試用。那屍油還真厲害,一滴下去,我的眼睛不但看得更加清晰,連眼球都能自由轉動了。

    要知道之前滴那些普通屍油的時候,我雖然能看到東西,但很難控製得了眼球轉動。所以我跟別人說話的時候都很注意,不讓他們看出我的異常。

    “怎麽樣,我這次有十瓶,給人預留了三瓶,你要不要也來幾瓶試試?”老趙指著櫃台上的屍油,說:“一次性買五瓶有優惠噢。”

    “請問五瓶多少錢?”我有些心動了。

    老趙望著我,比劃了一個數字:“一瓶二十萬,五瓶九十萬。”

    “什麽?!”我激動得破音了,“這麽貴?”

    “怎麽,你給不起錢?”老趙收起笑容,冷漠地看著我。“兔崽子們,吃了她!”

    “刺啦啦”幾聲,那些fú wù生拍案而起,身體撐破了量身定做的zhì fú,臉色發灰,而口中也出現了獠牙。一道道青的紅的紫的筋將臉蛋分割得支離破碎,我甚至還看到它們的牙齒縫裏還殘留著肉絲和血液。

    我沒有看錯,它們居然都是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