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僵吻

    “你不是黃浩？”我意識到了什麽，“你是抓黃浩的那個山鬼。”

    “是啊，黃浩他回不來了。”他邊笑邊與那女山鬼對視，眼神曖昧。

    趁他別開視線，我慌忙大喊虞非白的名字。

    說來慚愧，事後一想，我其實還可以想別的辦法脫身的。或許是習慣了有他罩著我，我倒是第一時間想起他來了。

    可惜虞非白也是分身乏術，他表麵上說不在乎那些孕婦，其實還是很小心的。見我被擒，他急了，兩指並攏專門點她們的穴位，為自己開辟了一條道路。

    還沒等他靠近我，一枚黑乎乎的指甲就抵在我的脖子上，身後的山鬼發出了警告：“你可要悠著點，否則我就替她放放血。”

    “你想怎樣？找我報仇是嗎？那就衝我來吧。”虞非白的目光在我的脖頸停留了一瞬。

    我連咽口水的動作都不敢做，一來那指甲著實鋒利，二來也真是夠臭的，我可不想感染上什麽病毒，變成山鬼的模樣。

    隻是，依虞非白的距離，他應該是幫不到我了。想要脫險，我唯有自救。

    身為一個人質，最大的好處就是我可以暫且無視身後的威脅，靜靜地思考。畢竟兩人還在談判，我還有點時間可以給自己爭取。

    “我們當然是衝著你來的了，遇到送shàng mén來的人類我們也不會拒絕的。”山鬼在我背後咕嚕一聲，“現在要覓食真的太難了，我們隻好抽出小孩的命魂，奴隸它們。凡是握住它們手的人，都得乖乖聽話。就這樣，我們勉強果腹，還要應對一些無聊的驅邪師，日子真是太艱難了啊。”

    聽這廝的話，這是要先吃掉我來補充體力了。

    我靈機一動，發出驚恐的叫聲，說：“不要殺我啊，我不好吃的。啊，別啊！”

    我裝作害怕的模樣，最後還假裝嚇到腿軟，麵條似的癱在地上。

    而山鬼看我是跑不掉的了，也放開了對我的控製，嘲諷地看著在地上發抖的我。

    “我，我肚子好痛。”我捂著腹部，像蝦仁般蜷縮起來。

    “你們人類還真是膽小，哼。”在山鬼的眼裏，我儼然就是一塊很沒用的食物。

    垂下的黑發擋住了我的半邊臉，在陰影之下，我的眼神愈發淩厲起來。

    “行了，給我起來，我會賞你一個痛快的。”山鬼彎下腰，想要提起我。

    就是現在了！

    我猛地抬頭，另一隻手抽出腰間別著的桑木刀，狠狠地刺下去。這一下我花了十足的力氣，就算它不死，我也要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我又怕它會抓我，所以在捅了一刀後，又抬腳踹它。山鬼踉蹌幾步，想要拔出刀柄，可一碰到桑木就揪心地疼。

    等到它發了狠，一把拔出桑木刀時，我早就溜遠了。

    那些孕婦還木頭人似的呆在原地，我不想再受到她們的限製，便打算把她們都救出去。可還沒等我伸手，我就看到她們都動了起來。

    不僅如此，她們的樣貌都發生了變化。汗毛飛快增長，眼冒紅光，不正是山鬼的模樣麽？

    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這些孕婦都不是人，而是山鬼假扮的，為的就是騙過我們。

    我自褲兜裏摸出一個紙包，裏麵裝的都是木屑，是我從虞非白那裏要來的。趁她們還在變化，我撕開紙包漫天揮灑，桑樹木屑像雪花般落下，卻比硫酸還要奏效。

    山鬼們齜牙列齒地抖著皮膚上的木屑，附身黃浩的山鬼恨恨地瞪我，說：“都殺了！”

    一聲令下，它們再也不管身上還有殘留的木屑，拚了命地朝我撲去。山鬼們都知道虞非白強大，而我是最弱的，所以個個都先打我的主意。

    任虞非白再厲害，他也一時對付不了那麽多的山鬼。更何況他還要顧及我，無形之中，我成了他的累贅。

    我開始後悔了，我不應該踏入這個地方，拖累虞非白。

    “別瞎想沒用的東西！”終於，虞非白突破重圍，來到了我的身邊。他一把抱住我，將我圈進他的懷裏，盡可能地保護我。而他仿佛看穿了我的眼神，如此大喝了一聲。

    我回過神來，不再感歎自己的無能，而是想辦法脫離困境。

    山鬼的指甲堪比刀刃，它們仗著數量優勢，把我們死死地圍住。除了跟著虞非白閃躲，我竟做不出什麽舉動。

    刺啦刺啦的聲音時刻在我耳邊響起，為了護住我，虞非白居然用他的身體來為我抵擋。即使他附身的是具屍體，感覺不到疼痛，可再這麽下去，吳飛的肉身也會毀了。

    “你別動，山鬼的爪子有毒，找解藥很麻煩。”虞非白怕我輕舉妄動，囑咐道。

    “可是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倘若我有傅斯連那樣的實力，我又怎麽會坐以待斃？

    “你說得對，它們真煩。”虞非白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前一亮。

    我正要問他想做什麽，就見他抱著我轉了個身，用背部擋住我，然後用力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這一吻來得太突然，我睜大了雙眼看他，而他也在看我，眼中毫無波瀾。

