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有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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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有蟲的女人
魘心在虞非白的手心安分地躺著,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鐵盒裏的小蚯蚓感應到了它的離開,如沸騰的開水般翻湧起來。
“要怎麽樣做才能破除魘術?”樹林裏的風大了起來,我心頭湧現不好的預感,這事必須盡快解決。
“燒掉就行了。”
這裏有不少現成的助燃物,虞非白抄起那個鐵盒,不留情地倒掉魘心的子子孫孫,塞滿了枯枝落葉。隨後,他指尖鬼氣拂過,便出現了一小團幽藍色的火焰。
盒子裏的火勢頭正好,虞非白伸出另一隻手,準備將魘心丟進去。
無形的風從我頸間刮過,忽然化為有形的實體,橫在了我的脖子上。那是一隻黑炭般的手,指尖如鷹爪般犀利,輕壓著我的大動脈。
“把火給我滅了。”劉三厭在我背後冷冷下令。
虞非白一愣,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說:“你連人都不算,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
“嗬嗬,很快她也不是人了。”劉三厭手指下壓,我的皮膚傳來刺痛的感覺。
虞非白很鎮定,我也很鎮定,事實上,我是有些麻木了。反正我相信,虞非白會救出我的。
“我要是不把這魘心燒了,回去後你就會看到幾十個你的母親在家裏晃悠,難道你你想一天放一個出來,一個月不重樣麽?”虞非白緩緩地將手舉離火焰,但仍不肯放開魘心。
“什麽?”劉三厭語氣上揚,看來,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是你們搗的鬼?”
“我們可沒那心思,是土根。”虞非白拔了一根枯草,隨意地逗弄著魘心。
“哈哈哈,活該!”聽了土根的名字,劉三厭竟暢快地笑了起來。“他一定嚇死了吧?嗬嗬,還真是便宜他了,我可沒打算那麽快就收拾他。”
“就算你跟土根有私人恩怨,你也不該牽扯到全村的人。”我看他心神有所動搖,便繼續岔開話題。
“你們懂什麽!這個村子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報複會降臨到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劉三厭說得激動,連帶著推得我都搖了一搖。
好險,架在我脖子上的手還是很穩的。
劉三厭估計也是憋得慌了,從未對別人傾訴過,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話:“我媽十幾歲就跟著我爸私奔,全村的人都知道她的事,個個都瞧不起她。可她又是城裏人,長得美,不知多少男人都背地裏垂涎她。我爸是個木匠,手藝也好,可惜有一回訂單多了,不小心傷了手,得了破傷風,直到他病情嚴重的時候才被人察覺出來。”
“那時天都黑了,村裏沒有像樣的醫院,我媽隻好去找了當時幾個有車輛的人,求他們載我爸去城裏就醫。她一連找了幾個人都閉門不見,直到土根家裏,他開了門。”
火焰燒得畢撥作響,劉三厭眼中的火光更甚。“可是土根他居然關上了門,將我媽逼近他肮髒的床邊,強迫她用自己做交換!那時候天下了大雨,屋內關著門窗,屋外全是雨聲,根本沒有人能聽到我媽的聲音。就這樣,他折磨了她一個多小時,才在雨快停的時候拿出了車鑰匙。”
他說得激動,鉗製住我的手指愈發冰涼,像是一片冰刀。
“還是太晚了,我爸搶救無效死亡,我媽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村裏的女人輕視她,男人窺視她,她一個人過得艱難,時常要像雨夜那晚般犧牲自己。”
“所以呢?”在劉三厭淒慘的敘述裏,虞非白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說。“你也不是你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你隻是在這個法陣裏形成的東西罷了。”
“你胡說!”劉三厭回過神來,虎視眈眈地瞪他。
“要不,我再說得詳細點?”虞非白捏著那條大蚯蚓,信手揚進了火焰裏。那蚯蚓頃刻間便被吞噬,連先前圍繞著它的其他蚯蚓也化成了灰燼。
然而,什麽都沒有改變。
我也不知道該要看到什麽樣的變化,隻是他們都陷入了沉默,一個站在火光前笑容傾覆了豔陽,一個躲在寒冬裏手腳冰涼。
“你看,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魘心。”虞非白的容顏近在咫尺,笑容中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聲音莫名地讓人有種眩暈之感。“你,才是魘心。”
“嘩啦!”
