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暫留陰間

    門的左右兩邊，點燃著兩盞像是永不會熄滅的燈火。然而那黑漆漆的木門卻折射不出半點光芒，站在門前，我感覺到一陣窒息的絕望。

    我不敢怠慢太久，怕閻王會等得不耐煩，稍微停滯了一會兒就推開了門。我的手沒有從門板上穿透，反而能摸到實物，就像我還活著一樣，但又有稍微的不同。

    我踩在了紅色的地毯上，刺目的顏色宛如灑在地上的鮮血。忽然間，地毯動了。

    長方形的地毯鋪設在地麵上，跟人世間迎賓的長毯沒有任何的差別。可是，它會動。

    毯子在不斷地收縮，速度不快不慢，我想跳出去，可有一股力量在無形中禁錮著我，讓我掉不出去，也離不開地毯。

    我看著前方，那血色的地毯離門口愈發的近了，我就像是踩在了猛獸的舌頭上，帶著我深入虎口。

    我的頭腦一陣眩暈，不知道是因為暈地毯，還是因為出了別的什麽狀況。不知不覺中，腳下的動靜停止了，我睜開一邊眼睛，發覺我站在了殿內。

    大殿沒有燈火，隻有零星的綠色熒光在飛舞。在高堂之上，一個長發男子端坐著，我雖看不到他的五官，但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在打量著我。

    “堂下何人？”閻王緩緩道。

    那聲音十分溫和，但其中又攜帶著極強的威懾力，讓我雙腿一軟，幾乎要跪在他的麵前了。

    “我，我叫顧念衣，性別女，今年21歲，在z城讀大學，是一名驅邪師。”我不由自主地說起了個人信息，而且越說越詳細，恨不得能將我過去二十一年每一秒做過的事情都說出來。

    閻王抬起手來，打斷了我的話。“行了，我又不是要跟你相親，你跟我說那麽多做什麽。”

    我忽然有點想笑，原來地府的人都不是那麽的古板，還是挺有幽默感的。

    我隻敢無聲地翹起了嘴角，不敢公然笑出聲音來。畢竟，我還是在地府的黑名單裏的。

    閻王從桌上拿起了一個本子，慢慢地翻看著。“哦，是你。”

    我沒有接話，屏息等候著他的下一步行動。

    他翻來覆去地看著生死簿，說：“上回在奈何橋前搗亂，盜走一杯孟婆湯的人是你吧？”

    唉，果然是來跟我算賬了。

    我硬著頭皮說：“是我，但是我有苦衷的，我是為了救……”

    “我管你有紅中還是苦衷，我們地府秩序嚴明，豈能容許你這樣的大活人隨意來去，盜取地府財產？！”閻王狠狠將生死簿拍在桌上，說。

    我渾身一震，被他的氣勢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我該怎麽辦，求饒嗎？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事情。”閻王話鋒一轉，語氣似乎好了許多。“你是虞非白的女朋友，對吧？”

    “嗯？”我詫異地抬起頭來，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我那顆冷寂的心居然抽痛了一下。

    我還記得死前虞非白對我說的話，他承認在李家時是故意丟下我的。我死後的意識清明了許多，也反複回想了很多次當時的情景。我對他們說的話有三分氣話，又有七分都不是我要表達的意思。若說虞非白言不由衷，可誰又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

    “怎麽不說了，你們分手了？”閻王問。

    “我，我的確是他的女朋友。”我忙回道。

    “嗯。”閻王沒說什麽了。

    我在安靜中忐忑地等許久，他倒是挺自在，一會兒翻翻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就是沒有說話的意思。

    我摸不著他究竟是個什麽態度，虞非白說過他和閻王有交情，可閻王看上去又不像和他很熟稔的樣子。我這個虞非白的女朋友到了地府，還是一個在黑名單的人，閻王難道是在斟酌該把我丟去哪條輪回道嗎？

    “你心裏有怨氣吧？”閻王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話。

    怨氣？

    對，我是有怨氣，對虞非白的怨，對死前沒有任何人在乎我的氣，還有我那些再也沒法繼續的未來……

    我死了，我真的就死了。

    我像是頭一次意識到這個事實，心中無限的荒涼和難過。要不是那狡猾的蠱人，要不是我和虞非白之間悄然產生的隔閡，或許我就不會中了蠱人的計了。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進入輪回，我必須找到虞非白，問清楚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那就算了。可如果是真，我定要叫他付出代價！

    我越想越覺得有恨，雙拳握得死死的，一雙眼也睜得眼角都要裂開了。虞非白是我的男友，他怎麽能背叛我，怎麽可以拋棄我！就算他是僵屍，我也會找到方法毀滅他，讓他再也沒法用那張臉來欺騙任何人！

    “醒來！”

