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問心無愧

    從他們針鋒相對的話語裏，我明白了一件事。虞非白沒有走錯路，他是衝著那個人來的。

    為什麽他沒有先來救我？這個人是誰，羞辱他就那麽重要嗎？

    我摸索著走了過去，漸漸地看到了一點兒光亮。再往前一步，我就看到了虞非白的背影。

    我嚇得往後躲起來，再慢騰騰地將身子前傾。最後，我站的角度足以讓我看清楚他那邊的情景，卻也不至於會被他一眼就看到。

    那是一間牢房，一個留著長長胡子的老頭兒跪坐在地上，十足的囚徒姿態。然而，他望著虞非白的眼神卻是傲慢、惱怒和嘲諷的。

    虞非白一把扯住他的胡子，說：“老頭，你當年用邪術困住我，再殺了我分屍埋藏，奪走魂魄煉製追魂骨的事情我至今都沒有跟你算賬。別以為你躲在這裏就能一了百了了，你在這一天，我就痛快一天！”

    我吃了一驚，原來這人就是虞非白最大的仇人！

    “不，我很高興啊！”老頭仰起頭看著他，說：“你的魂魄永遠也找不齊全的，你也永遠不會忘記我對你做過的事情。哈哈哈，你是僵屍又怎麽樣。長生不老帶給你的不是快樂，而是永生的折磨！你注定無法忘記你死前的經曆，你的餘生都會感到痛苦。你不要忘了，你在死之前，可是最討厭僵屍的！”

    “閉嘴！”虞非白不知道被那句話觸怒了，陡然提高了音量。

    老頭卻不理會他，反倒用更高的聲音來說話：“你不記得了嗎，當年的虞家宗祠，滿地都是鮮血，每走一步，就會踩到一具屍體！還有蘇……”

    “我讓你不要再說話了，你是聽不懂嗎！”虞非白勃然大怒，抽起旁邊放置的一把刀，砍掉了老頭兒的頭顱。

    那頭掉在地上，還滑溜地轉了好幾圈。老頭兒依舊笑著，眼睛瞪得老大。

    “嘿嘿，你砍啊，我每天經受的可比這個厲害多了，你這樣的力道啊，頂多算給我撓癢癢！”老頭兒麵無懼色地嘲笑著他。

    虞非白似乎冷靜了一下，握著刀，說：“你還記得當年你是怎麽砍下我的手腳的嗎？我看你定是忘了，讓我來給你重溫一下吧。”

    他舉起刀，在老頭兒無頭的肩膀上稍作停留，立刻削下了左臂。接著，是右臂、左小腿、大腿、右小腿……

    虞非白的刀法很好，切得快準狠，創口也很平齊。這樣的畫麵居然一點兒都不血腥，沒有血噴出，沒有慘叫，老頭就像是一隻塑料材質的玩具娃娃，被虞非白一點點地拆開肢體。

    老頭始終冷眼旁觀，仿佛切斷的不是自己的身體，偶爾還會大聲叫好，為虞非白的刀法喝彩。虞非白沒有笑，他也笑不出來。這樣的行為沒能帶給他任何的歡喜，隻有更多的煩悶。

    到最後，虞非白丟掉了刀子，彎腰在碎肢裏尋找著什麽。這時，一直滿不在乎的老頭兒出現了緊張的神色，開始用話語刺激他，想轉移虞非白的注意力。

    “你不想知道當年我還對你做了什麽嗎？在你死後，虞家可是找了你好久啊，我特地登門拜訪，誤導了他們。嘖嘖，你娘親還真是大方，為了找你什麽都肯付出。我還記得那一天晚上……”

    虞非白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想來自己心底也很清楚老頭不過是在亂說話罷了。就這麽心無旁騖地找了一會兒，虞非白臉上一喜，從中掏出了一團會發光的東西來。

    “我就知道它在你的手上。”虞非白掌心裏的東西是白色的，看樣子很像是魂魄。

    老頭臉色很不好，沒有回答他。

    “你還真是費盡了心思啊，怕我的魂魄齊全，會找你們家族報仇，就連死了也不惜用秘術捎帶我的部分魂魄離開。嘖嘖，可惜啊，我早就猜到你會這麽做了。”虞非白搖了搖頭，將魂魄放到胸口的位置。

    那些魂魄的光芒瞬間綻放，如一塊融化的冰，深入了虞非白的體內。他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顯得暢快極了。

    看到他的笑容，我也有些為他感到高興。找了那麽久，他殘缺的魂魄終於齊全了。

    “你的目的達到了，給我滾吧，我不想看到你！”老頭急急地下了逐客令。

    “喲，我為什麽要走？我倒要看看，你還拿了什麽好東西。”虞非白壓根就不急著離開，他蹲下來，挑選商品般翻檢著老頭的肢體。

    他找得很仔細，偶爾還會拿起刀子來，將老頭的手臂剖開，撥開白色的韌帶，推開深紅的肉，連骨頭都要用刀背敲一敲，辨認一下聲音。

    “喲，這是什麽？”找了半天，虞非白有了發現。

    他從老頭兒的大腿裏扯出了一條黑色的東西，拿出來後抓住頂端用力一甩，甩掉上麵沾染的血，原來是一條長鞭。

    老頭兒的頭露出了肉疼的表情，看來那鞭子對他來說還挺重要的。

    “你還真是什麽壞事都做盡了，為了找到這條撻靈鞭，不知道犧牲了多少個人的命，結果還讓你撿了便宜。”虞非白說這話時，眼底滿是諷刺。“難怪你死後要來這，這樣的懲罰對你來說還是太輕了。”

