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黑暗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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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沙眼”,就是黑沙風暴的中心,那裏旭日高照,風沙平息。如果在黑沙風暴中遇到沙眼,就等於有了活命的機會。
“沙眼隻能持續兩個時辰,你我抓緊吧。”薑思瑤說完,示意姬桓四下尋找看看。
間歇湖一覽無餘,湖麵飄著沙塵。朝湖心望去,似乎有什麽東西直挺挺矗在那兒。
“那是什麽?”薑思瑤指向湖心。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姬桓說道,他恐怕忘了薑思瑤水性不好。
這不,薑思瑤顯得有些躊躇,間歇湖地下有空洞,如果貿然遊過去,被吸走豈不麻煩。姬桓看她麵有顧慮,這才想起,趕緊說道:“本公子拉著你,無需害怕。”說完,執手伸向她。
不知為何,薑思瑤選擇信任,也許是姬桓堅定的眼神,也許是曾經救過自己,她慢慢將手執於姬桓掌心,二人“撲通”一聲,一同跳進湖裏。
這麵湖似乎呈碗狀,二人剛下去時,水並不深,於是嚐試向湖心步行過去。隨著坡度越來越大,水越來越深,眼看沒至上身,二人不得不遊過去。薑思瑤在水中完全使不上勁,她隻能盡力仰頭,避免麵紗浸水。姬桓拖著她確實吃力,二人遊遊歇歇的費了許久才到湖心。
這是一處石造平台,方圓十步左右,台基穩穩紮入湖底,像是間歇湖貧水時建造。姬桓將她拖上平台,自己隨後也撐了上去。如釋重負般,二人不約而同躺下,這段水路真是累的夠嗆。
薑思瑤伸手撫摸石台,忽然摸到了一些紋路,她猛地坐起來,仔細看去,原來這是台上竟刻有紋理。這些紋理有明顯的浸泡痕跡,摸上去光滑圓潤。姬桓見她低頭看著什麽,放眼望去,心生好奇。
“這是……”薑思瑤望盡石台每處,紋理匯成一副圖案,正是鳴蛇教的圖騰。
“難不成這裏是鳴蛇教的老巢?”姬桓分析道,下一刻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鳴蛇教總壇肯定在昆墟城,這裏出現圖騰,說不定是它的分舵所在地。
“不會無緣無故建個平台在湖心,難不成是用來祭祀的?那也太小了吧!”姬桓自言自語著,薑思瑤卻一直盯著一處。“你再看什麽?”
“這圖騰的眼睛……似乎……”薑思瑤指了指圖騰的眼睛,姬桓順手看去,隻見那雙蛇眼與圖騰有些格格不入。“圖騰中的蛇身都是凸起來的,惟有眼睛是凹進去的,如此不協調,甚是奇怪。”
姬桓徑直走到眼睛旁,伸手欲碰,薑思瑤阻止了她,以防有詐。她解下鞭子,輕輕敲打了幾下,果然,蛇眼中射出幾枚銀針,順勢進湖裏。
“好險!若你我在蛇眼之上,隻怕已中招。”姬桓直覺後背發涼,責怪差點因為魯莽丟掉性命。
薑思瑤再次敲打蛇眼,已無暗器飛出,總算鬆了一口氣。
突然,凹下去的蛇眼慢慢升起與蛇身平行,二人還未看清,隻覺腳下一空,掉了下去。
真是百密一疏啊!
“撲通、撲通”兩聲,想來他二人又落進了水裏。這看上去像是一條地下河,姬桓拖著薑思瑤遊向岸邊,薑思瑤不得不摘下麵紗了,被水浸泡後,麵紗濕漉漉貼在臉上,根本無法喘氣。身上的火折子無法使用,二人隻得摸索著石壁尋找出路。
“想不到鳴蛇教在間歇湖地下見了分舵,還真會找地方。”薑思瑤拍打著石壁,嚐試著根據聲音辨別方向。
“沒有亮光,也不知道黑暗中有什麽。”姬桓深吸一口氣,薑思瑤示意他禁聲。
“這間歇湖每月十五才會漲水,平時定是枯竭的,這裏麵一定有出口,也許就在河底。”
“難不成你我要等到河水枯竭才能走嗎?”姬桓皺皺眉,那豈不是很耽誤時間。
“就快了,今日日落之前,湖水就會消失,所以……”薑思瑤沒往下說,言外之意隻有等。
“薑xiǎo jiě為何如此確定?”
