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融魂的小鬼

    “啊！”

    我瞬間清醒過來，眼前還是疾風與落葉，哪裏有什麽無頭屍體。

    “救救我。”黃浩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很弱很急。“求求你了。”

    金黃的樹葉沒有襲擊到黃嘉盛，又掉轉頭來衝向我。一片片鉑金般的葉子挺直而堅硬，我粗略一數，起碼有一百多片。

    照這個攻勢，我勢必成為一隻刺蝟。

    在樹葉離我不到五十厘米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我把自己畫得最像樣的符咒也帶來了。

    柯淩月說，這個符咒用來自保足矣，那麽現在就是時候了。

    我掏出符咒展開，huáng sè的符紙在風中自燃起來。樹葉衝到火焰的跟前時全都停住了，仿佛釘在了一堵透明的牆上。垂直的葉片圍成一個盾牌的形狀，當火焰燃燒完畢後，它們又恢複了柔軟脆弱的形態，掉在了我的跟前。

    我的額頭滴下兩滴冷汗，天知道剛才有多凶險。

    “它來了！”藏在我體內的黃浩一聲大喊，化成白煙逃了出去，向家的方向跑。

    黃嘉盛也看到了它，說：“浩浩？是你嗎？”

    話音剛落，後方卷來一片黑雲，像個吸塵器般把黃浩的魂魄吸走。白色的煙氣在黑雲身上四處亂竄，糾纏不清。

    就這樣拉扯了一會，又有一個黑灰色的影子跑來，鑽進白煙體內。我看不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心中不由為黃浩捏了一把汗。

    “別愣著了，快點繼續，把魂喊回家！”柯淩月疾步跑來，對黃嘉盛大喊。

    黃嘉盛如夢初醒，揮著衣服，重複剛才的步驟：“黃浩，快回來，回家了！”

    那三道鬼魂麻花般纏在一塊，柯淩月幾次摸出符咒，都因為擔心誤傷而收了起來。在大路上，出現了一個這樣的奇觀——一個大叔拿著衣服機械地喊魂，兩個女生一前一後護著他，而在他們的後麵，還有一團奇奇怪怪的雲在低飛。

    終於到了家門口，守在門口的母親見到那團雲，吃了一驚。

    還是柯淩月提了個醒，她才說：“回來了嗎？”

    黃嘉盛把衣服一收，做出收網的動作：“回來了！黃浩回到家了！”

    接著，他飛奔到黃浩的床前，用衣服罩在孩子頭上。柯淩月貼了兩張黃符在家門，口中念起了咒語。

    黑雲一碰到門框，就彈出了老遠。接著，屬於黃浩的魂魄矯健地遊進門來，直奔床前。

    那黑雲心知事情已成定局了，不再戀戰，轉了個彎溜走。

    “浩浩醒了！”屋內，孩子母親驚喜地喊道。

    我們進屋一看，黃浩還真的醒了。他在黃嘉盛的幫忙下坐了起來，但眼睛還是閉著的。

    “浩浩，你睜開眼睛啊。”黃嘉盛輕拍他的臉頰，以為他還沒睡醒。

    在雙親的呼喚下，黃浩陡然睜開雙眼，但那對漂亮的眼珠子裏見不到一絲眼白，所見的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像是兩塊打磨好的煤炭，甚至連一點光亮都沒有。

    “黃浩不在這裏。”

    “你是誰？！”柯淩月抓出一把狗血珠子，怒喝道。

    黃浩眨了眨眼，眸中的黑暗褪去，變成了正常的眼睛。“我也不怎麽記得了，黃浩這個名字好聽，我也叫黃浩吧。”

    “很好，你再裝啊。”柯淩月收起珠子，轉而用墨鬥拉出準繩，結結實實地綁住了黃浩。

    “這是怎麽了啊？”黃嘉盛疑惑了，“我兒子不是醒了嗎，怎麽還說胡話？”

    “黃先生，你的兒子是醒了，但他的魂魄還沒有完全回來。這家夥居然用了融魂，可惡！”柯淩月對黃浩體內的小鬼很是厭惡，說話時都惡狠狠地瞪著他，完全不是對待八歲小孩的樣子。

    “融魂是什麽？”

    融魂，我記得虞非白也曾跟我說過這個。當一個人魂魄不全的時候，尤其是主魂不在時，別的鬼魂會強製進行融合，將兩個殘缺的魂魄混合為一個完整的整體。當然，這種情況發生的幾率很小，第一必須是兩個人的魂魄都不全，且恰好互補，第二被融魂的人還得心智不堅，比如小孩等等。

    結果，今兒就讓我遇到了一個。

    聽了我的解釋，夫婦倆嚇壞了。“你是說我的兒子被鬼吃了？啊，不行啊，你還我兒子！”

    “說，你把其他的魂魄丟哪裏去了！”柯淩月拉近了準繩，說。

    黃浩用小手托著下巴，“我真的不知道啊，你看我連我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融魂是有副作用的，其中之一就是會暫時失憶。柯淩月威嚇了他半天，見他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說法，不得不信了他的話。