這句信息量大的話一出口,虞非白根本就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一腳踢起那還在燃燒的火盒子,蓋到了劉三厭的頭上。
他倉皇地去推開那盒子,放開了對我的囚禁。我立刻用腳掌發力,跑到了虞非白的麵前。
劉三厭沒能逃過火焰的追捕,我轉過身時,他的上半身都成了一根火棍。他的身體宛如一根空心的竹竿,表皮飽受熱焰炙烤,內裏卻空空如也。
他痛得撕開了自己的胸膛,挖出了唯一的內髒——他的心。
拳頭大小的心髒裂開了一道口子,裏頭是一條鮮活的蚯蚓,在火中垂死掙紮。它懼怕灼熱的火,甫一探出身體來,又躲回了暫時冰涼的心室。
劉三厭再也護不住這顆心髒了,他本彎曲了手臂,打算將心髒擲去,好給它一條生路,但當他彎起手的時候,他那隻碳化了的手臂克克脆響,碎成了數截。
心髒跌在他的腳邊,虞非白眼疾手快,一腳勾到自己麵前,俯身撿起那個燒得焦黑的鐵質盒子,把心髒丟進去。
劉三厭好像不存在骨骼這等東西,身上的皮肉脂肪盡情地助長著火焰,整個人已經燒到跪在了地上。他的皮膚焦黑開裂,裂紋處填滿了紅色的火苗,像是一大截木炭。
虞非白用樹枝引了一團火過來,撒上枯葉,將那心髒連同蚯蚓一並燒毀。蚯蚓在火中發出類似人聲的喊叫,推得那心髒活過來般砰砰擴張與收縮,湧出了些血液。
劉三厭最終化成了一團灰燼,鐵盒裏的魘心也燒成了灰。待得盒子的熱度降了下來,虞非白扯下上衣的一塊布,小心地將盒子傾斜,從角落裏倒出了灰。
得到魘心之灰,我們在落木村的任務應該就算是完成了。但是,接下來我們又該去哪裏呢?
“我們先回去看看劉姐那裏怎麽樣了。”虞非白極其謹慎地綁好白布,說。
“好。”
著火的地點在沙地,離樹木花草還有些距離。盡管火熄滅了,但我們不能因為一時大意而引發山火,於是很仔細地翻起四周的沙土,將那些灰燼都給掩蓋住了,隔絕掉空氣。
等到做完這些,我們剛一抬起腳來,就聽得四周“哢擦”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剝落開來。
我下意識地就去看腳下,然而腳邊什麽都沒有。
“你看。”虞非白指著四周,說。
離我們最近的七棵樹呈一個包圍圈的形狀生長,身上的樹皮都在掉落,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麵亂動。不一會兒,便聽到“啪啪”幾聲,七棵樹上的樹皮都掉了好大一塊下來,從中衝出了些黑乎乎的東西,以及七具**的骷髏。
“劉三厭竟能殺了這麽多人。”虞非白越過那些白骨,道。
魘術已破,為害者不能再繼續害人,這些死無葬身之地的枯骨也算是能得到清淨,不用再當成陣眼來保護魘心了。
回到劉姐家中,牆上的符咒仍好好地留著,虞非白揮手收回鬼氣,解開外麵的鎖,闊步踏進院子裏。
客廳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地上躺滿了等人大小的木頭,樹幹上有一上一下共四條分枝,就像是人的四肢。
就連椅子上也五花大綁著一塊木頭,地上是一整塊的樹皮,原來是之前讓劉三厭給剝了皮的假劉姐。
至於地上的鮮血,有些是真的,還有些卻是黏稠的樹脂,膠著在青磚地板上。
我們找進裏屋,才找到了土根。他躺在床上,兩眼瞪得比金魚眼還大,嘴巴也大張著,滴出晶瑩的涎水,他是活生生給嚇死的。
“活該。”虞非白冷淡地說道。
“嗚嗚。”
“什麽聲音?”我聞聲轉頭,戒備地直起了後背。
“好像在這裏。”虞非白聽了幾聲,指向了廚房方向。
廚房外另搭了一個小房子,裝的都是劈下來的木柴,用來燒火時取用。在柴房裏,一個瘦弱的女人瑟瑟發抖,口中嗚咽有聲,不知是說的哪門語言。
她的頭發卷曲,身子黝黑,散發著一股久未清潔的臭味。見到有陌生人來,她揚起頭顱,脖子上一條愛心形狀的木墜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請問你是劉寡婦嗎?”我問。
她聽後眼中有光,倏忽不見,恢複了那癲狂的姿態。
“你們受傷了嗎?別用香灰啊,別用啊。”
她抱著雙腿,反複念叨著一些話,我唯一能聽清的,就是這幾句。
當年,她拋棄了一切跟隨丈夫私奔,原本生活過得美滿,可在一次丈夫受傷時,她照著農村土法給他的傷口敷了香灰。從那刻開始,他們的生活便也成了灰。
我們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劉姐煩了,隨手抄起一樣東西丟來。
“不是我的東西!不是!給,給一個!有蟲的女人!”
有蟲的女人?
我心中一動,屈膝撿起了那東西。那是一本封皮破舊的本子,看來有些年代了,主人的字跡不算好看,卻很整齊。上頭不少的字都像是泡過了水,暈得模糊不清了,但唯有封皮上那人的名字清晰可見,似乎被人用心描繪過。
“蘇為康”。
我輕聲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