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也來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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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你也來試試吧

    燈光徹底熄滅了,車站上的骷髏走動著,骨頭上沾著點點熒光。

    “c4444列車的乘客們請注意,列車即將離站。”

    列車員的提醒清晰地從車內傳了出來,虞非白拉著我,往最近的列車門跑去。

    我們前腳剛跳上火車,後腳就感受到了一陣微微的震動,列車門終於關上,車輛再次出發了。

    窗外的景象活像是一碗在高速攪拌的生雞蛋,模糊成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線。我靠在車門邊,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不管那是什麽,能把虞非白都給坑了,可不是好惹的。

    “念衣。”虞非白站在逆光的地方,說:“你還帶著火車票嗎?”

    “在身上啊,怎麽了?”他沒有呼吸,我一點動靜都聽不到,感覺這裏隻有我一個活人,不由提高了音量,給自己找點存在感。

    “你看看,我們的列車次是多少。”

    他的話讓我不安起來,我從兜裏翻出兩張邊角有破損的列車票,就著窗外的月光看了半晌。

    “是c7357。”

    我總算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上車前,列車員報出來的車次是c4444,一連就是四個4,多麽不吉利的數字。

    我忐忑地看著他,問:“我們上錯車了?”

    “絕對沒有。”虞非白皺著眉,“但是,我們可能還沒有擺脫那些東西。”

    詭異的列車如影隨形,我們就算逃了上來,也還是沒有走出去。

    “你覺得,它會把我們帶到哪裏去?”我咽了咽口水,聲音幹澀地說道。

    這些纏人的好兄弟不會安什麽好心,我不信列車會按照既定的路線送我們到達目的地。等下一次停車,站點很可能是一片墳地。

    “這些東西不好惹,我們不能在這裏傻待著,得找個破綻。”虞非白向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類型,崇尚主動出擊。

    我自然是跟著他的,而且列車明顯還在行駛,這又不是普通的公交車,總不可能跳出去。

    我們的鋪位是七號車廂,現在跳上來的是四號,又是一個令人心慌的詭異數字。

    穿過車廂時,我忍不住去看車上的乘客。他們身上蓋著白色的布,長度遮住了頭顱,隻能看到布下依稀的五官輪廓。白布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躺著的是不會呼吸的死屍。

    換做是常人,那麽輕薄的布蓋在臉上,總會因為呼吸而吹得布一起一落的,可他們都沒有。說實話,臥鋪的設計本就是又長又狹窄,挺像棺材的,再加上這些奇怪乘客,就更像那麽一回事了。

    有一張下鋪的床尾上露出了一隻腳,那隻腳的大小應該是男人的腳,腳底有厚厚的繭,整個腳掌蒼bái bīng冷,跟白玉雕刻出來似的。即使是看一眼,都覺得遍體生寒。

    “你走這邊。”虞非白讓我走在靠近過道的那邊,他則走靠近床鋪的方向。

    短短幾步路特別的漫長,等到推開五號車廂的門,背後竟別有洞天。

    車廂裏燈火通明,宛若白晝,一群穿著冬衣的人各自坐著自己的事情,熱鬧極了。

    他們的模樣都與活人無異,有他們的存在,車廂更冷了,還有的人搓著手跺著腳,想要給自己取暖。

    地上放滿了行李,我小心翼翼地避開,盡量不要接觸到任何不屬於陽世的東西。

    我們兩個人的出現沒有帶來任何的改變,在他們的眼中,我們就是兩團空氣,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樣倒也好,我也不想再引出什麽麻煩來了。

    “哎,來看看我們這神兵利器啊!可好用了!”

    一個乘務員推著輛小車走了進來,開始在車廂裏吆喝。

    “這個東西啊,媽媽見了笑掉牙,老婆見了羞紅臉,女兒見了直跺腳!愛美的女性們,你們的福星到了!”

    “什麽玩意啊?”

    “就是。”

    車廂裏的乘客紛紛給他逗笑了,都轉過頭去看他。

    乘務員的出現,成功地擋住了我們的去路。雖然我明知道這些人肯定都是靈體,但我也不敢貿然穿過去。

    剛好旁邊有一排空位,我和虞非白坐了下來,聽他在那裏吹牛。

    乘務員拿出一個卷筆刀似的東西,一本正經地說:“這個削黃瓜神器啊,可方便了。敷麵膜的時候輕輕一放一卷,就能輕鬆地卷出輕薄的黃瓜片,省事又省力,你們確定不來幾個嗎?”

