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仿生機械人主程序被複製生成兩個備份，不幸的是第一個被加載的軀體判定為次品，所以必須用另一個良品來替代。所以兩人的記憶時而隨機交匯時而又相對獨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清洗著不同空間裏對坎伯帝國有威脅的任何對象。

    終於，在快要死去的時候，夏承浩不想再知道更多關於自己身世的秘密，就算是現在搞清楚了又能有什麽用呢？

    他艱難地開口問道：“那麽，她是人類嗎？”

    夏承浩嘴裏的她，大約是指現在目瞪口呆的維娜楊。不過她自己心裏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正常的人類怎麽可能有所謂預知未來的能力。

    “當然是今生人，她甚至可能與你有著一樣的虛擬DNA。不過這些DNA隻是用來迷惑人類科技的，實際上對於你們而言毫無意義。”

    “哈哈，我竟然是個仿生機械人？可憐的從流水線上製造出來的機械人……”維娜楊站起身來，嘴裏喃喃自語，慢慢走向那已經失去保護的空間邊緣。

    “不要哇！”夏承浩意識到她要幹什麽，但一切都晚了。

    維娜楊縱身躍出，像一顆炮彈般砸向地麵。夏承浩知道，這個女孩並沒有超強的體能，她之所以進入冰芒是因為智商高。從這個已高懸半空的立方體裏掉下去，必死無疑。

    難道一切都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嗎？還有那些一起並肩戰鬥過的人現在都死了嗎？既然維娜楊是機械人，那麽她的姐姐凱麗楊是嗎？

    也許不是，凱麗楊應該隻是個一心想要上位的卻又身不由己的人類女人。她沒有超高的智商也沒有超強的體能，絕對是個真正的人類。

    血還在被空間吸食，夏承浩開始出現嚴重的幻覺。隻不過有個聲音一直在呐喊，鼓勵他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也是他這將近二十年以來一直都沒有真正放棄的事情。那就是妹妹安曉雅到底怎麽樣了？現在還活著嗎？她也會是個機械人嗎？

    無所不知的藍精靈一定知道，於是夏承浩問他說：“你……，你知道……”

    還沒說完，大腦突然像斷了電一樣，眼前一黑。不過還好，隻是持續了幾秒之後，他又能睜開眼。

    “你知道……，我……，我有個妹妹……，妹叫安曉……，曉雅……”

    現在說話隻能是斷斷續續了，他希望還有命能聽到藍精靈給他答案。他咬著牙，堅持著不讓自己太快死去。隻要一個答案就夠了，也許這十幾年他所要的，不是錢，不是名，不是利，而隻是一個答案而已。

    “你是說安曉雅嗎？你的妹妹？”藍精靈不緊不慢地問話。

    夏承浩心下十分慌亂，在所有的記憶裏麵，他從來就沒有如此的心慌過。“請……，請告訴我……，她……，她……”

    藍精靈應該是搜索或是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說：“安曉雅從某種意義上講並不是你的妹妹，因為你是個機械人而她是個真正的人類。但，你們的確被同一對夫妻收養，從人類的角度出發，你可以認為她是。”

    “她……，她現在還……，還活著嗎？”

    “還活著，就在附近！”藍精靈說道：“你在這個星球被坎伯帝國定位的原因隻是因為你的另一副夏承浩的軀體，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切斷兩人之間的程序號聯係……”

    想都沒想，夏承浩回答說：“我願意……”

    在他看來，記憶裏發生的一切，可能除了安曉雅之外，全部都隻是坎伯集團的某款程序加載的虛擬情景而已。

    “但這樣，你會失去絕大部分的記憶。就算你以後走在大街上與羅米麵對麵，也不會認識她。”

    “羅……，羅米……”夏承浩突然想說點兒什麽，有一股強大的電流從牆體裏由手臂湧過來，腦袋裏發出滋滋聲。在十分之一秒內，所有的記憶像是被燒毀的紙張一樣隨風而逝。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睛眼，卻又有一股電流湧來。夏承浩被重重地從牆壁裏拋出，直接穿過立方體空間殘存防護。

    這裏離地至少兩百米，他正在加速下墜，“反重力係統啟動——”好像有人在夏承浩的大腦裏說話。

    但這不是幻覺，他的下降速度正在減慢，竟然飄飄然落在軟軟的沙堆上。

    “舉起手來！”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嗬斥。

    通訊器裏傳出其他人的詢問：“安曉雅，發生什麽事？聽到請回答！”

    “這裏發現一個幸存者！”那個被稱為安曉雅的女人回答道，但很快又追加一句說：“不過我看他從高空落下沒有受傷，也許是坎伯的仿生機械人。”

    “請保持警惕，我馬上趕到！”

    “好的！”

    “你……，不是應該在卡納嗎？”夏承浩記得這個人的名字，也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應該是在錫安的卡納，而這裏是瑪達聯邦。

    “舉起手來，轉過身來！”女人手裏明顯應該有武器，在夏承浩的腰間戳了一下。

    他慢慢轉過身來，盯著眼前這張因為硝煙而髒汙卻不失俊俏的臉。沒錯，她就是殘存記憶裏的安曉雅，就是她。

    很慶幸，藍精靈並沒有消除他備份在仿生大腦裏的部分記憶。那個外星人隻是將他與坎伯帝國主機以及宇宙間另一個夏承浩的序列斷開而已。

    那些直接存儲在坎伯主機裏而沒有備份的東西，比如關於暗夜和紅月，還有冰芒的記憶永遠都無法再讀取，而那些正是他想要忘掉的。

    “是你？”安曉雅也認出來了，這個人就是自己跳橋那次，莫名從橋底下躥出來，然後不停給自己講故事的人。

    “這是怎麽了？”夏承浩慢慢放下手，問道。

    “外星人進攻了葛利斯星球，現在是戰爭時間！”安曉雅堅定地說：“我們能做的，就是殺敵！”

    夏承浩疑惑地問：“可……，你不是應該在卡納嗎？”

    安曉雅解釋道：“卡納已經淪陷，現在整個葛利斯星球大部分都在外星人的控製之中。”

    這時，有一隊人衝了過來。領著的是個老頭，他嘴巴特別大，像極了鱷魚。“曉雅，怎麽了？”

    “邢叔，我找到了夏承浩。”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當年阻止坎伯繼續追殺夏承浩兄妹的邢正斌。

    他惡狠狠地質問道：“夏承浩？你是來清洗我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