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中篇小說）張寶同

    終於盼到了實習結束，我問她何時回來，我要去車站接她。她說還沒有確定。可是，我聽一位女同學說見到她那天早上在東大街和物理班的一位男生走在一起，而且是手挽著手，就跟新婚蜜月裏的一對新人。我不相信，覺得不是那位女同學別有用心，就是她看錯了人。我知道郭淑嫻愛我愛得要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可是，等到同學們都回到課堂開始進行複習，準備畢業考試時，她才非常不情願地來到了學校。她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穿著一身非常講究而華麗的飄裙，上身穿著一件淺綠色的短袖襯衣，高跟皮鞋亮得刺眼。那種充滿著青春與朝氣的學生短發頭，一下子變成了那種時髦而微卷的發式。人就像是突然間變了許多甚至是老了許多，不像原先那樣地鮮活和漂亮了。我的心就在嘀咕：這哪是我心目中的郭淑嫻？

    她像是在有意地躲著我，一直等上課鈴聲響了之後，才進到了教室。而且頭在低著，眼在垂著，坐在座位後，把複習的資料從抽屜裏拿了出來，就把眼睛一動不動盯在書本上，始終沒有把眼睛朝我這邊抬過，她的這些行為和表現太離譜了，太不正常了，讓我想起了那位女同學對我說過的話，也讓我想起了她為什麽這長時間不肯給我來信。我一定要問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下了課，她依然坐在座位上，抱著一本書在看，讓我沒法找她說話，直到放學時，我走過去對她說，我在小樹林邊等你，我有話跟你說。那裏是我們常常在一起約麵的地方。可是，讓我等了半天，她卻沒有來。這更是讓我惱火和憤怒：她背叛了我，卻連個理由都不肯給我。可是，我也知道她就是給上我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又能怎樣？其實她的所作所為已經十分明確地向我說明了一切。

    再往後，她就沒有再來學校。直到畢業考試那天，她一參加完考試，便馬上離開了。她的好友開始向全班的每位同學發放婚禮請柬。她要在我們畢業分配之前結婚，新郎就是那位物理班的幹部子弟。當然，也給我發了一份請柬，可是我沒要。

    考試結束後，許多本市的同學都開始收拾起鋪蓋和行裝，準備回家。可我在本市沒有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所以，我哪裏都去不了，隻能呆在宿舍裏等待著分配。同學們很快就要從此分離，各奔西東了，大家相互地請吃請喝。戀人們也在依依不舍地分享著別離前的浪漫。可我心煩意亂，六神無主，又無處可去，隻能一人躲在教室裏，繼續讓那些陳舊而枯燥的課本與我作伴。

    我哪有什麽心思在看書和學習，我看書學習的目的又是什麽？我是在獨自地沮喪和悲傷。這兩三年中，我把整個身心都給了她，把我所有的情和愛都給了她，可是我得到的卻是羞辱和背叛。這太讓我失望了，太讓我無法接受了。難道一個人連最起碼最基本的道德底線都沒有了？為了能留在西安就可以拋棄真誠和愛情，拋棄自己的靈魂和信仰？這真地讓我太不可理解。實際上，女人有時真地會把生活的現實看得比愛情更為重要。愛情的熱度會慢慢地消退，而生活的現實卻是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

    也許這隻是我的想法，而不是她的想法。她考慮的是她想要留在西安，就是分到了外地，也可以很快地調回西安。隻要是能留在西安，什麽事她都能做得出來。這就是她的向往和追求。

    我早該知道她是個為了私利可以不擇手段的女孩。那次學校組織英語演講比賽，同學們都想拚力一搏，一舉出名。而我們班是全校英語水平最高的班級，隻要能在我們班獲得第一，就肯定能在全校獲得第一。在初選時，我的講稿因為寫得非常精彩，被老師和同學們認為是最有希望出線的人選。而郭淑嫻卻連講稿都沒有被老師通過，自然不能參加班裏的複賽。於是，她就把我在校刊上發表的一篇英語作文拿去，稍加修改，寫上了她的名字，然後請求老師讓她能參加複賽。老師看她這篇文章寫得不錯，就讓她參加了複賽。雖然寫作是我的長項，可表演是她的優勢。結果，她以微弱的比分超過了我獲得了出線，代表我們班參加了全校的英語演講比賽，並獲得了第一名。

    她一下成了學校的名人，開始被外班的男生稱之為校花，不斷地有外班的男生來請她輔導英語。那位物理班的男生就是在那時開始跟她有了聯係，並多次地來找過她。一次我和郭淑嫻在操場上散步，他在草地上把她叫住，兩人在一起說了很長時間，而且相互靠得很近。我在旁邊等了好一會，感覺有些不耐煩了，就隔著老遠大聲地對她說我要回教室了。她這才跟那人分開，朝著我跑了過來，對我說人家在找她討教如何才能學好英語。那人比我大三四歲，個頭雖然較高，但相貌和人品比我差去許多，所以，我當時對他就沒怎麽在意。現在再想起來，覺得都是我那篇文章惹得禍，如果我不讓她采用我那篇作文，她就沒有資格參加班裏的複賽，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當時，我已經意識到如果把這篇作文讓她作為演講稿，她就很有可能會超越我，因為那篇作文比我自己的演講稿寫得更好。事已至此，我就是再懊悔也沒用了。

    畢業分配下來了，我被分配到西安市英才中學，這是西安市的一所新成立的重點中學。但這並沒有讓我感到有多麽高興，因為我確信自己能留在西安。我本身就是西安市的考生，學習成績也一直很優異，還獲得過西安市新長征突擊手的稱號。隻要有這個稱號，不論走到哪裏，所有的學校都會搶著要。而她還是被分到了漢中市的一所重點中學。本來，西安有學校想要她，可是，漢中教育局也急需英語教師，所以，她沒能留在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