    “真有那麽好用嗎?”一個大媽動心了,說。

    “不信我試給你們看啊,怎麽樣?”乘務員看著四周,問道。

    “來,給我們看看到底有多好用!”大媽附和道。

    於是,乘務員拆了一個嶄新的削黃瓜器,可他在演示的時候沒有拿出黃瓜,而是先把東西放在桌上,再舉起雙手,摸著自己的頭頂。

    接下來,他用力合並手掌,就見那留著鍋蓋頭的頭頂擠壓成了圓錐的形狀,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乘務員再接再厲,兩手跟搓麵條似的把自己的頭顱搓啊搓,搓成了黃瓜的大小。

    他的眼珠子揉得四處轉動,最後他用手指掏了半天,才把一對眼珠給找出來,推到了最下方。

    他就用那擠得跟彩虹糖大小的眼睛看著大媽,變形成一條縫的嘴巴在中央說著話:“來,您給看好了。”

    乘務員拿起那個削黃瓜的器具,用頭頂對準洞口,削了一圈又一圈。白花花血淋淋的肉片一圈圈轉下來,真的是又輕又薄。

    “噗噗”兩聲,眼珠子在刀片的擠壓下破了,削成薄片的嘴巴掉在地上,還在鋪著綠色地毯的地麵一張一合,說道:“您看,這東西真的很好用吧,不管多麽硬的東西都能削好。”

    乘務員的頭顱都給削沒了,可他的手還在繼續。聽得劈裏啪啦幾聲,他身上揣著的削黃瓜器散落了一地。鄰座的乘客一一撿起來,給前後座位的人傳遞著,後來基本上人手一個。

    他們高高興興地拆開包裝,那大媽更是徑直把刀片給拆出來,從臉部開始,刨絲般一下下往下刮著,臉蛋刨成了細長的肉絲,流蘇般一根根掉落,還有的掛在身上,隨著手臂顫動著。

    整節車廂的人都在忘我地自殘,肉條落了一地,變成了一群帶血的骷髏。刮到最後,他們轟地站起來,殷勤地把塞滿肉沫的削黃瓜器遞到我們的麵前,滿懷期待地勸道:“來,可好用了,你們也來試試吧,不好不要錢。”

    我看得那叫個膽戰心驚,頭頂一陣發涼,仿佛能感覺到每一根發絲的存在。

    “真是夠了。”虞非白不耐煩地揮手,手中鬼氣撥開那些鮮血淋漓的手,給我開路。

    我們頭也不回地往下一節車廂跑去,耳邊還能聽到那些鬼在嚎叫,對我們說:“買一個吧,很好用的,什麽都能削。”

    下節車廂相比之下可是要安靜得多,虞非白重重關上車門,世界一片清淨。

    我鼻尖還能聞到那些血腥味,難受得想吐。好不容易等我恢複了點,我才示意繼續前行。

    可是,我也不知道這麽下去還有什麽辦法,到底該去到哪裏才是盡頭,才可以破解這個迷局。

    這節車廂比較奇怪,不像是tí gòng給乘客的,虞非白拉開前方的門,才發現那裏是火車頭。

    然而沒有人操控著列車,車輛完全是自己在漫無目的地行駛。我站在車頭前,清晰地看到了我們要開往的方向。

    前方的鐵軌快要到盡頭了,那裏沒有車站,隻有一堵高大的牆壁在等著我們。

    “我去,這是要找我們償命啊!”我想把火車的方向給調轉了,或者至少把車輛給停下來,但看著那亂七八糟的按鍵,我基本傻了。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設置也太古老了點,一點都不現代化,我真的看不懂。

    “別怕,不要被眼前的幻象給蒙蔽了。”麵對即將到來的命運,虞非白卻冷靜得多。“他們都是因為列車事故死去的鬼,困在死亡列車上麵,逃不出去,在某些時刻,會引導活人進入他們的幻境,目睹他們死亡的慘狀。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他們就困在自己死亡的回憶裏,一遍遍重新經曆這些痛苦。”

    “那他們不會害人嗎?”我不死心地研究著控製室的東西,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敢保證車輛真的不會在帶我們往別的地方撞。

    “來不及了,看著吧。”虞非白怕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頭一看,列車不知何時自己調轉了方向,朝另一條鐵軌駛去。但是,在那條鐵軌上,還有另外一輛貨車迎麵開來。

    三秒後,車頭與我們正式撞上。那視覺太過真實,以至於我大叫著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頭。

    一陣猛烈的搖晃,讓我幾乎摔倒,虞非白也蹲了下來,緊緊地抱著我。

    在碰撞中,火車側翻了。我們兩也跟著翻轉,虞非白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悶哼了一聲。

    “你沒事吧?”我慌忙去摸他受傷的部位。

    “沒事,別忘了,這些都是假的。”

    “轟”

    黑煙蔓延了進來,透過打開的車門,我看到後麵車廂的乘客在慌亂地奔跑著,想要逃出生天。可是火車裏麵燃燒起了大火,空氣燒得幹淨,他們嚴重缺氧。火焰蔓延進來,燒得他們成了一具具焦黑的屍體。

    直到大火停歇,我還沒法冷靜下來。我親眼看到了他們的死狀,是那麽的無助,那麽的淒慘。於他們而言,他們是受困的鬼魂,隻能每晚經曆死亡循環。如果可以,我想幫他們逃離。

    當火焰熄滅的時候,我們兩人就蹲在原本的車廂裏,旁邊坐著白天講鬼故事的大叔,惱怒地看著我們:“煩不煩啊,放著覺不睡,兩口子跑來這裏又抱又叫的是想怎樣?”

    我們居然就這樣逃出了幻境,那麽那個中年婦女呢?她是人,還是鬼?

    很久以後,我在網上看到了那麽一則新聞。幾年前,一輛火車在停靠的時候讓另外一輛脫軌的火車給撞了。車上人員無一生還,隻有一個原本該在下一站下車的婦女因為孩子貪玩跑出了火車站,她也跟著去追,才僥幸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