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1年的一個周末（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8.9.11

    何佳和珍妮在8000公尺的突擊營地隻呆了兩個來小時，大概下午4時，那架直升機才飛了過來，把他們兩人送回了位於加德滿都市區的國際登山協會珠峰登山旅行社。吉塔向他們兩人表示祝賀，並送給他們每人一個木製的小佛像。但何佳沒有見到丹增，吉塔說丹增一直在醫院裏照看著李明秀。

    何佳本想一下山，就去仁愛醫院去看望李明秀，可是，此時他又累又困又乏又餓，直想馬上找家餐廳好好地吃上一頓。可不，他已經差不多有一整天沒好好地吃過飯了。於是，他拎著旅行包，帶著珍妮一起離開了登山旅行社，當即進到了對麵的一家中餐館。女服務員要他們點菜。何佳問女服務員，“什麽菜上得最快？”

    女服務員怔了一下，說，“冷凍豬蹄上得快。”

    可珍妮卻說，“還是吃紅燒牛排吧？”

    何佳一聽，對女服務員說，“就上紅燒牛排，要兩份，再來兩份甲魚湯。”他想好好地補補身子。

    女服務員離開後，何佳拉著珍妮的手，說，“明天我們去貝加爾湖滑雪？”因為他明天還有一天時間。

    珍妮搖了搖頭，抱歉地說，“不行，我明天要回坦桑尼亞，要一直工作到25日才能歇假。到時，我們去印尼的拉布漢巴焦。那裏可謂是人間的天堂。”說著，珍妮打開了餐廳牆上的電子屏幕，屏幕中出現了“拉布漢巴焦最時髦的玩法就是租上一條船，開啟三天兩晚的巡航之旅”的標題。

    雖然何佳並不熟悉拉布漢巴焦，但一看到這個標題，覺得非常地富有新意，非常地浪漫新奇。於是，他繼續地看著畫麵。畫麵在一頁頁地翻動著，非常地奇特美麗，有靜靜的無人島，有房間似的木船，有鋪在船頭上的情人睡床，有擺在餐桌上的美味烤魚，還有粉色的沙灘，清澈的海水，藍色的海灣，醉美的夕陽，絕美的日落，以及冰山一般的從水麵露出的小島和世界上獨有的巨蜥“科莫多龍”。

    當他們正在欣賞著拉布漢巴焦的風景，服務員把紅燒牛排和甲魚湯端到了他們麵前。他們餓壞了，顧不得再觀賞風景，便把屏幕一關，開始吃起了紅燒牛排，喝著甲魚湯。平時何佳最多隻能吃一份牛排，連甲魚湯都渴不完。可是，他很快就把牛排吃完了，一點都不覺得飽。於是，就叫服務員再給他們各上一份紅燒牛排。珍妮沒有反對，想必她也沒有吃飽。

    兩人吃完了兩份紅燒牛排，喝完了一碗甲魚湯。這時，他們才發現旁邊的人都在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們。吃完飯，他們都覺得肚子有點脹，身子重得不想動，腦袋直想往下耷，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就拖著沉重的步子直接進到了餐廳旁邊的一家小旅店。旅店的收費道不貴，但設施比較簡陋。可是，他們也顧不得講究，隨便要了一個雙人間。進到了房間，澡也沒洗，衣服沒脫，就一下倒在床上睡了起來。

    他們一直睡到了早上九點來鍾才醒來，可珍妮乘坐的巡航飛機要在10點整起飛。可是，因為昨晚忘了設置鬧鍾，所以，醒來時就有些晚了。珍妮急忙起床，顧不上吃早餐，就急忙地洗漱，然後匆匆忙忙地去趕地鐵。何佳幫她背著旅行包送她去機場，在地鐵站口，何佳順便在一家食品店裏買了個兩個麵包和兩瓶咖啡，給了珍妮一份。兩人一邊吃著一邊上到了地鐵列車。出了地鐵站，進到候機大廳，離飛機起飛還有十分鍾。

    要過安檢時，兩人緊緊地摟抱在一起。珍妮說，“我們下次在拉布漢巴焦再見。”

    何佳說，“還要再等十多天呢。我真想現在就跟你一起去那裏。”

    珍妮歉意地說，“可是工作要緊，沒有辦法。好了，再見，親愛的。”說著，便從何佳手裏接旅行包，進了安檢門，然後朝著停機坪跑去。

    等何佳從候機大廳出來時，就見一架銀白色的大型巡航飛機已經飛在天空上。何佳從機場回到旅店，旅店裏空空蕩蕩，讓他頓時感到了一絲莫明的孤獨和憂傷。他知道人在經曆過一場轟轟烈烈的事件之後，很容易陷入到這種陰沉悲涼的失落中。他實際上還沒完全地恢複過來，還是有些疲勞和困乏，還想睡覺。但是，他必須要去醫院看望李明秀。否則李明秀肯定不會原諒他，會認為他是在有意地疏遠她甚至是拋棄她。

    於是，他出了旅店，順著清亮明快的街道，朝著仁愛醫院走去。在醫院的門前，他買了一束青黃色的康乃馨，然後就進到了醫院。他想在他見到李明秀之後，應該對她抱歉一番，然後再向她解釋這次登頂的機會難得，他不能前功盡棄半途而廢。這不是在拋棄她，而是在為她著想，因為他把丹增留在了她的身邊。他想這個理由完全能夠說服她。