    但是，這隻小鬼即使失憶了，也不能保證他本性就是好的。但凡會融魂的家夥，本來就不安什麽好心。如果要把他放在親屬身邊，我們都不放心。

    黃浩的雙親對柯淩月的話深信不疑，加上他們自己也親眼看到了鬼魂的存在。出於安全考慮，他們隻好同意讓柯淩月先帶黃浩走，等想到辦法找到黃浩的魂魄了，再把孩子送回來。

    我們互相留了聯係方式，柯淩月也保證他們可以隨時來看或者接走孩子。說實話，把黃浩帶走的時候我真感覺像是在賣孩子。

    黃浩倒是很乖，跟著我們坐車回到學校門口，還主動給父母揮手告別，搞得像是在送他上學似的。

    黃浩的母親當場淚奔，差點就要把他帶回家了。還好黃嘉盛比較清醒，拉住了她，說：“看清楚了，這不是我們的孩子。”

    黃浩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撇了撇嘴，說：“切，沒勁。”

    看來，這個小鬼還挺難纏的。

    但當他看到虞非白後，他那股囂張勁就沒有了。

    “你，你是什麽人？”他看著虞非白，結結巴巴地說。

    “我啊？”虞非白的氣場比室內的冷氣還強，“小鬼頭，你管我是誰，你也惹不起我。”

    黃浩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虞非白彎下腰來，臉龐繚繞著陰冷的鬼氣：“說吧，你到底想幹嘛？”

    “我應該是死了很久了吧？”黃浩坐在凳子上，雙腿來回擺動。“好可惜啊，我能再當幾天人不？”

    經過融魂後，魂魄不可強製驅離，否則會像陷入流沙一樣，越拔越深，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有的會和鬼魂談條件，等到滿足對方的心願後，讓對方自覺離開，虞非白用的就是這個法子。

    “就這樣？”虞非白可不信他的要求就這麽簡單。

    “嗯。我也想找到我的頭。”

    原來，這個小鬼就是我在幻覺裏看到的那個無頭屍體。

    “是你讓黃浩嚇丟了魂嗎？我看到你們當時在玩捉迷藏。”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看到了？”黃浩一愣。

    “不是，是黃浩讓我看到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我不記得有這麽一回事，我隻知道我還在讀初中，有一次翹課想去網吧玩，結果就稀裏糊塗地死了。”黃浩主動把他還記得的事情告訴了我們。

    “那你死得還真慘，連頭也沒有了。發生這樣的事，肯定會上新聞吧。”虞非白雖然這麽說，臉上可沒有同情的表情。

    對了，新聞。

    我用shǒu jī查了近年來發生在z城的慘案，可就是沒有關於初中生斷頭的新聞。我又改了個關鍵詞，查詢未成年人失蹤的報道，結果多到我完全看不過來。

    尋找小鬼身份的事情，也隻能暫時擱置了。

    我是這麽想的，先盡快把小鬼哄得高興了，在他恢複記憶前讓他離開黃浩的魂魄，再幫我們找到剩餘的魂。

    不過，虞非白和我的想法不一樣。“你先滾回你家裏人那邊待著，想做人是吧？好，去上幾天課，你很快就哭著要離開了。”

    “我才不去上課呢，你以為我傻啊。”黃浩扁扁嘴，“我要跟著你玩，你那麽強大，誰也欺負不了我。”

    “你是在擔心有誰來找你嗎？”我記得喊魂時現場起碼有三個鬼魂，一個是小鬼的，一個是黃浩的，那還有一個是誰的？

    不管是誰，那團黑雲來者不善，也不知道和小鬼是不是一夥的。說不準就是這兩個家夥對黃浩做了什麽，才讓黃浩的魂魄分散了。

    “我就是覺得有點怕怕。”黃浩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滾開，我不要你。”虞非白可不想帶著他，“天亮後你就給我走人。”

    當晚，虞非白和黃浩都在靈異協會的根據地裏睡了一夜。虞非白摳門得很，不想在學校外頭租房過夜，索性他也不需要睡覺，便坐著看了一晚上的電視。

    到了早上，虞非白帶著他去吃了頓早飯，再招了一輛的士送他回家。

    黃浩啃著半截油條，在走到車門的那一刻嚎啕大哭：“爸爸，你為什麽不要我了，你要把我送到哪裏去？”

    “閉嘴，我不是你爸爸！”虞非白冷著臉，說。

    “你不要媽媽了，也不要我了。這個女的不是你mèi mèi嗎，你怎麽早上抱著她親嘴嘴嘴啊？”小鬼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耍賴的功夫和虞非白有得一拚。

    而無辜躺槍的我捏著手裏的饅頭，瞪了他一眼。

    “你走還是不走？”虞非白來了火氣，眼中布滿陰霾，鬼氣大盛。

    連我都冷得打了個噴嚏，可黃浩卻笑眯眯地看著他。

    黃浩坐在後座上，卻有一隻黑乎乎的鬼手向司機的後頸伸去。他看著我們兩個，用唇形說：“讓我走，我就掐死他喲。”

    虞非白瞥了一眼毫不知情的司機，恨恨地說：“給我滾下來，我隻給你兩天的時間！”

    “好呀！爸爸回心轉意了！”黃浩興高采烈地拍著手掌，跳下了車。

    “真是世風日下啊。”的士司機嫌惡地看著我們兩個大人，一踩油門開走了。

    “你到底想幹嘛？”虞非白沒好氣地說。

    “我餓了，我想吃很好吃很大補的東西！”黃浩摸著自己的肚皮，說。

    “想吃好吃的啊？”虞非白不懷好意地笑了，“來，我帶你打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