    閻王一聲大喝，震得我搖晃了一下，高位者的威力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輕易承受的。但也多虧了他，我才能醒悟過來。

    我剛才是怎麽了，我為什麽會有那麽極端的想法？

    我抬眼看向台上的閻王，他依舊藏在黑暗裏，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

    “你方才差點就誤入歧途，成為沒有理智的惡鬼了。我原本喊你過來是想給你一個特權，你陽壽未盡，命不該絕，我可以放你回去。但是，你現在體內怨氣那麽重，就算我放你走，你也出不去。”

    “我的怨氣真的那麽重嗎？”我喃喃道。

    “你們倆到底有什麽事兒？”閻王的身子稍微前傾了一點，看來他對於這個很感興趣。

    我的心神很是恍惚，聽他問起，竟不自覺地就說了出來。閻王聽完，冷笑一聲，說：“我和他初識的時候，我就覺得他深不可測，難以捉摸。因此，我和他從未有深交的打算。你問我他的人品，我說不準，但是我可以幫你看清楚他對你的感情。”

    “你有什麽辦法？”

    “反正你也出不去，不如就先在地府呆著吧。他若是在乎你，自然會來我這要人。假如不來，你隻能想辦法自己消化你對他的怨恨了。”閻王提議道。

    “好吧。”我的確很亂，或許在地府冷靜一下也是一件好事。

    “來帶她出去。”閻王揮一揮手，白無常便出現在了殿門口。“你可以隨便逛逛，但是不準在陰間購買任何的物品。一旦發現，按走sī chù理。”

    我攤開手，說：“我沒錢，你放心吧。”

    “是嗎？誰說你沒有？”閻王一笑，“你的功德在陰間就是錢，算起來，你還算是個小富翁了。”

    “唉？”我忽然激動起來，想不到我死後還能過一把有錢人的癮啊。可惜，我不能享受揮霍它的樂趣了，至少在陽壽真正用盡之前不可以。

    “想不到你還能安然無恙地走出來啊。”走出大殿後，白無常對我挑了挑眉。“你居然還是個關係戶。”

    我嘿嘿一笑，說：“勞煩白爺帶一帶路了。”

    我記得在網上看過，陰間的人尊稱白無常為白爺，稱黑無常為黑爺。他畢竟也是職位較高的官兒，我還要在陰間待一會兒，需要他的幫忙。

    “你客氣了。”白無常的態度親近了許多，“喏，你從這兒過去，就是鬼魂們平常huó dòng的地方了。你拿著這個，我會隨時聯係你。要是誰敢找你麻煩，你馬上叫我來。”

    他給我的是一個類似於傳呼機的東西，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也隻見過幾次，挺古老的了。幸好上麵的按鍵僅有一個，不然我還真不會用。

    送我進去後，白無常就離開了。他還有事情要做，沒辦法一直陪我。

    陰間的景色還挺不錯的，除了沒有漂亮的藍天和月亮星星之外，其他都還好。街邊的商鋪都保持著古典建築的樣式，我站在賣家電的店門外跟一群鬼看了一會兒電視，發現它能接收到陽間的xìn hào。

    用來收取xìn hào的是自製的xìn hào接收器，是常在農村裏看到的樣式。64寸超薄的液晶平板電視機上恰好播放著新聞，一看那台標，還是z城本地的電視台。

    我趕緊找了個位置站好，想看看我死後都發生了些什麽事情。電視上的女主播先說了一則其他地方發生的車禍，接著，就播報了一則z城的新聞。

    “經市民爆料，在易寧路二號附近公園的公共廁所裏發現了一具男性的屍體。發現時男屍麵目全非，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物品。經過屍檢，排除了自殺的可能。男屍約六十歲，死亡時間不超過4時，身上檢驗出dú sù。此案現正由警方調查。如有市民有相關線索，請盡快tí gòng。”

    看電視的鬼討論起來，“哇，這個人比我厲害啊，居然死在廁所裏。”

    “該不會是被糞便嗆死了吧？”

    “哈哈，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麽傻啊。”

    我皺了皺眉，陳添明的屍體被發現了，可他死亡的地方那麽隱蔽，不可能那麽快就暴露了，莫非是虞非白他們報的案？

    要是這樣就好了，那就證明他們安然無恙，還識破了蠱人的陰謀。至少我現在還沒有看到傅斯連或者是白格的鬼魂，或許他們平安無事。老天保佑，他們一定不要受傷。

    接下來的新聞就沒什麽好看的了，我不想再看下去，免得我愈發地想念人間。離開家店商鋪後，我漫無目的地沿著道路行走著，與無數個不同朝代的鬼魂擦肩而過。

    “我的孩子啊！你在哪裏？”

    一個女鬼匆匆地從我身旁跑過，忽然間，她又折了回來，攔在我的麵前。“妹子，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