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穿同一件衣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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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穿同一件衣服的女人
“嘿,太沒勁了,我來給你講個鬼故事吧。”
睡了一會兒,過道裏坐著的一個人把我給吵醒了。
走道上有不少可以收起來的凳子跟桌子,那大叔就坐在其中一個上,手裏抓著一把瓜子,正和對麵的妹子聊天。
妹子背對著我,似乎很感興趣地說:“好啊,這大熱天的,來講個能讓人發冷的故事唄。”
“那你可聽好了,我這個事啊是真人真事,絕對能把你給嚇得睡不著。”
大叔一連磕了幾個瓜子,才把事情娓娓道來。
話說在數年以前,山溝溝裏有個叫慶有的男光棍,家裏家徒四壁,自己都經常吃不飽。xìng yùn的是,他家裏雙親都逝世了,沒有額外的經濟負擔。可就是這樣的狀況,即使他年近三十了,也娶不起媳婦。
為了攢錢找個人過日子,慶有開始找村裏的老中醫學習。他學了點藥理,曉得怎麽去辨認些基本的草藥。閑來沒事的時候,就背著個簍子,上山采藥換錢。
這天,他一連走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挖到些值錢的草藥。慶有較上了勁,愣是走了五六個小時,最後挖到了一些清心解毒的草藥,還有兩棵石斛。
石斛是在陡峭的岩壁上采到的,為了這個,他費了好大的力氣,還險些摔下來。可惜的是,他帶的工具不夠,沒法采到更高處的,隻能摸了旁邊兩株長得一般的回來。慶有踏著夜色回去,順便給那個地方做了標記,準備第二天一早過來。
天黑了,慶有沒有帶什麽照明的東西,隻得摸黑下山。走到一處小斜坡的時候,他腳下一崴,摔了個狗啃泥。
慶有簍子裏的東西都給掉出來了,這可把他後悔死了。他在地上摸索了很久,也不知道那石斛都在哪裏。他找得急了,幹脆把摸到的能拿起來的都拿走,等回到家裏再細細翻找。
好不容易深一腳淺一腳走出了大山,慶有在家洗了個澡,再翻看簍子裏的東西時,發現了其他的玩意。
除開那些不小心混進來的雜草和落葉,在石斛的下方居然還墊著一套衣服。那衣服是女裝棉襖,藏青色的,還繡著好看的銀色花紋。不過慶有對這東西不感興趣,橫豎自己都穿不上,拿來也沒用。
他看那衣服還是嶄新的,隻沾了點泥土,或許是哪個人不小心給弄丟了,便隨手擦拭幹淨,放在炕上,等明天再四處問問。
這一覺就睡到了天亮,慶有沒有固定工作,就靠手工做點活計度日,所以從來都是睡到自然醒。等他睜開眼睛,他猛地發現床邊還坐著一個人。
慶有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在夢裏沒醒呢。
炕邊坐著一個水靈靈的,微胖的女人,她身上穿的正是昨晚撿到的那套衣服,顏色十分合適,襯得她的皮膚白白嫩嫩,比村裏大多數的姑娘都好看得多。
女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歲,五官普通,可一雙眼睛卻水晶似的透亮,格外地引人注目。
慶有平時就沒怎麽跟女性打過交道,這會子瞧見一個黃花閨女坐在炕頭看著自己睡覺,羞得臉都紅了。
他慌忙解釋:“我不是偷你的衣服,我是在山下撿到的。”
女人不說話,就這樣看著他。
“你千萬不要覺得我是壞人啊!真的!”慶有又說了一大堆,可女人還是不開口。
漸漸地,他發覺那女人的異常了,她不會說話,隻用手比劃,原來還是個啞巴。
慶有不知道女人的名字,也不趕她,她就這麽呆下來了。等慶有出去采完石斛回來,才發現屋子裏收拾得幹淨亮堂,就跟換了套房子似的,自己都不認識了。
見他出現,女人用手在圍裙上擦擦,臉上還沾了點白麵粉,羞澀地不敢抬頭。
就這樣,慶有和女人在一起過日子了。他也不給女人起名字,整天就哎哎地叫著。
村裏的人都發現了這麽件事,紛紛驚奇地來圍觀。看到女人的長相後,都在懷疑慶有是不是娶了個傻子,不然怎麽會有女人來跟這樣的窮鬼生活。
女人過得很簡樸,整日素麵朝天,一整個冬天都隻穿著那件藏青色的棉襖。別的不說,她的刺繡手藝倒是一等一的好,一次慶有無意中拿去給別人看,對方喜歡得不得了,還提出花錢買。
慶有試著讓女人再多繡幾個作品,拿到集市上都賣光了。就這樣,慶有家又多了一份收入。
慶有常高興自己是撿了個田螺姑娘回來,誰家都撈不著這麽一個賢惠的便宜媳婦,大概是村裏有人看得眼紅了,開始給他說起了閑話。
眨眼就到了春末夏初,村裏人都熱得穿起了薄薄的長袖,出太陽時還會挽起衣袖,可女人還是穿著那件藏青棉襖。慶有偶爾去摸她的手,倒見她穿得好好的,壓根就沒出汗。看女人也沒什麽要換的意思,慶有也不放在心上。
但有人就悄悄拉著他,說:“你這媳婦不會是什麽妖怪吧?三伏天也穿個棉襖,捂得嚴嚴實實的,難道裏頭是妖怪身體?”
