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共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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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共生咒
我萬萬沒有想到,在我人生的最後一刻,我還能看到他。
虞非白扶在門上的手憤怒地彎曲著,眼中三分震怒,七分傷心。他看看我的臉,又看向我的胸口,眸中水波一顫,竟說不出話來。
隨後趕到的還有蘇為康和傅斯連,之後還有另外一個人,但傅斯連擋住了他的臉,我看不出是誰。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很軟,不由自主地就倒在了地上。我看見薛晴在得意洋洋地笑,忽然又呆了片刻,轉頭看向她的背後。
“怎,怎麽會這樣?!”
薛晴背後,原本站得好好的小花卻腿上一軟,倒了下來。她的胸口出現了血液,傷口與我一模一樣。鮮血染紅了小花的裙子,將好端端一條白色碎花裙染成了大紅裙。
薛晴上前扶住了她,看向她那離奇出現的傷口,又去看我。
我低頭一看,不知為何,我的傷口出血量變少了,甚至還有點癢癢的感覺。我憑著直覺緩緩拔出了bǐ shǒu,刀子上白白淨淨,竟連一點血都沒有。
流失的力氣回來了,我忽然充滿了活力,就像是重生了一樣。我坐起來一看,除了我的衣服破了個口子以外,我的身上居然沒有看到半點傷口。
是的,薛晴送我的刀傷沒有了,可它怎麽會消失的?
“小花!”我抬頭看向小花,她那與我一模一樣的傷口上血如泉湧,她的小臉愈發蒼白,連臉上的蟲子也淡了顏色。
“小花?你叫她小花?”薛晴恍然大悟,“你怎麽可以給她起名字!”
她氣急敗壞地對小花大吼,“我不是說了讓你不要跟她說話嗎?你怎麽可以允許她給你起名字,啊?”
“名字?”我似乎抓到了些什麽,可dá àn實在太抽象,我想不明白。
薛晴將手緊緊握住,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我們屍頭蠻的族人能用天蟲下共生咒,所有生下來的孩子都沒有名字,由孩子長大了去取名。如果有人給你起了名字,你接受了,就代表你的生命和那人綁在了一起。那人萬一死了,他受到的傷害就會轉移到你的身上,懂嗎!”
原來小花沒有名字是有原因的,我給她起的名字居然在我們之間形成了共生咒。薛晴給我的一刀不但沒有傷到我,反而轉移到了小花的身上。
可是,小花知道起名字會帶來的後果嗎?假如她知道,那又是為什麽會讓她把性命甘心交付到我這樣一個陌生人的手上?
我大腦一片空白,幾滴眼淚流了下來。“小花,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願,意。”彌留之際的小花,說出了人世間最後的一句話。
之後,那一朵曾經在世間上燦爛過的美麗花朵,就此香消玉殞。
“啊!”小花的死讓薛晴崩潰了,她緊緊抱住小花的屍體,不死心地堵住傷口,企圖讓小花活過來。
“念衣!”一陣風掠至耳邊,虞非白朝我撲了過來。
看見他,我多日以來的堅強都崩裂了。萬千委屈湧上心頭,我使勁抱住他,在他懷中嚎啕大哭。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流出,我好想對他說些什麽,可出口後的每個字都散亂得不成條理。
在我擔驚受怕的每日每夜,我都想在睜眼後就看到他。希望虞非白能給我披上禦寒的毯子,朝我伸出溫暖的手,告訴我:“不用怕,回家了。”
如今家就在麵前,我一顆擔驚受怕的心終於有處安放。在他懷裏,我永遠都能得到安心。
“對不起,我來晚了。”虞非白用手指揩去我臉上的淚水,仔細地打量我。“你瘦了好多,回去給你好好補補,乖。”
我點點頭,“我要吃五斤烤牛肉,還要兩斤雞翅膀!”
“好好,我都記下來了,一定管飽!”虞非白點點自己的腦子,表示他記住了。“五斤烤牛肉,兩斤雞翅膀,還有ròu sè針線一套。”
“為什麽要針線?”我愕然。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一口氣吃那麽多,把肚皮撐破了怎麽辦?那得縫起來呀!”
我噗次一聲笑了,笑得很沒形象。
笑罷,我轉而看向其他人。“傅。”
“小心!”傅斯連本來也低頭看我,頭才低了一半突然抬頭,身後刮出了一陣風,擒住了薛晴。
趁我們不備,薛晴重新拿了凶器要將我置於死地,但還是沒能得逞。
我見那人的身影有幾分眼熟,等我看到了他的正麵,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易立多?”
