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權力是個好東西

    喊住我的正是在列車上問我讓座的女人，她的肚子平坦了許多，看來是明白自己死亡的真相，並接受事實了。不過，她的肩上卻沒有趴著她死去的嬰兒。

    “你好。”我禮貌地點點頭。

    “我在找我的孩子，請問你看見了嗎？”女人焦急地問我。

    “沒有啊。”我答道。

    那麽小的嬰兒，死後隻會認得自己的母親，他又不懂事。地府那麽大，他不見了，恐怕很難找回來。

    “你，你能不能幫我找找？我在這裏誰也不認識，我好擔心他啊！”女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我，不肯讓我走開。

    我的手感覺不到疼痛，隻能感受到她手心傳來的強大壓迫力。然而，就算她不說，我也會幫她一起找的。

    “要不我們分頭找吧，不管找不找得到，一會兒都在這裏集合，好嗎？”我說。

    “謝謝！”女人連連點頭，“那我走這邊。”

    “沒事。”前方的建築樓設計成了y字型，正好有兩條道可以走。我選擇了另一條路，幫她找孩子。

    嬰兒還沒有出生，魂體很小，一不留神就會錯過。我每走幾步，都得停下來仔細查找，十分鍾下來也隻走了百米不到。

    街道上鬼來鬼往，各種聲音碰撞在一塊，根本不能指望靠聽嬰兒的哭聲來找人。我試著問了幾個看起來挺麵善的鬼，他們不是瞪我就是翻白眼，還有的連眼珠子都翻出來了，企圖用來嚇跑我。

    陰間的鬼魂們估計都是欺善怕惡的，對於新來的鬼漠不關心。到後來我一看到他們的臉色就明白了，也就識趣地走開，不再指望能靠問他們得到線索。

    走著走著，路麵就變得狹窄了。遠遠看去，似乎盡頭是一堵牆，沒有其他的出口了。我猶豫著要不要換個方向，忽然聽到了一群小孩的笑聲。

    “給我給我！”

    “輪到我玩了！”

    夾雜在叫聲之中，隱約有微弱的貓叫聲。我還以為是他們在虐待貓咪，轉身一看，在三五個小孩手裏輪流拋來拋去的居然是一個小嬰兒。

    嬰兒的大小跟我在女人肩頭上看到的一樣，腰身特別臃腫。近看才發現，在他的腰上纏著一圈一拳的臍帶，還打了一個很醜的結。

    這幾個陰間的小鬼可不像陽世的孩子，在這兒的都是死物，不管玩得多大，都不怕會闖禍。嬰兒落在了其中一個雙馬尾女孩的手裏，她笑嘻嘻地看著嬰孩憋紅的臉，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麽小的呢，嘿嘿！”

    “你玩不玩呀，快點，下一個到我了！”在旁邊等待的男孩不耐煩地催促她。

    女孩白了他一眼，“哼，你急什麽急！每次輪到我的時候你都是這樣子！”

    說完，她將氣都撒在了嬰孩的身上。她抓住孩子的兩隻小手向外一扯，嬰兒就從中央裂開了。

    沒有腸子掉落，也沒有鮮血濺出，嬰兒裂開的兩邊嘴唇還在用相同的頻率動著，發出嗚哇嗚哇的哭聲。女孩覺得好玩，抓起他的左半邊身軀，用手指戳著裏麵的小心髒，說：“你們看，他的心髒好小哦！”

    她的夥伴撇撇嘴，“切，好醜哦，都不是愛心形的。”

    “真像小氣球！”女孩盯著那心髒看，居然還伸手想把它給挖出來。

    “住手！”我大喝道。

    幾個小孩呆住了，轉頭看向我。

    我知道嬰兒不會覺得疼，過後他的身體也能自動拚合起來。可是他們這樣對待一個小孩，未免也太殘忍了。

    看清楚我的樣子後，他們不屑地回過頭來。

    “這是誰啊，那麽不懂事。”

    “一看就知道是新來的。”

    “要不我們跟她收保護費吧？我爸爸經常這樣做，不聽話的就揍一頓，可好玩了。”

    “好啊！”

    短短十秒內，他們又商量出了新的玩法，並朝我走來。那個女孩兒對這個提議沒興趣，兩手拿著嬰兒的肢體，丟在腳下用力踩。

    我拿出了白無常給我的傳呼機，說：“我可是新來的鬼差，你們想下油鍋嗎？我這就跟白爺說！”

    他們顯然是認得那傳呼機的，一看我掏出這個東西來，個個都嚇得刹住了腳步。

    最先提議要收我保護費的孩子衝著我磕頭：“爺，是我們錯了，你放我們一馬吧！”

    “放下小嬰兒，給我滾！”我說。

    小女孩慌忙拚好嬰兒，和其他的朋友倉皇地逃跑了。我快步上前，小心地捧起他，順便將他腰上纏著的臍帶鬆開。

    鬼魂沒有多少重量，我拿在手心就像捧著一根羽毛一樣。不過他沒有再哭了，黑豆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口中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別怕，我帶你去找媽媽。”我對這可愛的小娃娃有了幾分好感，軟言哄著，朝來時的路走去。

