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天梯（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7.10.10

    在半坡頭山頂住了幾天，我和大伯大媽每天在一起生活和勞動，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可是，今天就是我要與他們分別的日子。

    早上，天不沒亮，我就聽到徐大媽起來，為我做飯，因為我想早點下山，好趕到中山鎮搭乘回重慶的班車。聽到他們起了床，我也早早地起了床，來到了廚房，看到年邁的徐大媽在為我做煮土豆和燒玉米餅鍋貼。

    我說，“徐大媽，你起得太早了。”徐大媽說，“不早，你們早點吃了飯，好早點上路。”說著，她往爐膛添了一把柴火，又對我說，“你這一回去，不曉得何時還會再來。”我說，“現在交通非常方便，從重慶到中山鎮隻需要三兩個小時，比從山下上到山頂還要快。”徐大媽一聽，很是吃驚，說，“有那麽快呦？我過去到中山鎮都要走上三四個小時。”我說，“現在坐汽車隻要半個小時就能到中山鎮。”徐大媽就說，“那你要常來這山上玩呦。”我說，“隻要我一有時間，就坐車過來。”

    天有些亮了，我出門想再看看風景。這時，大黃來到我麵前，對我親切地擺著尾巴。我用手撫摸著它的頭，說，“我就要走了，等有時間了再來看你。”大黃像是聽懂了我的話，不停地搖著頭擺著尾。

    這時，我看到劉大伯從地那邊走了過來，挖了一些土豆，對我說，“我這裏沒有什麽好東西，你喜歡吃這山上的土豆，我給你挖上一些，你帶去回家吃。”我忙說，“土豆我不能要，再說帶這些多的土豆，走著山路會很累。”可是，劉大伯不容分說，就進到屋裏，找了一個塑料袋把土豆裝在了裏麵，非要我帶上。我盛情難愜，隻好把土豆裝進了旅行包裏。

    吃過飯，天已經大亮了。臨行前，我把包裏剩下的食品、榨菜和小零食都留了下來，留下了買車票和吃飯的50元錢，然後把其餘的兩百多元都給他們。我覺得他們生活得很苦，而且也掙不來錢。所以，我想多給他們留些錢。可他們死活不要。他們說我給他們的那三百元錢還都沒有用呢。我看他們不收，就隻好把錢又裝在了衣兜裏。

    我要離開了，劉大伯背起背簍，要送我下山。徐大媽也一直把我送到了那個山崖旁。分手時，我對徐大媽說，“徐大媽，我還會很快再來看你。”徐大媽高興地說，“我們就等著你呢。”

    我跟著劉大伯一路下著山，不停地向他問這問那，他不停地給我講著他當時修路和開鑿石塊的情景和故事。山路彎彎，崎嶇陡峭，雖說這山路修好了，許多地方都鋪上了石階，但許多地方依然非常地艱難和危險。可在這人跡罕至、與世隔絕的地方能開辟出一條這樣的山路，該是多麽地艱辛！可以想像，如果這山路在沒有修好之前，也沒有鋪起這6000多塊石階天梯，那路該會是怎樣地陡峭和危險。但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為了能讓徐大媽和孩子們安全地上山和下山，劉大伯就能用50年的時間來修這條路，開鑿這多的石階。這裏的每一級石階的每一次打鑿，雖然沒有那種柔情蜜語和親吻擁抱一般的溫情，卻沉浸著至純至情和淋漓盡致的愛，它見證著愛的忠貞，見證著愛的力量。

    我可以肯定地想，除過劉大伯，可能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會去耗盡自己一生的青春和年華去修一條這樣的艱辛之路。如果是我，我寧願搬到山下去住，也絕不會去修這樣的路。

    因為我們美好的一生是來到這個世界上享樂的，而不是受苦受累的，如果要受苦受累，必須要感到值得。而為了修上一條妻子和孩子一生都不會走上幾趟的山路，可能是許多人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實際的價值。而劉大伯卻能這樣去做，所以，他才讓人感到真誠偉大，感到不可思議。也正是這種真誠偉大和不可思議的行動和結果，才讓他們的愛情顯得是那樣地真摯與可貴，是那樣地平凡而偉大。

    於是，我就問劉大伯一個問題，“你和徐大媽就真地一直這樣地相親相愛，難道就沒有後悔過，抱怨過？”劉大伯笑了笑說，“我們這樣做讓很多人見笑，風言風語很多，就連父母都不同意，可是，我想隻要我們兩人在一起，就什麽也不怕。上山之後，我們苦得很，有時沒得吃的，可是，我們誰都沒有抱怨過，也沒有後悔過，而且抱怨後悔也沒得用，隻會搞得兩個人心裏都不舒坦。我們都是想讓對方開心高興，對方一開心高興了，我們自己也就開心高興了。我鑿石修路也是想讓她能常常下山去看孩子，讓她不要老呆在山上，感到好孤單好沒有意思。她知道我這樣做是為了她能下山方便，所以，她也對我好是感激，為我生了四個孩子，還每天在太陽下山之前，都要跑到山崖邊上來接我。”

    我又問他，“你這一輩子都住在這山上，吃盡了苦，受盡了罪，覺得虧不虧？”劉大伯搖了搖頭，說，“有麽子虧呦？我就愛秀姑，想和她在一起生活一輩子。我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有什麽虧的？就是在山下，人不也是要這樣地生活一輩子？我們的生活是很苦，也很不方便，但也沒有人管製我們，笑話我們。如果我們真不想在山上生活，恐怕也早就下山了。”

    下到山下，就到了中午。劉大伯把我帶到了他兒子劉三的家裏。劉三的家就在山腳下河邊上。房子還是那種比較舊的老式平房。而村裏其他人家差不多都蓋上了兩層或是三層的小樓了。劉三家的房子與村裏其他人家的房子相隔比較遠一些。但周圍的環境比較開闊，房前屋後還種著蔬菜。（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