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也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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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也是人了
隻聽得宋玲佳說了聲“好”,阿紙單手把她提了起來,一旁的棺材蓋子自動打開,宋玲佳在半空中旋轉,掉進了棺材裏。
棺材的長度大小都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人一進去,蓋子立刻合上,蓋得嚴絲合縫。
我掏出一條108顆棗木珠子串成的手鏈扯斷,打向抬棺材的紙人。珠子如雨,打得四個紙人鬆開了手,身體迅速縮小,變回扁平的剪紙模樣。
棺材掉在了地上,卻一點都沒有散架的跡象。倒是那麽一摔,好像把宋玲佳給摔清醒了。
她在棺材裏發出了尖叫,大喊:“我這是在哪裏?放我出去!”
紙質的棺材質量不輸於木做的,宋玲佳敲了半天,都推不開一條縫。
我慌忙撲過去,倒出一小瓶黑狗血,均勻塗抹在棺材蓋上。黑狗血燒得棺蓋爛開了一個大洞,露出宋玲佳驚恐的臉。
“快,把手給我。”時間緊迫,我邊用手繼續塗抹,邊伸出右手,準備拉她出來。
宋玲佳的手才伸到一半,又害怕地縮了回去:“快閃開!你的後麵!”
感覺到左邊刮來一陣陰風,我毫不猶豫地轉身,撒出剩餘的狗血。誰知那阿紙太狡猾了,他居然出現在我的右側,狠狠打了我一拳。
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醒來的時候,眼中所能看到的顏色皆是純白。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天,分不清到底是什麽時辰,也不知道我身處何方。
我趴在一張桌子上,旁邊是十來個白紙糊成、竹條當骨架的紙人。它們分散坐在幾張桌子旁,安安靜靜地渲染著詭異的氣氛。
連風也識趣地不出現,仿佛天地間隻有我一人還是活著的,除此之外,都是死物。
不,桌上還放著幾碟小菜。紙折的碟子上都是蠕動的爬蟲,有幾隻蟑螂幼蟲還爬到了我的手臂上,嚇得我狂甩手。即使它們是唯一擁有生命的**,我也不覺得有什麽安慰。
最終,哀樂再度響起,打破了冰塊般凝固的沉默。我鬆了一口氣,剛才實在是太沉悶了。
即使哀樂的節奏像一雙骷髏的手在我的心裏抓撓,也好過一片死寂。
身後,宋玲佳穿著純白色的婚紗,木然地走向我們。她的身後跟著兩個紙人小童,機械地撒著什麽。有一片落到我的麵前,我用掌心接了,才知道那是huáng sè的冥錢。
“我的妻子,你來了。”阿紙穿得很是隆重,雪白的西裝剪裁得體,領口上別了一朵紙巾做成的玫瑰花。
宋玲佳沒有說話,看過來的時候,她的眼中毫無焦距,一切任憑紙人操控。
阿紙捧來兩個酒杯,杯中的液體幽綠腥臭,天知道是什麽東西。
“來,喝下去,以後你就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阿紙的一句話,讓宋玲佳點點頭。她接過酒杯,杯子靠近唇邊,眼看著就要喝下去了。
“不要喝!”我推翻我身邊的紙桌,桌子咕嚕嚕地滾過去,暫時分開了阿紙與宋玲佳。
接著,我衝到她的麵前,搶過酒杯,在腳邊摔了個稀巴爛。不明液體流淌出來,居然把地板腐蝕出了一個洞。
“給我抓住她!”阿紙惱怒地指著我,“你要是再給我亂來,我就殺了你!”
“你不過是一個紙人,沒有靈魂,沒有來世,你憑什麽和她永遠在一起?你想得也太美了!”我試圖拉住宋玲佳,不讓阿紙靠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想讓她放棄我,還想讓我消失!我好不容易活了過來,怎麽能讓別人拆散我們?隻要經過這場冥婚,將我們合葬,她死了以後,魂魄還能去哪裏呢?當然隻能陪著我了。”作為唯一一個畫著五官的紙人,阿紙說話時的表情僵硬古怪。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眼看著台下的其他紙人快要碰到我了,我彎腰撿起一片幹淨的碎片,決絕地劃破我的中指。中指血在宋玲佳臉上一點,她立刻清醒過來。
“啊,你走開!”宋玲佳讓眼前所見嚇了一跳,“你,你居然想殺了我!”