    自打我拿出傳呼機後，不光是那幾個小屁孩，就連路邊的鬼都跑了個精光。原來在地府當鬼差是這麽威風的事情，我可算是長見識了。東西一拿出來，簡直比城管駕臨還可怕，看來權力還真是個好東西啊。

    我剛走到約定的位置，就看到女人急匆匆地跑回來了。她還沒有看到我手上的孩子，隻是急急地說：“我沒找到，怎麽辦？”

    “我找到了，它在這兒呢。”我笑著舉起了嬰兒。

    “啊，我的孩子！”女人一下子就哭出來了。

    嬰孩認得自己的母親，主動伸出了小手，碰到了女人的臉頰。她輕柔地接過去，給他唱著搖籃曲。

    “寶貝，媽媽再也不會弄丟你了！”

    “地府的鬼都是些欺軟怕硬的家夥，你看看陰間有沒有什麽親人在，可以去投靠他們。”我說道。

    “我會的，我外婆前幾個月去世了，我想她應該還在這裏。我得找到她，順便讓她教我怎麽養孩子才行。”女人慢慢地搖著自己的臂彎，說。

    躲在母親的懷裏後，嬰兒放鬆了許多，眼珠子轉啊轉，忽而看到路邊一家玩具店，就伸出手指向了那邊。

    “好，我帶你去看看。”女人立刻帶著他走過去。

    我跟著走了幾步，無意中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怎麽那麽像虞非白？

    我心中一喜，看來他還是來找我了！

    我怕他會錯過我，忙轉身喊道：“我在這裏！”

    然而，他就像是一陣無意停留的風，朝東南方急急地奔去。他沒有留意到我的存在，可是他去的方向也並不是我出來的閻王殿。

    他這是要去哪兒？

    我問女人：“請問你知道那邊是什麽地方嗎？”

    女人看了一眼，露出畏懼的眼神。“那是地府的禁地，是用來關押那些窮凶極惡的鬼魂的。我聽說以前是閻王殿，現在騰出來當鬼牢了。”

    虞非白該不會不知道閻王殿換位置了，跑錯了地方吧？

    我向女人道了謝，忙向那邊追了過去。

    幸好我還記得虞非白走的路線，他應該是有備而來，一路上巧妙地避開了巡邏的鬼差，居然一直都暢通無阻。最後，我看到他鑽進了一個狗洞模樣的矮小洞口。

    我看著麵前朱紅色的牆，心裏有點想笑。我們鬼魂有穿牆的能力，他幹嘛要鑽狗洞？

    我大喇喇地朝牆壁走過去，打算享受一下穿牆的感覺。可誰知道，我竟狠狠地撞到了牆上。

    我去，為什麽我會覺得痛？

    我揉得額頭，退後幾步，認真地打量起了這道牆。最後，我決定學著虞非白的樣子，從狗洞爬進去。

    因為撞牆，所以我耽誤了一點兒時間。從洞口進去後，我大老遠就看到一個鬼差朝這邊走來，慌忙閃身躲在了一塊石頭後。

    這時，虞非白已經跑到了石頭後麵的房子裏了。我現在出去必然會暴露，隻得耐心地蹲了一會兒，等到摸清楚了巡邏的時間規律，才敢起身離開。

    虞非白進去的平房空間不大，真正的入口是在地板上。我順著挖出來的樓梯走下去，隻覺得地底又寬又深，別有洞天。

    “嗬嗬，你還能找到這裏來啊。”

    一道滄桑而陌生的男聲從前方響起，我還以為是被發現了，嚇得杵在原地，不敢亂動。

    可接著，我就聽到了虞非白的回答。“我要是不來，怎麽能看到這麽喜大普奔的畫麵呢。”

    我不知道和他對話的是誰，但從雙方的語氣來看，他們彼此的關係很不好。

    那人說：“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你剩下的魂魄呢？哈哈，都找不回來了吧。”

    虞非白的語氣更冷了，“就算我的魂魄還不齊全，我也比你強。怎麽樣，關在這兒的滋味不錯吧？我聽說每天你都要受刑呢，是不是很好玩？”

    “怎麽，你今天來是看我笑話的嗎？都過了那麽多年了，你居然才找到我。嗬嗬，是不是很懷念當年的滋味？”

    麵對那人的諷刺，虞非白雖很平靜，但我能聽出他的怒意。“是啊，我找了你很多年了，可誰能想到你死後會來到這樣的地方呢？你們家出了你這樣的敗類，恐怕早就把你從族譜裏剔除了吧？你現在受的苦啊，可比當初你給我的痛更多。”

    “虞非白，你不要得意太久。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到那時，我還會找到你，將你的肢體一塊塊切開，看著你痛苦地死去！”

    “對不起啊，托你的福，我現在是僵屍了。你想這麽做，可能隻能在夢裏想想了。”虞非白一頓，揚聲道：“哦，我忘了，你根本就不能睡覺呢。真慘，連做白日夢的奢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