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我數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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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我數不過來
土根徒勞地後退了幾步後,就呆呆地看著前方,像一隻受驚的小獸般惶恐。
血泊上,是劉姐的殘肢,宛如滾落了一地的西紅柿。土根的叫聲還在空氣中飄蕩,驚慌的餘音化作音符點在鏡麵般透亮的鮮血上,激發了一係列的變化。
那些肉塊動了,人類的恐懼是磁鐵,吸引著它們隨之顫動。我看到它們彼此拉開了些距離,身下的血液也跟著擴散開來,染紅了土根的褲管。
土根碎屍碎得很徹底,塊塊都僅是拳頭大小,就連最難搞也最考驗人心理素質的人頭也砍柴似的破開了。屍塊沒有思想和感情,卻似是有意地向他靠近。土根最先還以為是自己眼花,可等到其中一根斷指觸碰到他的鞋底,並繞過來扯住鞋帶的時候,他才知道這都是真的。
屍塊泡在主人的血裏,就像是海綿塊般發脹變大,吸著那血腥的營養液,它們長成了西瓜般的大小。
漸漸地,肉球裏出現了白花花的東西,一點點零落散布,似雪花般飄零。那些白點又拉成了線,逐漸變得寬大,構成了人類的骨骼。
骨骼上長出了更有韌性的軟骨,血管藤蔓般攀爬全身,吸取地上的血液,輕微地搏動著。心、肺、肝、腸子等內髒都冒了出來,與血管相連,以富有生機的顫動表達著它們重生的喜悅。
幾根肉芽從白骨上生長出來,小小的芽頭如蚯蚓般爬動,扭著柔軟的身子纏住骨骼。肉芽就像是一支支畫筆,熟練地填滿了所有的輪廓。
它們交互相疊,疊成了暗紅色的肌肉,塊塊紋理分明,比教科書上的tú piàn還要嚴謹。暗huáng sè的脂肪像是一桶無意中打翻的膠水,黏在了肉上麵。最後,有白皙的皮膚生長出來,微小的毛發順著毛孔鑽出,柔柔軟軟。
頭上的黑發化作一道瀑布,哄的一下就長到了及腰的長度。無數個肉球長成了無數個新生的劉姐,齊刷刷睜開美麗的眼睛,用迷蒙如霧氣般的眼神注視著土根!
那是蚯蚓般受到了詛咒的劉姐,蚯蚓般斷了還能迅速重生的人兒,零碎的屍塊轉換成數十個劉姐,抬起還沾著自己血液的手,低頭一聞,瞬間明白了過來。
“土根。”數十個劉姐輕聲開口,交織出來的聲音引發出了共鳴般的回響。“你又殺了我?”
“我,我也不是想殺你的,誰,誰讓你那麽煩,還非要跟我提當年的事情!”土根搖著頭,提不出半點力氣逃跑。“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肯嫁給我的女人了,我不能讓你破壞一切!”
“是嗎?那麽當年又是誰破壞了我的所有?”劉姐們瞪大了眼睛,如數十個重影,爆發出自己的怒氣。
“不,你放了我吧,之前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我保證絕對不會說出去你的事!”土根扶著門站了起來,卻不敢站直,以委曲求全的姿態對她們求饒。
“那麽多年了,我也早該報仇了!”劉姐們仰頭大笑,各自出擊,不消幾秒就抓住了土根。
土根絕望地慘叫,希望能夠引來路人救援。一隻手堵住了他的嘴巴,劉姐們拖牲畜般的拖住他,拉著他進了室內。空蕩蕩的客廳裏,砰地關上了門,我們再也看不到半點景象了。
“你,你看到了麽?”虞非白轉頭看我,“你看到了幾個劉姐?”
我伸出十指:“太多了,我數不過來。”
“如果我們都能看到,是不是證明整個村子的人都被下了魘術?”虞非白霍然起身,朝山坡下奔去。“來不及了,我們得先把這些東西封鎖在家裏,不能讓他們出去!”
如果整個落木村的人都可以看到這麽多的劉姐,若她們出去了,該是怎樣的sāo luàn!
對於這一點,我連想都是不敢想的。
山坡陡峭,我們又跑又滑地下了坡,幾步衝到劉姐家門前。
他取下門上掛著的鐵鎖,從外頭鎖住大門,又用自己的血在鎖頭上畫了個咒。我所學有限,更不懂該如何困住屋內的東西,急得直跺腳。
“你來,把這些圍著牆壁貼住!”虞非白在空白符紙上急急畫了十幾道符咒,分了我一半,兩人分頭行事。
我拔出隨身攜帶的高粘度固體膠水,按照一定的距離將符咒貼了兩麵牆。還好劉姐家隻有一個大門進出,四周都是圍牆,封起來後除非上天入地,否則她們是出不去的。
貼好符咒後,虞非白用他的鬼術進行加固。屋子頓時像被跑進了真空的小盒子裏,聽不到裏頭的任何動靜了。
“時間不多,我們必須找出魘心銷毀,破了全村的魘術。”虞非白仍著眉頭,說。
“你就沒有法子能找出魘心來麽?”太陽當空,我出了一身的汗,卻是因為擔憂而出的冷汗。
“就算找到劉三厭,他也未必會告訴我們。還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什麽東西能讓全村人每日都接觸過?”
