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天梯（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7.10.10

    “半個月後，秀姑生了，是我幫著接的生，是一個女娃。我高興極了，可秀姑卻遺憾地說，‘要是個男娃多好。’我說，‘為啥非要是男娃才好？’她說，‘我們都有三個女娃了，也該有個男娃了。’我知道她還在想著死去的那個孩子，就對她說，‘沒得關係，你下次再生個男娃就好。’

    這天，我想秀姑天天吃鹹菜和熏肉也不好，想給她搞點新鮮的東西換換口味。一大早，我就帶著逮兔子的套子出了門。等我打了一隻兔子回到家裏時，見屋裏的床上沒了人。我嚇了一跳，就跑到外麵去找秀姑。這才看到秀姑把孩子背在背上，在溪邊的草地上挖著野菜。

    我對她說，‘女人生了娃，要在床上呆上一個月呢，可你才幾天就下床出來挖野菜了，這樣很容易落下毛病，快快回屋。’秀姑笑道，‘我忙慣了，坐在屋子裏好急人呦，就出來挖些野菜，好給你燉肉吃。’我說，‘我又沒有生娃，吃那麽好做啥子？’秀姑說，‘可是，屋裏屋外的事都是你做的，一天下來也好辛苦好累。’

    這時，她已經挖了半藍子野菜，我就提著籃子，拉著她的手朝回走。殺了兔子，洗過野菜，我就讓秀姑燒野兔燉野菜，吃著紅薯玉米粥，吃著玉米餅，感覺就像是跟過年一樣。

    娃兒過了百天，我對秀姑說，‘我們回家去吧？’我想讓父母看看他們的孫女。剛好，秀姑也想看看孩子，於是，我們就帶著孩子下了山。

    這次下山回家是秀姑上山後的第一次。這對她來說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她好怕見到村裏的人，可是，她又非常地想念孩子。所以，我就安排在中午吃飯的時間下到山下。平時，我一般下山要走四個小時，帶著秀姑和孩子下山，至少要走五個小時。所以，我們早上吃完飯，就開始下山。

    這是秀姑第一次進我家的門，她把這事看得很重，出門前，她換上了當初結婚時穿的漂亮衣服，對著鏡子細細地梳頭打扮。她這樣做還是上山後的第一次。我就笑她說，‘打扮得那麽漂亮做啥，莫讓人在半路上給搶起去了。’她說，‘我本來就沒得臉麵見人，再把自己搞得邋裏邋遢，窩裏窩囊，隻怕人家會說，看她混成了啥個樣子。’

    秀姑雖然平時不打扮，一打扮起來，還真像個新娘子。我拉著她的手，背著背簍，抱著嬰兒，和她一起下山。下到山下，剛好就是中午一點來鍾的樣子，孩子們也剛好放學回來吃午飯。過了小木橋，進到了常樂村的地界。秀姑就緊張起來。不過，還好，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家裏吃飯，所以，路邊和河邊都沒有人。

    回到家裏，我一進門，見爸媽他們都在屋子裏吃飯，就喊了聲，‘媽，秀姑回來了。’我爸和我媽一下子從餐桌旁站了起來。我爸說，‘秀姑，你還好嗎？’秀姑朝爸爸點了點頭，叫了聲‘爸爸’，然後，又對著媽媽喊了聲‘媽媽’。媽媽從桌旁走到秀姑麵前，接過孩子，用嘴親著孩子，問，‘好多天了？’秀姑說，‘有百天了。’

    女兒們也一下子放下飯碗，一起擁到秀姑的麵前，叫著‘媽媽’。秀姑用手撫摸著孩子們，問著，‘學習好嗎？’孩子都點著點頭，說，‘好著呢。’弟弟和妹妹也都起身朝秀姑喊道，‘嫂子。’秀姑朝他們笑了笑說，‘你們都長大了。’媽媽把孩子抱著讓爸爸和弟妹看。大家都顯出好喜歡的樣子。爸爸不住地說，‘好好’。

    妹妹又燒了兩個菜端了上來，放在了桌子上。爸爸對秀姑說，‘不曉得你們下來，沒有準備，也沒得買肉。’秀姑說，‘江伢子逮了一頭野豬，又套了幾隻野兔，我天天都能吃肉。’

    吃過飯，說過幾句話，我們就該離開了，如果離開遲了，回到山上就要天黑了。天一黑，走著山路就會很危險。媽媽見我們要走了，就讓弟弟把家裏正在下蛋的母雞逮著，把兩隻腳一拴，放在了我的背簍裏。全家人都從屋裏出來送我們，秀姑對孩子們說，‘好好聽爺爺和奶奶的話。’孩子們說，‘曉得了。’爸爸對秀姑說，‘常回來呀。’秀姑說，‘曉得了。’

    我背著背簍，抱著娃兒一路上山。秀姑跟在後麵。可是，在走到離山頂不很遠的一個陡坡時，秀姑一腳沒踩好，一下子從半坡上跌倒，滑到了坡底。幸好坡底不是很深，否則，就沒命了。我聽到身後秀姑滑動的聲音，朝後一看，嚇得心都要從嗓子裏跳了出來。我馬上把嬰兒放在平地上，從坡上滑著下到了坡底，把秀姑拉了起來。

    秀姑嚇得臉都變了顏色，趴在地上半天沒有站起身來。我把她的褲腳掀開一看，她的膝蓋上給摔破了一大片，血不住地流著。而且胳膊肘子上也摔破了，也在流血。我就摘了一些樹葉，貼在她的膝蓋和胳膊上。血不怎麽流了，可是，她卻痛得站不起身來。我就扶著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慢慢地往坡上走。

    她咬著牙，開始一步一步地走著，可是，走得很慢。扶著她一直上到了高坡上，我就讓她坐在一片樹下，把孩子從地上抱了起來，說，‘你就在這裏坐著，我先把孩子和東西送回家，再過來接你。’秀姑皺著眉說，‘不行，我一個人呆在這裏，好害怕。’沒辦法，我就讓秀姑扶著我慢慢地朝前走著。到了非常難走的地方，我就先把孩子放在背簍裏，送到坡上或是山崖上，然後，再走回來扶著秀姑朝上走。

    由於秀姑的腿摔傷了，不便行走，我們走走停停，走得很慢。等我們上到山頂時，月亮已經掛在了山邊的樹梢上。我一回到家，就拿起手電筒出去到樹林裏給她找草藥。可秀姑不讓我出去，說夜裏樹林有野豬和老虎，非要我明天早上再去找草藥。可是，我看她傷得很重，還在滲血，如果不馬上止血和消炎，到了明天，就會發炎腐爛。於是，我一手拿著砍刀，一手拿著手電筒，帶著黑虎，就朝山林裏走去。（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