逮住薛晴的人一回頭,給了我一個僵硬的僵屍笑。
“為什麽他也來了?”我驚訝地問。
傅斯連瞥了他一眼,拿起手中的趕屍鈴,說:“我在老趙那裏學會了不少東西,這是他給我的專屬屍體。我這次帶他來,就是為了鍛煉雙方的默契。”
“看來你進步很大啊。”我由衷地說道。
“是嘛,我倒不覺得。想要上道,還得好幾年呢。”虞非白將我扶了起來,說。
傅斯連冷冷說道:“老僵屍,再過幾年,我連你都能控製。”
“哈哈,好啊,我等著你。”虞非白張開雙手,表示歡迎。
“僵屍?”薛晴看看虞非白,又看看我,仰頭大笑起來:“真是太有趣了,你的男朋友居然是僵屍?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你和他。”
“閉嘴!”虞非白驟然暴起,一拳打中薛晴的臉,說:“薛婷婷去哪裏了?”
薛晴吐出一口血水,說:“嗬嗬,她的名字好聽吧?那是我起的!我去讀研的路上出現了意外,當然是婷婷代我去死了。我們的共生咒隻有本族人會用,沒想到她居心叵測,居然騙了小花來當替死鬼。顧念衣,我在地底下等著看你們倆的笑話,看你們到底該怎麽在一起!”
虞非白眼神一變,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薛晴說不出話來,用那雙盛滿仇恨的眼睛來瞪我。那目光別有深意,似在詛咒,似在幸災樂禍。
“虞非白,你讓她說完啊!”我隱約覺得,薛晴接下來要說的可能是一個大秘密。
“沒什麽好聽的。不就是人和僵屍不能結合的屁話麽,我才不聽。”虞非白滿不在乎地說道。
他說得輕鬆,但他的眼神卻出賣了他。有那麽一刻,他是不自然的。
我正要繼續追問,薛晴的頭又分離了開來,在半空中飛轉。
“哈哈哈哈哈,顧念衣,你此生注定孤獨一世!”
薛晴的頭發分成兩股,在空中交叉轉動,擰成了一個小風扇。她笑得流下了眼淚,最後看了一眼死亡的族中孩子,淩厲地大叫著撞向了柱子。
“碰”的一聲,腦漿如雪花般迸裂,薛晴的頭掉了下來,頭發還在垂死掙紮著。
即便是死,她的雙眼也在瞪著我,那裏麵的仇恨,令我永生難以忘記。
“那些不是頭發,那是長大後的天蟲!”傅斯連大喝,“我們要燒了這裏,永絕後患。”
“等下,她拿了我的東西。”我繞過床邊,從架子上拿起了我的shǒu jī。“耳釘,耳釘不見了!”
“你說什麽呢,耳釘不就在你耳朵上嗎?”虞非白一語驚人。
“什麽?”我大驚失色,伸手一摸,還真的好端端地戴著。
這麽一伸手,我還發現我手臂上的燙傷都好了。皮膚充其量就是有點髒,看不到半點燙紅的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
“走,先出去再說。”虞非白扶著我,眾人先後離開了這裏。
在指揮下,易立多去廚房搬了油來,潑在那些屍體的身上。吊腳樓是木屋,控製不好很容易引發山火,幸虧樓房靠水而建,由易立多看著火勢,等燒得差不多了就立即滅火。
“餓不餓?來吃點東西。”蘇為康掏了塊牛肉幹給我,“天啊,你好憔悴。”
我是真的太累了,在吃東西的時候,我把這些天的經曆說給他們聽。三個男人在沉默中憤怒,在憤怒中沉默。
“讓我看看你的手。”聽罷,傅斯連向我伸出手來。
我乖乖遞過去,他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陣,又看著我的耳朵,說:“你身上沒有燙傷的痕跡,從頭到腳都沒有。”
“所以呢?”
“我對屍頭蠻有點研究,據說她們的唾液有輕微的毒性,可以致幻。恐怕你那天的經曆隻不過是你的幻覺,是她逼你妥協的辦法。而且你說你找不到你的耳釘,但我們都看到耳釘一直好好地戴著,證明也是你的幻覺。”傅斯連說得頭頭是道,讓人沒法反駁。
我多少舒心下來,是幻覺就好。
“你們怎麽那麽快就出現了?”我問。
“哎呀,你不見了以後虞哥找了你一天,後來就拉著我上火車了,我問他怎麽不繼續找你,他板著臉不理我。結果剛到湘西沒多久他就收到了你的短信,正好也與你朋友匯合了,就按照你的定位找來了。”蘇為康嘴快,一溜煙就說了出來。
傅斯連捅了捅他,他還奇怪地回頭:“你碰我幹嘛,我哪裏說錯了嗎?”
我低下了頭,沒說什麽。
“念衣,我不是拋下你不管,我是想起她說過要回去湘西,沒準就把你也給帶走了,我才。”虞非白見勢不妙,趕緊跟我解釋。
不等他說完,我就打斷了他的話:“不用解釋的,你們能找到我,我已經很開心了。要不是你做了這個決定,我現在還未必能出來。”
虞非白看著我的神色,好半天,才說:“你沒事就好,我很擔心你。”
“我沒事。”我轉而望向那座吊腳樓,有黑煙飄出,易立多滅了火勢,確保了安全,從樓中出來。
其實,說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我和他之間沒有開始,也就無需想那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