這樣的dá àn很多,比如,水、糧食、錢幣等等。
我們先否認了水,因為施展魘術的東西必須是固定的,水有流動性,而且落木村的人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水井,不符合魘心的規則。
那麽,還能有什麽呢?
我仰頭看向天空,想要找點靈感。刺眼的陽光照得我眼前一花,我出現了幾秒的幻覺。
那是我最近常做的怪夢,他們持著東西在跳舞,伴隨而來的是我每日醒來必有的頭痛。
我按著額頭蹲了下來,過了片刻,突然清醒。“劉三厭是木匠,村長說全村的人都用他家的東西,那麽,會不會是他做的家具?”
“有可能!”虞非白眼前一亮,“魘術和厭勝之術很像,有不少木匠就常在木工活上施展厭勝之術。說不準劉三厭就是將兩者結合起來,給全村下了魘術。”
我們跑回村長給我們安排的臨時住所,床鋪都用床罩蓋住,隻露出小半截床腿。虞非白拿走了床麵上的東西,仔細打量,說:“嗬,桑木做的床腿,柳木做的床板,兩種都是至陰的樹,你能睡得安穩才怪。”
說著,我們又去敲打床鋪,又將床底都看了個遍,找著可疑的地方。
最終,虞非白敲著床頭,手指屈起,關節忽然敲出了空洞的聲響,應是找到了某個中空的地方。
可那塊地方在床頭的中央,上下都是一整塊的木頭,不應該有問題。虞非白又將手往下,最後按到了什麽,徒手扯出了一塊細長的木條出來。
那木條中央是空的,前端沒有蓋子,我用手電筒一照,看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條瘦弱的蚯蚓,在強光的照耀下扭著身體,仿佛是洶湧的海浪。眼看它爬著爬著好像就要鑽出來了,我很不人道地把它丟給了虞非白。
虞非白找了團紙巾堵住出口,帶著我下到一樓,直接把它丟進了灶台裏燃燒。
灶台裏的火正旺,木條丟進去後燒得劈啪作響,幾秒後冒出了一團綠色的煙氣,還帶著些腐臭的味道。端著一個鍋進來準備燒水的幫工聞了,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就是魘心嗎?”我俯身望著灶裏的火舌,問。
“不是,這隻是用來下魘術的東西,是用魘心培育出來的。我想,每個村民家的床頭都有這玩意。”
“那你怎麽把它給燒了?”我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這玩意既然是魘心培育出來的,那保不準能用來找到魘心啊。
“別慌,我已經知道魘心在哪裏了。”虞非白笑著點上我的眉頭,說。
劉三厭的家具用的都是同一個地方的材料,他的父親生前留下好大一片林地,也唯有那片林子才能種出好樹木,其餘地方的都讓村民砍了來當柴火用了。
虞非白所指的地方,就是這片林地。
才剛接近林地,一陣陰森之氣就撲麵而來。這地方很是安靜,沒有鳥兒在跳躍,也沒有知了在鳴叫。哪怕是風,都冷得像是一隻死人的手。
我知道,這地方我們是來對了。
虞非白踏進林子幾步,又背著手走了出來,繞著走了一圈。我跟著他走,他的目光像是在欣賞那些看起來都相似的樹,可又像是在注視著什麽。
這片林子很大,樹木的生長都相似,不仔細看很容易迷路。我起初還不明白他這樣走的用意是什麽,但走了一圈後,我恍然大悟起來。
這些樹紮根的地方看似隨意,可都是內有玄機的,種植者利用植物布下了一個法陣,如果不懂陣法,是走不到真正的中心的。
虞非白沒走多遠便想明白了這陣法,從正中央開始,他先走到左邊第三棵樹,頓了一頓,再走向右邊第五棵樹。
我跟著他左左右右地跑了數十步,最後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低矮的樹樁。
那樹樁很大,年輪也一圈圈密密匝匝的,看來至少是有上百年的樹齡了。它的周圍皆是光禿禿的,三步之外才長出綠油油的草葉,形成了一個圓圈。
虞非白麵上一喜,“就在這裏了!”
樹樁雖沉,但底下的根須基本**了,很容易就能從泥土裏起出來。虞非白推開樹樁,徒手刨開泥土,最終一頓。
我湊過去一看,他挖出來的是一個陳舊的鐵皮盒子,盒子是圓形的,表麵長滿了鐵鏽,但依稀能看出一些東西,應該是一個月餅鐵盒。
虞非白掰了一會兒,將鐵盒打開,盒子裏至少有幾十條細小如發絲的蚯蚓在蠕動著,最中央眾星捧月般躺著一條蚯蚓。它的大小足有拇指般粗,表麵油光發亮,顏色紅紫,像是一攤幹涸的血跡。
虞非白小心地用樹枝將那條大蚯蚓挑了出來,道:“找到了,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