“你不也是很喜歡我的嗎?”阿紙不解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可是紙人無心,豈會覺得心痛。
“那是因為我太孤獨了,我需要一個精神寄托,你的出現讓我很開心。但是我仔細一想,你畢竟就是一個紙人啊!這,這太可怕了,我本來打算今天就把你的符咒撕下來的!”說到最後,宋玲佳渾身都在發抖。
出於憤怒,阿紙臉上的五官都擠到了一塊。“好啊,你不就是嫌棄我不是真正的人嗎?隻要我殺了你,你也不是人了,等你變成鬼魂,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救命啊!”宋玲佳腳下一軟,抓著我大喊。
說話間,兩個紙人就出現在我麵前。我用中指血在它們頭上一劃,趕緊推著宋玲佳逃跑。
經過那幾張桌子的時候,我看到上麵還有幾瓶貨真價實的酒。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開瓶塞,潑了所有的紙人一身。
可惜的是,這裏沒有火,否則用火燒會更快捷。
我找不到其他趁手的工具,幹脆就把酒瓶倒轉過來,用細長的瓶頸攻擊紙人,還專門挑它們身上濕得最嚴重的地方。就那麽又捅又攪的,脆弱的它們很快就爛了。
“你們跑不掉的。”阿紙對同伴的犧牲沒有半點觸動,畢竟那也隻是紙人而已。
我絕不信它的鬼話,我和宋玲佳拚死往院外跑,可隻要出了籬笆,我們就會回到原來的地方。
而阿紙也沒有來追我們,他盤著手,冷傲地看著我們小醜般反反複複地走,畢竟我們已是囊中之物了,這一切都是瞎折騰而已。
來之前,我身上的確還帶著其他的工具,但都讓阿紙拿走了。除了我那還在流血的中指,我身上更是一點能用的東西都沒有。
我擠著傷口,把中指血甩向籬笆。灑了幾步後,外頭出現了一棟白色的洋樓。
與此同時,阿紙也動了起來,向我們逼近。
我們無路可走,隻能嚐試著闖進樓裏。就算在裏頭躲躲藏藏,也好過永遠困在那小小的院子裏任人宰割。
洋樓裏沒有其他多餘的擺設,幾乎沒有一個可以躲起來的地方。更要命的是,每個房間的大小布局都是相同的,走多了還容易弄錯。
每走一間房,我都在門邊留下小小的血色記號。為了不讓阿紙看出來,我又不敢畫得太明顯。
跑了好幾分鍾後,宋玲佳體力不支,說什麽都不肯再繼續了。我隻好和她先找了個房間進去,暫且休息幾分鍾。
說真的,我也不是不覺得累,隻是先前一直緊繃著,難以感受到身體的變化。直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早就筋疲力盡了。
不止是累,我還覺得好餓。diàn yǐng開場的時間是十點,現在shǒu jī上顯示是十一點半了。
見我在看shǒu jī,宋玲佳說:“快點打diàn huà報警啊!”
我無奈地把shǒu jī轉過來給她看:“沒有xìn hào,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裏。而且,找jǐng chá也沒用的,你相信我,我會帶你出去的。”
“你自己不也自身難保麽?”宋玲佳一點感激的神色都沒有。
“如果不是你沉迷於不可能的事情,你現在也不會讓一個紙人逼婚。”想不到決策,我心裏都夠煩躁的了,聽她那語氣就更火冒三丈。
“要不是你們找我,它也不會知道這件事,來要我命啊。”宋玲佳居然還跟我抱怨起來,“我都沒跟它說過這件事,它怎麽就知道了呢,嘖。”
是啊,阿紙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我們在談話的時候,它可是在一百米外的廁所裏換衣服。
“啊!”
空蕩的房間裏,忽然出現了一聲尖叫,還夾雜著求救聲。
宋玲佳耳朵可真夠尖的,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是趙聽雨吧?她平時在宿舍看鬼片的時候也愛這麽叫,可難聽了。”
“她怎麽會在這裏?是你聽錯了吧?”可要說是幻覺,那也說不通。趙聽雨和宋玲佳關係不和,就算阿紙想騙我們出來,也不該模仿她的聲音。
“那天我跟趙聽雨吵完架後,我曾經在他麵前說過想她死之類的氣話。阿紙,阿紙不會。”宋玲佳的話說到一半,驚駭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在這裏待著,我去看看。”
“不,我也去,你別想拋下我自己走了!”都這時候了,她還這樣想我。
我轉念一想,兩個人行動也好,省得到時候走散了更麻煩。
出去的時候,尖叫聲已經基本平息下來,能聽見的都是微弱的呼喊。我放輕了腳步,在走到第五間房時,聲音清晰起來。
趙聽雨躺在地上,而阿紙就半跪在她身邊,用一把水果刀削著她手臂上的肉。
薄薄的刀刃像削果皮般一層層削下趙聽雨手上的皮肉,那些肉寬度一致,紋理分明,一圈下來竟然沒有斷開。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宛如一條上岸後缺氧的金魚,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她的下半身早就隻是一截白骨,這條手臂已經是最後還有肉的部位了。
削下來的肉在地上疊了厚厚一坨,等到手臂的肉也完了,趙聽雨就成為了一個隻有頭顱的骷髏。
說是骷髏,倒也不完全是這樣。至少她的腹部還留下了一層肉膜似的肉,裏頭的內髒還在跳動著。趙聽雨瞪大了眼睛,似是在無聲地質問著阿紙。
阿紙把削好的肉一圈圈纏在自己的身上,說:“你這樣看我做什麽?我還得謝謝你呢。要不是你那天跟上來,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你也不會來找我。你明知道我是紙人,你卻一點都不害怕,還提議讓我舉辦冥婚。你真好啊,既然你也一心想我們在一起,那你也是願意做點貢獻的,對吧?”
趙聽雨的胸脯劇烈地聳動著,她想說話,想抗議,喉嚨卻隻能發出“咯咯咯”的喘息。
我想我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麽,她與宋玲佳不合,提議冥婚估計是想讓紙人殺害宋玲佳,水中的到頭來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在這當口,阿紙渾身都裹上了趙聽雨的肉。兩個血淋淋的人一個躺在地上苟延殘喘,一個宛若重獲新生。他一圈打進趙聽雨的胸膛,扯出那顆還在搏動的心髒,他愛惜地捧著,仿佛在捧一朵剛開的玫瑰。
“佳佳,我現在有血有肉,我也是人了。來,咱們繼續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