“難不成木公子會覺得入口的石台為何如此光滑?定是湖水漲滿時,淹沒石台造成,盡管每月隻有一日漲水,日積月累,也足夠將石台衝的光滑。你我今日到這湖心時,水已有所下降,不然石台也不會露出。相信過不了多久,湖水就會枯竭。”薑思瑤解釋道。
“薑xiǎo jiě真是博學,本公子好生佩服!”姬桓聽她這麽一說,結合過去對她的了解,豪門淑女鮮有博學,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帝後最合適人選。
“木公子說笑了!念卿自有跟師父遊山玩水,周遭之事略知一二,談不上博學。”薑思瑤微微一笑,難得木亙誇她一次,還真不適應。
“說起來,尊師俗家姓‘白’,與我母……母親同姓,也不知她二人是否有淵源。”姬桓本是說與薑思瑤聽,但他聲音微輕,倒像是自言自語。
黑暗中,薑思瑤看不見他的臉色,想必提到過世的母親,應該不會好看吧。
“我母親是青丘人氏,在青丘,‘胡’為國姓,帝君的端慧夫人便是青丘國主胡玨的外甥女胡芊兒,而‘白氏’,卻是一個沒落貴族。”姬桓似乎講述起自己母親的來曆,薑思瑤不懂他為何要說與自己,她不忍打斷,權當傾聽。
“許是家族變故,母親不似青丘淑女張揚可愛,她謙和有禮,溫婉賢淑,二八年華遇到了我……父親。於是,母親族人將她送到岐山城,成了父親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說到此處,姬桓聲音發硬,似乎在為自己的母親不平。
“兒時常聽母親講青丘九尾狐的傳說,即便在青丘,也沒有誰真正見過九尾狐,哪怕是國主也要看得緣分,而白氏祖先見過很多次。這是一種榮耀,也是沒落白氏的唯一驕傲……”姬桓頓了頓,歎口氣,繼續說,“我覺得白氏……不應該沉溺在這種虛幻之中,他們之所以沒落,正是不斷幻想哪天再次與九尾狐相遇,不顧其他,以至於族中引發魔障,被青丘摒棄。”
說到此處,姬桓聲音有些顫抖。
“父親身邊那麽多女人,千姿百態,為討好他使勁渾身解數,隻有母親,安靜如水,從不主動爭寵。父親喜她溫柔恬靜,卻也惱她太過無趣,若不是生下我,隻怕早被厭棄。對於母親來說,她生命中隻有兩個男人,那個曾經給與寵愛的男人幾年後薨世,而那個她給與母愛的孩子也在男人薨世當日被強行奪走,交於他人撫養。當時我年幼,以為父親嫌棄母親卑微,不能撫養他視為繼承人的兒子,多年以後方從繼母口中得知父親竟是怕我跟母親家族一樣魔障九尾狐之事!可是……可是母親並沒有……沉迷……她隻是……隻是在給幼子講故事,她從沒在夫君麵前說過半個字!”姬桓越說越激動,聲音不斷升高,引得石壁盡頭回音陣陣。
“我永遠忘不了母親鬱鬱而終的樣子,唯一的兒子被奪走,死不瞑目!”
薑思瑤不知該如何勸解,她家庭和睦,從小被父母寵愛,無法理解姬桓內心的陰鬱,可她還是大著膽子從身後抱住了姬桓。
姬桓微微顫抖,因著二人濕透的緣故,被薑思瑤抱住的一刻,一股清涼襲來。
“我最開心的時候,便是與母親戲水,母親難得歡愉,池水清涼,正如此刻……”姬桓緊緊握住薑思瑤的手,薑思瑤愣了一下,試圖縮回,誰知姬桓握的更緊了。
“這裏漆黑一片,你我看不清彼此,就讓我感受一下母親遺留的歡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