    吻著吻著，我感覺有一股氣體從他的口中渡到我的嘴內。那氣體很是嗆鼻，我下意識地想打噴嚏，卻被他摟得更緊。

    氣體沿著我的咽喉一路直下，我的四肢逐漸出現了麻痹的感覺，意識也模糊起來。漸漸地，我不再呼吸了，心髒也停止了跳動。

    我以為我是死了，可我還是保留著自己的意識，也沒有瀕死的感覺。

    這種情況有點像鬼壓床，隻不過是假死狀態的那種。虞非白渡完這一口氣後，他便把我仰平了放在地上，輕聲說：“別怕。”

    我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放下我，冰冷的手拂過我的眼睛。眼皮合上後，我再也睜不開了。現在，我唯一有知覺的就是我的聽力。

    “你這是在做什麽？”女山鬼問道。

    “人類的魂魄滋味你我都很清楚，誰讓你纏著我。我煩了，幹脆殺了她，吸取她的魂魄給自己添點力氣。”虞非白說到我的時候，真是一點感**彩都沒有。

    “你連你的女朋友都殺？嗬，這就對了。”女山鬼絲毫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什麽問題，“都別羅嗦了，直接上吧！就算你吃了一萬個魂魄，你也敵不過我們！”

    “那就拭目以待吧。”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中，虞非白的笑聲格外醒目。

    我看不到他們的打鬥，隻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還有山鬼們的哀嚎。而虞非白呢，他再也沒說過半個字了，倒讓我焦急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現場安靜下來。在我體內的那股氣體也自覺地鑽了出去，我能動了。

    恢複感覺的那一刹那，我聞到了很濃的腥臭味。地上躺著山鬼們的屍體，死相淒慘，看來虞非白可是一點都沒吃虧。

    “你居然騙我。”女山鬼跪在地上，看著用桑木刀抵在自己心髒的虞非白，說。

    “我隻是以牙還牙而已。”虞非白聳了聳肩，對黃浩說：“你和她的關係應該不一般吧？她現在在我的手裏，你要是不滾出去，乖乖交出命魂，我可就要殺掉她了。”

    “哼，還你又如何？隻不過他的命魂是回不來了，因為我早就吃掉了，哈哈哈！”山鬼用屬於黃浩的嗓音哈哈大笑，笑聲幹澀刺耳。

    “不要跟我耍花招。”虞非白自是不信，手臂移動，桑木刀刺破了女山鬼胸膛的皮膚。

    “我沒有騙你！”看到女山鬼的慘狀，黃浩體內的山鬼怒了：“我這就還你，別碰她！”

    “真是令人感動啊，你明明就隻剩下一點殘破的魂魄了，還敢假裝是黃浩，騙我們上當。可惜，早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誰了。”虞非白看著山鬼離開黃浩的身體，嘴角劃過一抹笑意。

    “你明知是陷阱，你為什麽還敢來？”山鬼的殘魂像一盞鬼火，在四周飄動著。

    傷成這樣，消散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因為啊，我要還債啊。”虞非白收起桑木刀，轉而抓出一大把新鮮嫩綠的桑葉，在手中攥緊。

    他掐著女山鬼的下巴，強迫對方喝下綠色的桑葉汁水。喝下去後，女山鬼翻著白眼，抽搐著暈倒在地上。

    “桑葉的麻痹作用可比我的鬼氣厲害得多，待會把她送給老趙，好歹能抵個十萬八萬的。”虞非白哼著歌，找了一段桑樹樹皮搓成的繩子來捆住女山鬼。

    而山鬼的殘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山鬼被五花大綁，當成貨物送給別人。這對它來說，可算是最殘酷的折磨。

    在胎教中心的更衣室裏，我們成功找到了黃浩的父母。他們毫發無損，就是昏過去而已。

    靠這個女山鬼，虞非白成功抵消了十八萬的債務。老趙笑眯眯地用指關節在女山鬼的腦殼上來回敲打，聽著那噗噗的脆響，樂滋滋地說：“不錯，不錯，熟了。”

    “你當買西瓜呢？”我快要吐血了。

    雖然十八萬元的抵扣十分樂觀，但我們都高興不起來。黃浩的命魂沒有了，即使他能活下去，也會身體孱弱，沒有多少年的時間可過。

    還有小鬼，他很快也會消失。兩個可憐的孩子，為何要遭受這樣的命運？

    “沒關係，我很快就能來陪你玩了。”小小的黃浩一點都不覺得擔憂。

    小鬼可沒他那麽樂觀，“哥哥，你有沒有辦法可以把我的魂魄給他？”

    “你是不可能再融魂了，但是。”虞非白沉思了一會，“辦法是有一個，我可以把你的魂魄與他的合在一起。隻不過成功以後，你將永遠隻是他的其中一魂。你沒法控製他的肢體，隻可以透過他來感受一切。成功以後，你就是他，再也不可分開。”

    “我願意。”小鬼飛快地回答道，“就算這樣，我也算是一個人了，不是嗎？”

    “你會忘記一切。”虞非白加重了語調，“這樣也沒關係？”

    “沒關係的，就算我忘了你們，至少你們也記得我，不是嗎？”小鬼認真地看著我們，仿佛要把我倆的模樣都刻進腦海裏。

    “那好吧。”虞非白沒有拒絕，事實上，這對兩個孩子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

    黃浩伸出右手，握住了小鬼的手掌。小鬼化作一道煙霧鑽進手心，在虞非白的鬼術下，兩個不同的魂魄交融在一起，最終，世間不再有小鬼，有的隻是黃浩一人。

    “再見了。”合魂完成的那一刻，我聽到小鬼在我耳邊笑：“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