    “哼，我憑我自己本事拿到的東西，我問心無愧。”老頭冷哼一聲。

    “是啊，謝謝你了，這也是我憑自己本事拿到的，你就別指望我會還給你了。”虞非白甩了甩鞭子，細長的尾部便如蛇般溜進了旁邊放置的一個大缸裏，再揚出來時，上麵就沾滿了缸裏的水。

    “多謝你送我的禮物，我想，光是今天從這裏拿走的東西，就夠你在餘下的無窮無盡的日子裏後悔心疼了。這種感覺啊，可是比受刑更痛呢。”虞非白哈哈大笑著，臨走時還不忘抽了老頭一鞭子。

    那一鞭均勻地打過了地上所有的殘肢，還戳到了老頭的眼球。他的臉上便像被潑了硫酸般腐蝕起來，疼得他張嘴大叫。

    眼看著虞非白走了，我立即提步朝外麵跑去。幸好我出去時鬼差還沒有巡邏過來，我抓緊時間鑽了狗洞出去，急匆匆地奔到對麵，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

    躲起來不到十秒鍾的時間，虞非白就出來了。他鑽狗洞的姿態從容優雅，一點兒都不覺得狼狽。我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總覺得我爬出來得太急，好像蹭到些什麽髒東西了。

    他的手上看不到那條鞭子，或許是用鬼術收起來了。虞非白回頭看了一眼狗洞，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西北方。

    我認得那個方向，那是真正的閻王殿所在的位置。看他走得那麽輕車熟路，就知道他對地府的位置很熟悉了。

    這一次，他總該是來救我了吧？

    我很理解他先來這裏的行為，那裏關押的可是他的仇人，又藏著他餘下的魂魄，要換成是我，我也會先解決自己的事情。

    “顧xiǎo jiě，聽到嗎？”

    我的腰間突然響起了白無常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我找出他給我的傳呼機，按下上麵唯一的按鍵，說：“我聽到了。”

    “很好。”白無常頓了頓，說：“閻王命令我現在來接你，我很快就到。”

    “可是我不知道我現在在什麽地方啊。”我扭頭看向四周，不知道要怎麽描述才好。

    況且我就在離禁地不遠的地方，這個位置也太敏感了點。

    “沒關係啊，我能感應到的。”白無常笑著說。

    我更驚訝了，糟糕，他要是發現我去過禁地，非得給閻王告狀不可。

    “你現在就過來了嗎？”我怕他立刻過來，忙說道。

    “沒有那麽快，我還要放點東西，大概一分鍾吧。”白無常說。

    我馬上抓著呼叫機往外跑，直到跑回了剛才找小孩的街道，我才沒那麽緊張了。

    “你怎麽看起來好像氣色不好的樣子？”白無常霎時間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我有嗎？”我心虛地摸摸自己的臉，說：“可能是因為死了吧，氣色當然沒那麽好。”

    “喔，我們這有賣化妝品的店鋪，用料都很講究的。這裏的女鬼都愛買來用，擦上去後臉色會紅潤很多，也挺好看的。”白無常領著我走出街道，稍微惋惜地歎了口氣。“可惜你還不算是完全的死人，按照規定，你不可以在陰間消費。不過那家店應該可以試用的，你要不要去試試？”

    “不，不用了。”我擺了擺手。

    我哪裏還有心情擦什麽粉，陰間還是與陽間不同，我懷念當人的感覺了。

    白無常走的路和我上次走的不一樣，似乎是從hòu mén進去了閻王殿。他帶著我站到一道紗質的屏風後，薄紗的質地就跟蚊帳差不多，我能一眼就看到背對著我坐在前方的閻王。

    “喏，你就在這站著吧。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前麵的人是看不到你的。”白無常給我搬了一張凳子來讓我坐下，再去和閻王稟報了一聲。

    閻王淡淡地說：“你坐著就行，別說話。”

    我本能地抿緊了嘴巴，點了點頭，表示我明白了。可一想到他又是背對著我的，看不到我的動作，我猶豫了好久，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回答一下他。

    “稟報閻王，虞非白來了。”跑到了前殿接待的白無常揚聲說道。

    “讓他進來。”閻王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了我的耳邊。

    大門緩緩地打開了，我後來才知道，在地府一些比較重要的建築物裏，鬼魂是不能自由穿牆出入的。想要進出，就要和活人一樣開門關門。

    虞非白人還沒到，聲就先到了。“嘿，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