    這是一家有九層樓的大醫院，一樓的大廳裏有不少進進出出的人。何佳進到醫院，來到詢問台前，向一位女醫務人員問道，“我想去看望一位叫李明秀的病人。”

    女醫務人員在電子屏幕上查了查記錄，說，“是不是那位從中國來的女登山者？”

    何佳說，“是的，她在哪個病房？”

    女醫務人員說，“她昨天下午就出院了。”

    何佳馬上來到一個電子屏幕前，打開了屏幕，要與李明秀進行視頻對話。視頻打開了，畫麵中的李明秀穿著一身紫色的滑雪服，戴著手套，踩著滑雪板，手拿著兩根滑雪杆在雪地裏滑雪，滑雪場上有許多的人。那個叫丹增的夏爾巴向導正在手把手地教她滑雪。可以看出她熱情很高，非常地興奮。這讓何佳看著，心裏有股酸酸苦苦的滋味。他覺得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應該是他何佳，可是，鬼使神差，卻變成了那夏爾巴人。他對著她說，“寶貝，你在哪兒？”

    李明秀一邊朝著丹增說著笑著，好像沒有注意到他的喊話。於是，他就加大音量對她說，“嗨，你在哪裏？”

    這時，李明秀扭過頭來，朝他擺了擺手，回答著說，“我們在貝加爾湖，你也過來吧？”

    何佳心裏雖然不是滋味，但表麵上卻裝出很高興的樣子，說，“我不去了，我要跟著珍妮一起去印尼的拉布漢巴焦，那裏真是美極了。”接著，他又說道，“我來醫院看你，可醫生說你昨天下午就出院了。看到你身邊有人陪著，玩得很高興的樣子，我也就放心。”他想李明秀要有話對他說，可是，等了一會，見她隻顧讓丹增教她滑雪，並不想跟他講話，就把視頻關掉了。

    何佳又回到了那家小旅店裏。這時，珍妮給他打來電話，他趕忙打開視頻，看到珍妮已經坐在達累斯薩拉姆機場的候機大廳裏，就說，“你這麽快就到了？”

    珍妮說，“從加德滿都到坦桑尼亞將近有6000公裏，乘坐巡航飛機也就差不多要兩小時。”

    何佳又問，“那你啥時間能回到塞倫蓋蒂國家公園的原始森林中？”

    珍妮說，“下午一點有小飛機飛往塞倫蓋蒂，那裏會有專車來接我。”

    何佳說，“你離開後，我非常地想你。現在我還呆在那個小旅店裏，形單影隻地感到很孤獨。”

    珍妮說，“我也想你，可是，我們必須要等到25日才能見麵。你那位女朋友呢？你為什麽不去找她？”

    何佳歎了口氣，說，“她跟那個叫丹增的夏爾巴向導去了貝加爾湖。”

    珍妮又問，“那你打算咋辦？”

    何佳說，“我想回西安，可是，從孟買到首爾的列車要到下午兩點鍾才來。”

    珍妮說，“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我們25日在拉布漢巴焦見。”

    關了電話視頻，何佳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呆，想著該用什麽方式來打法這段時光。雖然加德滿都是個很有名氣的旅遊城市，位於珠峰的腰部，有迷人的穀地，美麗的植被，愜意的景觀、神秘的山巒，可以直接眺望珠峰。可是，他卻對此沒有一點興致。他感覺渾身無力，有些發困，飯也不想吃，就躺在了床上。

    可是，他卻睡不著，就回想著離開李明秀時的情景，檢討著在什麽地方做得不夠恰當，讓她因此而記恨自己。他想起了當時李明秀死死地抱著他的腿，懇求著他不要離開他，可是，他毅然決然地讓丹增留下來陪她下山，自己跟著珍妮上了山。這自然會引起她的痛恨，可這有什麽辦法？這讓他想起了當時他很想讓她明白的那些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不能離開誰。離開了你，他還會去找到另一個你。因為每個人都會這樣做，他不是在找某一個人，而是在尋找自己的快樂。昨夜的那種熾熱與歡暢隻是一番激情蕩漾，是人體激增的苛爾蒙的一次宣泄與暴發。這種激情的宣泄與暴發可以發生在任何一個男人和女人的身上。如果要把它看成是一種超越現實的情感和愛情，那你就會遭遇悲慘和失望，因為這種激情的宣泄與暴發在麵對生死考驗和重大選擇之時，會是多麽地蒼白無力和無可奈何。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靠得住，也不能過多地依靠任何人。要是那樣你就會成為別人的負擔，終久會被別人所拋棄。

    這話本是成功者針對失敗者而言的。可是，失敗者怎樣？成功者又能怎樣？他們會有多大的差別？李明秀失去他，卻得到丹增；他失去了李明秀，卻得到了珍妮。這難道就是成功者和失敗者的結局？對李明秀來說，他何佳與丹增會有什麽區別？對他何佳來說，李明秀和珍妮又有什麽不同？如果說他們之間真有區別與不同，那完全是感覺上的區別與不同。

    所以，他想對於人類而言，除過吃飯、睡覺、工作和做.愛，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能不能登上珠峰不重要，包括吃什麽飯，和誰做.愛也不重要。這個世界就沒有什麽重要的事。

    這樣地想著，他心裏覺得平靜多了，就很快地睡著了。

    2018.9.20第一稿於西安

    2018.9.22 第二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