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都城到西域，需過巴蜀，否則就要繞道北狄。巴蜀地處大周中部，群山峻嶺環繞，山路陡峭，難於上青天。盡管如此，也比橫渡黃川，穿越北狄大漠來的方便。巴蜀由兩大縣郡——巴郡和蜀郡組成。去往西域，途經蜀郡，隨後北上；若去九黎，西穿巴郡，方可到達。

    “密林碧海，幽穀仙境，

    翠海疊瀑，彩林雪峰。

    天府之都，奇花異獸，

    上皇俊秀，九水飛流。”

    幾年前，薑思瑤隨無極散人遊曆巴蜀，登上皇山俯瞰天府美景，無極散人興致大好，提詩一首，附於白絹掛在落霞峰碧霞宮大殿的立柱上。

    碧霞宮歸屬巴蜀武林，雲集一眾懸壺濟世，護一方百姓的正道之士。碧霞宮的沉魚落雁掌，出掌淩厲，掌風柔中帶鋼，力道足以沉魚落雁，因此得名。宮主夕霞是無極散人摯友，當年二人在金頂吟詩作畫、切磋武藝。

    薑思瑤的印象中，夕霞宮主相貌清柔，為人謙和，經常穿著蜀錦彩衣，上紋團雲繡片，一副鄰家女孩的打扮。但薑思瑤也知曉夕霞宮主肯定不是看上去的青春年少，既然和師父是摯友，想必歲數也不小了。

    再次來到落霞峰，碧霞宮弟子告知宮主已外出數月，不知何時歸來。隻見天色已晚，便留宿二人於碧霞宮。

    夜色濃重，繁星璀璨，落霞峰的夜晚依舊很美。薑思瑤身披鬥篷，靠在客房的窗台上，對著月色發呆。

    “xiǎo jiě不睡嗎？”蓮兒打著哈氣，多日奔波，她已累的不行。碧霞宮高床軟枕，實在是享受。

    “霞姨很少離開碧霞宮，此去定是什麽要緊之事。”

    薑思瑤心想，該不會跟師父有關吧。

    “xiǎo jiě，明日我們去哪裏？”

    “你我五月二十八出岐山城，雖在狐岐山耽擱一日，今天也才六月初三。六月巫山**甚美，不如明日啟程遊渡巫峽如何？”

    蓮兒哪也沒去過，自然說好，她眼皮打架，實在撐不住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翌日，告別碧霞宮，薑思瑤和蓮兒啟程前往巫峽。

    大荒之中，有靈山，巫鹹、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1

    傳說九黎十巫遊曆巴蜀，見此山仙氣繚繞，甚喜，隱居此處，種奇花，養異獸，竟將此山變成一處巫術研習聖地，“巫山”之名也由此得來。巫山終年霧氣蒙蒙，每年六月更加煙霧繚繞，猶如仙境。與巫山毗鄰的軒轅山傳說有黃鳥出現，此等祥瑞非一般人得見。

    一路上盡是前往巫峽泛舟的文人雅士，六月巫山以**聞名，翩翩細雨，泛舟巫峽溝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雲煙。隻是她們到達這日隻有天陰，並無雨，遊江賞景也少了一絲情趣。

    “xiǎo jiě，這巫山都鑽到雲裏邊了，會不會有神仙？”蓮兒波動江水，望向不遠處看不到山頂的崇山峻嶺，不禁好奇。

    “有無神仙尚未可知，隻是那巫山連著軒轅神農，想必奇花異獸還是有的！”

    “xiǎo jiě昔年可曾見過？”

    “許是我福薄，未曾得見，聽聞師父是見過一些的，當真羨慕的很！”薑思瑤搖搖頭，她遊曆江湖時日尚淺，自然不多見。

    “無極散人這麽厲害！不如我們也去巫山上尋找一番？”蓮兒興趣使然，薑思瑤卻搖頭拒絕。

    “巫山陡峭，堪比狐岐，且走獸居多，凶猛異常，怕是你還沒走多遠就已身首異處了。況且還有九黎十巫把守，想進去都難！”

    “奴婢聽聞九黎十巫非常厲害，卻沒人見過，為首的‘巫鹹’更是通曉古今，真想見識見識……”蓮兒托著腮幫子，心中無限憧憬。

    突然，江麵傳來一陣騷動，薑思瑤定睛望去，忽見水麵波濤湧動。

    “那是何物！”不遠處一位公子緊張大叫，隨後，他乘坐的竹筏竟被掀翻。

    緊接著，又有人的小舟被掀翻，江水湧動向她的方向奔流而來。

    一陣陣劈斷木頭的聲音刺耳異常，聲響所到之處，竹筏小舟皆翻沉。

    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倆的小舟突然被一股巨浪掀起，二人甚至來不及喊叫，就直直跌入水中。

    又一陣劈木之聲從水中傳來，薑思瑤驚得忘記了掙紮。一隻暗紅色的龜，長滿玄青鱗片，鳥首蛇尾，龜甲上覆蓋倒刺，。它極快地從薑思瑤腳下遊走，倒刺劃破了她的小腿，江麵瞬間被染紅。

    這是旋龜！ 

    薑思瑤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它的記載。“杻陽之山。怪水出焉，而東流注於憲翼之水。其中多玄龜，其狀如龜而鳥首虺尾，其名曰旋龜，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聾，可以為底。” 2

    薑思瑤心想著，怎料旋龜尾巴出奇的長，突然甩到身上，直接將她拍暈在江裏。

    為何杻陽山才有的旋龜會在巫峽？這是薑思瑤意識模糊之前最後的疑惑。

    感覺身體陷入混沌，周圍一片漆黑，頭痛的厲害。一些聽不懂的銘文在耳邊不停念叨，薑思瑤努力睜開眼睛，一道強光刺進雙目，本能伸手擋了一下，再次緩緩睜開。

    一張鬼麵正與她對視，驚得她大叫一聲，迅速後退，奈何身後是一堵牆，她狠狠撞在牆上，倒是清醒了不少。緩緩神，試探性地看過去，還是那張鬼麵，隻不過戴在了一個人的臉上。

    這是一張青銅miàn jù，眉毛濃密，眼睛、鼻子寬大，嘴巴細長扁平，耳垂上有穿孔，上麵甚至掛著利齒型的玉石耳墜。

    miàn jù的主人穿著肥大的七彩錦袍，頸上圍著一圈雁羽，塗的五顏六色。十指均佩戴著三寸指套，似乎保護著同樣長度的指甲。

    他身後站著九名同樣打扮的人，唯一區別他們沒有圍雁羽，那些像銘文一樣的聲音正是從他們九人身上發出來的。

    這裏好像是一間屋子，旁邊的案上點著兩排蠟燭，映得整間屋子異常明亮。

    “你們……是何人？”

    薑思瑤有些恐懼，本能地保住膝蓋，心想她該不是到了陰曹地府了吧。

    

    1 2 節選自《山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