“呸,她長啥樣我不清楚啊,是人!”慶有沒好氣地說。
“那是人的話為啥穿那麽多?”
“我媳婦體寒啊,你懂個啥。”慶有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我看不是什麽人吧,連個蛋都沒生下來,嘖嘖。”對方無話可說,找了另一個地方來挑刺。
這話倒是說到慶有的心坎裏了,自打和女人在一塊後,他就想有個孩子。現在有兩個人在幹活,攢下來的錢雖然不多,但肯定夠三口人生活了。
天氣愈發的熱,女人連睡覺都還穿著那件棉襖。慶有習慣了和她相擁而睡,可在沒有風扇,隻能人工用扇子納涼的晚上,就算和她同睡一張床都熱出了一桶的汗水。
慶有憋不住了,私下裏給開了個方子。他覺得女人那麽怕冷,應該是體寒,所以至今也沒懷上孩子。他想著要是把身體給調理好了,離三年抱倆也不遠了。
於是他又去山上給采了點藥材,又去藥店裏給抓了點藥,配著給煎出了一碗濃黑的藥汁。飯後,他借口說是消暑的涼茶,哄著女人給喝了下去。
女人喝下沒多久,忽然臉色大變,一把摔掉瓷碗,闖進兩人的臥房裏,還把門給反鎖了。
隔著門,他能聽到女人在地上打滾,還發出痛苦的叫聲。他吃了一驚,懷疑是自己學藝不精,給開錯了藥。
他可不能讓自己的錯誤給害死了唯一的媳婦,忙拍著門,想讓她出來去給老中醫看看。可不管他怎麽說,女人都不給他進來。
慶有急了,再拖下去,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事。他去牆角找了把斧頭,不由分說地砍了好幾下,總算把門給砍開了。
他點亮了家裏的油燈,心急火燎地照著走了進去,想看看女人的情況。在暗黃的光線下,他看見了驚悚的一幕。
一套藏青色的棉襖豎著懸浮在跟前,仿佛有個透明人穿著它站在屋內。在高高的領口上,有黑紫色的血液不斷流出,染得棉襖的顏色轉為了烏黑的血色。
黑血沿著褲腿流下,又滴在了地麵上。褲腳離地板至少有十厘米的距離,血液並不是垂直落下的,而是滑坡般順著一個弧度流下,勾勒出一隻腳掌的形狀。
這時,棉襖動了。圓滾滾的袖管向前伸出,慶有透過袖口看進去,裏麵空空如也,壓根沒有人。
而領口上方則隱約出現了女人的臉,她的臉像一盞快要消亡的燈泡,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有形無形彼此切換,她的嘴巴緩緩張大,他聽到了一聲尖利的怪叫。
慶有完全僵住了,他動不了,棉襖也不再前進。女人的臉總算顯現出來,可她臉上的絨毛卻在飛快地拉長,變成深褐色的毛發,耳朵也向上移到了頭頂,成為兩隻渾圓的動物耳朵。她的眼睛黑不溜秋,身上也散發著一股臭味。
到了最後,女人的臉縮水般成了拳頭大小,一張毛臉深情地看著他,那壓根就是黃皮子的模樣。
慶有踉蹌幾步,這才意識到了什麽。
他滿心喜歡的媳婦,居然是一隻成精了的黃皮子!
女人平時隱藏得很好,可問題就出在那碗藥上。慶有記得很清楚,裏麵配有朱砂的成分,難怪女人喝了會現出原形來。
“你滾!”慶有感覺到被欺騙了,他氣得心血上湧,掄起手頭的斧子就去砍她。斧頭砍破了棉襖,刺穿棉花的時候,手感跟人肉相差無幾。
女人哢哢地叫著,發出屬於黃皮子的聲音。它的深情化成了怨恨,隻見一道黑影從襖子裏跳出,躍到慶有的脖子上,再閃回了領子裏。慶有的脖頸出現了老長的血口子,正往外噴血。
那天後,村裏再也沒人見過慶有了。倒是晚上有人在山上迷路時,會看到兩個人並肩走過。若那人敢追上去,就會發現那是一男一女,男的穿著件酒紅色的衣服,女的一身藏青加紅色的棉襖,默默地走進大山深處。
再仔細一看,那不過是兩套長袖的衣服在行走,手臂、腳腕和頭部都是空蕩蕩的。男人的衣服是風幹後的血衣,女人的襖子是染血的,如果有人受驚之下發出了聲響,那兩件空衣服會停下腳步,兩坨圓形的影子從領口裏鑽出來,再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頭,死死地盯著路人看。
那兩坨東西是動物的頭顱,黑漆漆的眼睛中沒有焦距,仿佛一眼,就能帶走旁觀者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