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軒轅器,雨幕裏的垂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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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物的目光如同死神凝視般,讓得羽焱心中一凜,全身寒毛根根豎起,他知道,今日想要脫身,恐怕沒有想象中的簡單了。



    



    “怎麽,還有什麽遺言要說嗎?”魘殤居高臨下,橙huáng sè的巨瞳掃視著他,宛如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此時的羽焱,對於它來說,已經死了,不過,它卻突然不想那麽快殺死對方,因為這個人類的天才少年,太優異,以至於讓它也覺得耀眼。



    



    無論是如此年紀所達到的修為和心境,還是麵對自己時的那份冷靜和沉著,都讓它覺得很不爽,它很想看看,這個少年恐懼時的樣子。



    



    所以,它決定先玩弄一下對方,不然很難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地牢中的那一劍,即使是到了今天,還是讓它覺得刻骨銘心,它是高傲的噬龍之王,怎麽能夠在這方麵輸給一個人類?



    



    羽焱抬起頭,目光對視著天空之上的那具龐然大物,眼中的寒潭如同凍結了一般,放射出逼人的冷意。



    



    他不恐懼,因為早在地牢的時候,他就創傷過對方,盡管那時他差點付出生命的代價,盡管此時這魔物狀態已經恢複巔峰。



    



    但他依舊沒有絲毫的畏懼和退縮。



    



    因為莫尊曾經說過:麵對比自己強大百倍的敵人時,你不能害怕,如果不害怕,你還有百分之一的機會,若是害怕,必死無疑。



    



    這些話猶如被刻刀深深的印刻在他心中,無法抹去。他不擔心自己,因為不畏懼,但他有些擔心念兒,於是,他開口了。



    



    “有,麻煩您等一下。”



    



    這句話中沒有挑釁,更沒有懇求,隻是以一種平凡普通的口吻,敘述自己心中的想法和要做的事。



    



    可越是這樣,魔物就越是憤怒,它不明白,為何對方不畏懼自己?為何對方不怕死?為何對方能做到如此淡然輕鬆?



    



    少年看向念兒,手掌一翻,從戒指中取出一株帶著奇異氣息的草藥,遞給她,開口說到:“吃了。”



    



    “這是什麽?”少女接過,疑惑的看著他。



    



    “龜息草,吃了之後可以屏蔽呼吸,陷入昏睡。”羽焱回答。他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所以去山上找尋到了這些藥草。



    



    冥戒無法放入有呼吸的活物,但如果借助龜息草,他就可以將念兒放入其中,憑借永恒之禦強悍的防禦力,會很安全。



    



    “不要。”念兒很少拒絕羽焱,但這次卻是真的。



    



    她很清楚二人此時所麵臨的境況,也猜想到了羽焱要做些什麽,但她不能讓他一人獨自去死,如果這樣的話,她情願二人死在一起。



    



    羽焱的表情冷了下來,他一把將念兒拉入懷中,元力發動,將她控製住,然後拿著龜息草,強行喂入她的口中。



    



    念兒想要掙紮,但她隻是個普通人,如何能夠掙脫元力的束縛?她愣愣的看著羽焱將草藥灌入自己嘴中,然後使用元力,將其推進咽喉。



    



    不一會,她失去了知覺,雙眼也隨之閉合,眼角處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在火光的映射下,閃耀不停,顯得格外清晰。



    



    光芒一閃,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做好這一切,羽焱終於是再次抬頭看向天空,緩緩抽出手中的天涯忘歸,劍尖直指那魔物。



    



    “來吧。”他的話語和目光中沒有附帶絲毫情緒,隻是準備做最後一搏。



    



    魔物一聲怒哼,雙翼上升騰起道道熾熱的無盡之炎,它宛如一顆隕星,帶著火焰和高溫,從天而降,雙爪攜著撕破空間的銀芒,直撲過來。



    



    隨著它的衝擊,天空之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黑芒,如同一條不斷在增長的黑色綢緞,讓人心驚。



    



    少年眼底的冷意越發逼人,他握住天涯忘歸的右手在不斷顫抖,掌心冒出了滴滴汗珠,臉色越發得蒼白起來。



    



    他長吸一口氣,讓帶著絲絲煙塵的空氣鑽入胸腔,平靜下自己的情緒。他記起了南王的一句話:隻要用心去擋,世間沒有什麽攻擊是擋不住的。



    



    當時他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心想著:如果都能擋下,你又是怎麽死的?不過,現在他的生命,隻有這句話能夠托付,不容不信。



    



    隨後,他將長劍橫於身前,做出了禦劍的起手式。



    



    天涯忘歸如同一座山嶽,擋在羽焱的身前,不過這次攻擊而來的,卻不是老者的雷神之錘,那從天而降的,是一顆隕石。



    



    山嶽能擋住隕石嗎?dá àn當然是否定的。無論羽焱的禦劍再如何熟練,無論他的永禦之心再如何通明,終究都不可能做到。



    



    魔物距離他越來越近了,陣陣強大的壓迫力,直襲心髒而來,羽焱隻覺得一陣窒息感湧上腦海,讓他幾欲昏厥。



    



    這就是實力的差距嗎?這一刻,他發現,自己不論如何握緊天涯忘歸,心神始終都難以安靜下來,他用手指摩擦了一下指尖的冥戒,準備發動永恒之禦。



    



