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往事如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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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
剩下的他自己知曉就好。
已經是悲劇的事實裏,不必再扯進無辜的人。
尤其這個人,埋首在他懷中,熨燙了他唯一的一點溫熱。
沈……沈白……”
她叫他的名字,更像是低低的呢喃,不過普通的兩個字,包含了說不盡的詞句和情緒一般……
那些說不出道不明,語言開始蒼白的時候,她抬頭看他的表情,她每一個秒鍾裏的表情,都足夠讓他明了那些她沒能說出口的話……
她的手緊緊抓在他的衣服,幾乎要快溢出來的情緒,她看著他:“所以……所以你才會……才會變成……”
她想起最初聽到的關於他的傳言,最為沸沸揚揚的一條便是,不近女色。
人人說他禁欲冷情不近女色,就連她剛進這座房子,管家不止一次的向她明示暗示,說他厭惡異性的觸碰,她沒有懷疑過,因為他確實沒有與其他女人有過什麽接觸,她以為這或許是天性……
從沒想過,把他變成現在這般的,到底……是什麽原因……
心疼……
她心疼他……
再怎麽緊抱著他也無法減輕半分的心緒……
他卻平靜的安撫她,仿佛那些苦痛和黑暗是另外一個人承受一般……
對不起……”她大大的眼睛看著他,想起從前對他的算計,對他的防備,對他時時刻刻的憤恨,她恨不得掐死那時的自己,“對不起……沈白,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趙家的事……我……父親的事,你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就給你判了死刑,是我……不好,明明……明明你對我……你對我那麽……”
終於沒忍住模糊了眼。
對不起……”她緊緊抱他,踮腳去看他深黑的眼,混著眼淚的吻輕輕落在他唇角,她不知自己為什麽做出這個動作,隻是語言那麽的蒼白,如何都表達不出胸腔裏的意思似的,仿佛隻有這樣的觸碰,隻有這樣感受到他的體溫和氣息,才能傳達出什麽,才能讓她……
好受一些。
他回抱她,任由她說著道歉的話,任由她濕濕潤潤的吻落在他的唇角和側臉,他隻抱著她,讓她抖得厲害的身子離他始終那麽近的距離,他也輕撫她的頭發,無聲的紓解她苦痛的心緒。
良久,又許是片刻,她終於些許的平靜下來,身子顫得沒那麽厲害,但依舊是緊緊抓著他身前的衣服,她往後輕輕退後了些,擦擦自己臉上的淚,聲音帶著哭後特有的調子,手心,不由攥得更緊了些,她微低著頭,長長的頭發遮住大半的臉,微黃的燈光下,沈白看不清她的臉。
低低的,她的聲音傳來,她說……
那……他呢。”
喉嚨裏堵住了似的,她停頓著才能把話說完全了似的,她說:“他,我父親,趙宏山……他為什麽……為什麽這麽恨你,他……是不是……”
話,一句比一句來得艱難。
她緊攥的手背青筋暴起,血管幾乎從她薄薄的手背爆裂似的,她說:“他……跟你方才說的,是不是……也有關係。”
終於說完,仿佛用盡了所有的氣力似的,她連抬頭的動作都變得艱難,亦或是不敢去看他的臉……
她在怕。
他的話,趙宏山的話,張蘭芝的話,趙子晴的話……
短短的時間裏接受了太多的東西,似乎一瞬之間她的生活翻天地覆,從前那些頃刻間崩塌消失,她還未能抓住一波,另一波便更加凶猛強勢的襲來,把她奮力找到的落腳之處炸得四分五裂,讓她沒了容身之地……
身處漩渦,微一抬手抓住的就是讓她戰栗的消息,可隱隱的,她知道這些事的背後一定是有原因,沒什麽沒有緣由的愛,更沒有沒有緣由的恨……
趙家,趙宏山那麽針對沈家的原因,不惜利用自己妻子女兒的原因,隱隱的她能抓住些什麽,終於問出了口,卻突然……
開始畏懼他的回答。
低低的,他的歎息聲傳來。
她的心跟著狠狠縮了下。
傻瓜。”他的歎息聲落下,“不要胡思亂想,你父親他恨的,確切的說,是我父親,原因……不是你想的那般。”
他聲音在歎息裏顯出一份異樣的溫柔,這份溫柔讓莫羨開始覺得,他知道她在想什麽……
他,知道她在怕什麽……
當年,我在這個房間見到的另一個男人,不是你父親。”
她猛地抬頭,眼睛瞪大,瞳孔裏驟然劇烈的波動,“你……你是說……”
嗯,我確定不是趙宏山。”
說話的時候他抬手,指腹落在她的額角,深黑的眸子裏映著她的樣子,他說:“是不是覺得,我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是因為我母親的死。”
難道……不是嗎?”她大大的眼睛裏,劇烈波動的情緒下,映著他平靜的表情。
薄唇微啟,他說:“那件事,隻是其一。”
其一……”
她呢喃一般重複著,方才……那些已經讓她快要無法承受的事……那些所有的事情加起來,才算是……其一?