    魘殤衝擊而下的身體,已經到了羽焱身前的三米處,他隱隱能夠聞到,那黝黑皮膚上所附帶的血腥氣息,隱隱能夠看見,那利爪之上的道道白芒。



    



    讓人心安的藍色光壁,在下一刻就要亮起。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水珠,那般朦朧,好似晨間湖上飄起的薄薄白霧,無形無質,虛無縹緲。又好似一層無色的天然屏障,格擋在他的身前,讓人躁動的心神為之一暢。



    



    被燒焦的絕塵境,怎麽還會有水珠出現?是自己的幻覺嗎?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一時間連手上的動作,也忘了進行。



    



    隨後,他又看到了水霧中的那根,熟悉的竹竿,和竹竿上係著的那條魚線。



    



    那看似脆弱,不堪一擊,和魔物龐大的身體相比,不值一提的竹竿,在這一刻,變得耀耀生輝起來。那根魚線,猶如活了一般,在其上不斷地交織,跳躍。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隻從水中一躍而出的,碗口大的錦鯉。



    



    魔物的雙爪轟擊了過來,卻沒能命中羽焱,水珠就好似一灣寧靜的秋湖,用最為柔軟的方式,吸收了那爪上的力道。



    



    緊接著,竹竿動了,那條魚線瘋狂的旋轉了起來,宛如一條靈動的小蛇,一圈圈的纏繞上了魔物巨大的身體。



    



    原本細若遊絲的魚線,這一刻卻變得堅韌不拔起來,即便強悍如魘殤,竟然也沒能在第一時間掙脫它的束縛。



    



    魚竿彎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似乎有一條大魚,正在咬食。



    



    轟!一聲巨響,濺起大片塵土,羽焱身前的魔物被狠狠的甩了出去,恐怖的身軀帶著驚人的重量,砸落在了遠處。



    



    少年怔住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地麵上揚起的那片灰塵,一時間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道?才能丟飛一座山嶽啊!



    



    塵埃落下,他看到了不遠處的那道身影,和豎在其身旁的那根竹竿。



    



    踏歸客踩著火浪而來,卻沒有穿鞋,一雙滿是傷痕和老繭的腳,靜靜的放置在空氣中。



    



    他依舊是平時那副漁夫的打扮,帶著鬥笠,腰間係著魚簍,在火光的照映下,羽焱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依稀看見那對紙薄的唇,依舊如往常一樣纖薄。



    



    不同的是,他的身旁流轉著顆顆水珠,前所未有的強大氣勢,不斷自其上彌漫開來,那無盡之炎雖然猛烈,卻難以靠近他分毫。



    



    “前輩,你……”少年心情複雜的看著這一幕,一時間不知如何言語。



    



    “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什麽能突破天墓的限製?”踏歸客仰起頭,紙薄的唇上滿是笑意,不好看,但讓人覺得很安心。



    



    他將魚竿扛在肩上,目光正對上羽焱,開口說到:“若是換做平日,我做不到,但在舍去生命的情況下,卻能。”



    



    他的話語很平淡,但其中的氣勢,很霸道,很狂傲,這一刻,這個在天墓當了無數年漁夫的男子,終於拿出了他最初的尊嚴。



    



    “救命之恩,羽焱謹記在心,沒齒難忘。”羽焱一拱手,朝著他深深一禮。



    



    “哈哈,客氣,樞璿那老頭都能做到,我軒轅沐風會比他差?小子,拿著。”踏歸客豪放一笑,將手中的魚竿朝羽焱扔了過來。



    



    他一伸手,將其接過。



    



    竹竿通體圓潤如璞玉,道道水波流轉其上,那條魚線宛如蘊含著天地至理一般,靜靜的環繞著,整件物品,渾然天成。



    



    這又哪裏還是他平日釣魚的那根竹篙?此時這上麵散發出的威勢,絕對是一件貨真價實的軒轅器!



    



    “軒轅器排名第九,雨幕裏的垂釣者,被我封印多年,今日總算是真正的解封了。”



    



    踏歸客看著羽焱愕然的表情,出聲解釋著,說到這裏時,他的臉上滿是自豪和驕傲之色,紙薄的唇似乎也沒有平日那麽傷了。



    



    “可是……”羽焱看著手中的魚竿,有些猶豫,如果自己將其帶走的話,他如何能擋住這魔物?



    



    “沒事,就算你不拿走,我們兩個人也擋不住魘殤,軒轅的物件,落在外人手裏總不好,拿上它,進第三境吧。”



    



    踏歸客指了指山頂之上的銀白光柱,催促著羽焱。風卷起他那身破舊的衣袍,火光中的身影又多了些淒涼。



    



    “嗯。”少年認真的點了點頭,不再猶豫,踩影運轉到極限,朝山頂之上狂奔而去,幾個呼吸間,便來到了光柱之下。



    



    隻要他再前踏一步,就可以邁入下一境。



    



    他轉身,看著山下滿是瘡痍的土地,神情有些悵然,但隨即也釋然了一些。他又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巨大魔物,緊了緊握著長劍的右手,神情凝重。



    



    最後,他看向火浪中,那個唇間帶著傷的男子,他知道,這一眼,便是永久的道別。



    



    他再次朝踏歸客躬身一禮,然後轉身,進入了光柱。



    



    光影一閃,羽焱的身影和光柱一起,同時消散在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