她看著他,看著這個仿佛不會情緒波動的男人,想象當年還是小小少年的他,到底……是如何承受這一切……
那與這些事比肩的“其二”,又到底……是什麽……
溫熱的指腹摩挲過她的額角,他微轉了頭往裏麵看去,說:“我帶你去裏麵小房間。”
那個房間,莫羨曾進去過。
那是……
幼時的沈白住過的地方。
他牽了她的手,帶她走進了那個房間。
你應該想到了,這是我小時候的房間,母親對父親總是冷著臉,對我多是嚴厲,我曾以為我是不受歡迎的孩子,她不喜父親,所以也不喜我,但後來,在她死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才明白,她不是不喜我,她隻是……從我出生開始,就在為了讓我適應沒有她的日子而做準備了。”
莫羨怔怔的,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沈白牽著她的力道些微大了些,他說:“她的死不是一時決定,大概從我出生前就已經決定,所以才會刻意的訓練我,淡化我跟她的關係,可惜她在世時我並不懂,後來才慢慢明白過來。”
他唇角微勾,笑意淺淡裏有絲絲的苦痛,他說:“當時察覺不出的東西,後來才明白,那些接二連三的打擊下,我之所以能走過來,與她當年刻意的訓練分不開。”
他握著她的手,帶她繼續往裏走,目之所及處並不算陌生的景象,莫羨曾為了鑰匙仔仔細細翻找過這裏,但讓她記憶最深的卻是……
這張照片,你應該看過了。”
他抬手,把那相框拿到了手裏。
帶著五瓣花的……相框。
莫羨隻覺喉嚨裏幹澀起來,隱隱的,她知道她要開始接近……
接近那些她已經想過無數次卻依舊不得解的真相……
當年風起湧雲的北城,那些逝去的甚至她已經記不清模樣的人,那些殘存在這個世上,卻依舊讓死去的人占據整個心裏的人,那些放不下執念的人發酵了的仇恨和陰謀的事……
她……
快要知道了。
那些,就是……其二嗎?
她張張嘴,喉嚨裏萬千塵沙阻塞,她說不出一句話,她看著他拿起相框,深黑的眸子看著相片裏的人,莫羨知道,那就是他的母親,上麵穿著紳士的小男孩,就是他……
沈……”
嗯,這是我。”輕輕的,他的指腹在相框摩挲一瞬,“她死後,沈家焚毀了幾乎所有關於她的影像,這是留下的唯一一張,你看上麵的她,臉上表情難得的放鬆,那大概是我幼年記憶最輕鬆的一天,她心情很好,因為終於找到了她的至交好友,拍照片的地方,是在一個不大的鎮子。”
說著,他指了下那照片的背景,一片翠綠的色調,像哪個風景秀美的莊園,卻原來……
是個……
鎮子?
莫羨心裏狠狠跳了下。
她那天是真的高興啊,我見她笑的次數比從前一年加起來都多,她也把我抱起坐在她膝蓋腿上,我怕弄皺了她的裙子,她卻不以為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見到了自己的閨蜜好友。”
當年她們到底說了什麽我已經記不清了,許多是後來查到的……”
她們兩人啊,家世相差大,性子很是不同,但意外得一見如故相處得很好,後來不知為何失了聯係,再見麵時兩人都已經是做了母親。”
他些微停頓了下,手指落在照片的邊緣。
莫羨擔心的看著他,但隻是片刻,他眉眼微頓,說:“這原本,是張合影。”
合……影?”
低低的,他嗯了一聲,“被剪掉了一半。”
說著,他拉開了一旁的抽屜,有些微的塵土飛起又落下,莫羨看到櫃子裏擺放著大大小小尺寸不一的相框,卻是一樣的顏色和模樣,尤其,是上麵的花紋。
五瓣的花,密密麻麻叫囂著紮進眼裏,從瞳孔迅速延伸,她隻覺額頭鋼針紮過似的,狠狠疼了一瞬。
她唇角緊緊抿住,沒讓自己發出聲音,幸好……她已經習慣這種疼痛了……
她看著他的側臉,隻慶幸自己沒攪擾了他……
他伸手拿出了一個相框,是比收拾這個大一些的,“照片原本放在這裏,後來剪掉一半之後才換了這一個,這些相框,跟房間裏大部分東西一樣,是我母親設計定製的。”
他說到最後一句,眉眼已經落回到她身上。
莫羨瞳孔驟縮,“你……是說……”
她沒放過他的每一句話,他不會平白多說一句,就連現在,他習慣了控製情緒,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必要存在的意義……
她手指止不住的顫,看著他的眼,看著他薄唇微啟,終於聽到……那句已經在她腦中隱隱跳動的念頭……
這五瓣花,乍看平常,但放大了看,就能看到其中的端倪。”他拿著那相框,目光深深淺淺的意味,複雜又好似明晰,他說:“每一個花瓣裏,層疊疊印著兩個字母。”
字母……”
b≈。”他看著莫羨,“白,是我母親的姓氏,而,是當初那位阿姨,我母親唯一好友的姓氏。”
……
幾乎立刻的,她腦中冒出一個字,一個姓氏,一個……無比熟悉的姓氏……
莫羨腳下不穩,堪堪退後了半步……
那……那位阿姨……”
沈白看著她,“嗯,被剪掉的半張照片裏的,就是她和……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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