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谘詢師{中篇小說}張寶同

    聽李鐵牛講述秀琴的事，吳謙對秀琴更是懷著一種深深的同情和憐憫，覺得秀琴一個女人從山溝裏出來，能在西安大城市裏混到今天也實在是不容易。她就是跟著董來順怎樣地生活也比跟她老公在一起要好得多。可是，他卻要盡快地把她從董來順那裏趕走。因為他拿了人家的錢，就得要給人家辦事。為此，他決定要親自到秀琴的老家走一趟。

    第二天一大早，吳謙來到西安西客運站，乘中巴車來到了長武的巨家鎮。下車前，他專門問過一位坐在旁邊的當地農民從巨家鎮到河澗如何走。他對吳謙說從巨家鎮到河澗並不遠，也就是十多裏路，人們一般都是走著過去，如果是乘車，每天早上7時和下午1時會有去那邊的中巴車。當時下車時已是9點鍾，如果乘車就隻能等到下午1時。可是，吳謙覺得如果要等到1點鍾，就是走路也早就走到了。於是，他背著一個雙背包，朝著通往河澗的大路那邊走去。

    這裏屬於黃土高原丘陵溝壑區，是渭北與隴東高原結合部，常年少雨，風災旱災不斷，土地幹燥少肥，莊稼長勢不旺。吳謙許多年前來過這裏，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一大早，就見許多人拉著裝著大汽油桶的架子車到水站去拉水。拉上一大桶水至少要吃上三五天，所以，這裏的水非常地金貴。有人說這裏的人寧願給你一個饃，都不肯給你一杯水。

    五月的陽光十分地明媚，田野和大路上一片金光。從公路朝著遠處望去，可以看到一片片新蓋的房屋。麥田裏的麥子半黃半綠，顯然要比關中那邊的麥子成熟晚。但路邊的景色還是很美，空氣清新，天空明朗，陽光中有種讓人欣喜的光亮。

    走過一大段路，老遠就見到路邊有一片耀眼醒目的紅光，從那晃動的姿態來看，顯然是一位身穿紅衣的年輕小媳婦。這種大紅大綠的衣服在城裏會特別地紮眼，可是在鄉下卻是十分地鮮亮好看。吳謙快步地來到了那女人的身旁。原來是一位三十剛出頭的女子在鋤地邊的雜草。那女人不但衣衫醒目，人也長得俊俏，讓人很有一種莫明的好感。吳謙走到她的旁邊，明知故問地朝著她問去河澗的路咋走。年輕女子朝吳謙打量了一下，放下手裏的鋤頭，走到吳謙麵前，一邊用手指著，一邊給他詳細地講述。

    聽完講述，吳謙並不想馬上離開，想跟這女人多聊一會，從背包裏拿出一包葡萄幹讓女人吃。女人一邊吃著一邊問吳謙來這裏幹嘛。吳謙說來這裏遊玩，剛好河澗那邊有一個熟人，想去看看。

    兩人聊了一會，女人就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大著膽子說，“要不，你就在我家住兩天？”

    吳謙說，“你老公同意我在你家住嗎？”

    女人說，“老公在西安打工，家裏隻有我和兒子在一起。”

    吳謙當然明白女人的意思，常年留守在家的年輕女人哪個不在想著和盼著男人？他也的確想留下來陪女人住上兩三天，可是，他要急著辦事，不能耽擱，就說，“等我啥時有空了，再來好嗎？”

    女人顯得很失望很失落，隻好眼巴巴地目送著他離開了。雖然，這事讓他感到有些遺憾，但也讓他對長武女人有了很深的好感，覺得長武女人漂亮而多情。

    本來，他覺得十裏路並不遠，頂多一個來小時就走到了，可是，他一路快步地走到了下午1點鍾，才走到大路邊的一個岔口前。一位路過這裏的老人指著岔路口對他說，從這裏再走三五裏就到了河澗村。這時，他才意識到農村人的裏程和城裏人的理解不一樣。城裏人對裏程的理解是通過測量，而農村人對裏程的理解是憑感覺。如果用城裏人的方式估算，這段十多裏的路程至少有二十多公裏。

    進到岔路口繼續往裏走，路上就再也見不到一個人了，路兩旁是茂密的叢林，除過鳥聲，是一片的寂靜。又走了一個來小時，終天來到了一條小河邊。小河兩邊是一大片被河水衝積的平川。衝積的痕跡像古跡一般呈現在寬闊的河床兩邊。平川的兩邊則是百米多高的黃土高坡。幹涸的河床上種著一片片的麥子，但是，隻要一下大雨，河水暴漲，麥地就會被河水衝走。而黃土高坡上的麥子卻是長得稀稀疏疏，半死不活，像是缺水少肥營養不良。

    從高坡上下到河邊，有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地通向一個岸邊的小村。小村隻有七八戶人家。住的房子還是那種低矮的小屋。

    來到了村子裏，見到一位老人，老人問吳謙，“你找誰呢？”

    吳謙說，“我來找秀琴家。”

    老人說，“秀琴家走親戚了，隻怕晚一些才能回來。”

    吳謙一看手機，現在還不到三點鍾，隻得先到附近轉一轉。他在附近的山上山下到處轉著，不一會就轉到了不遠處的另一個小村裏。這個村子更小，隻有三四戶人家。他跟一位老人聊了好一會。眼看天色要暗下來了，覺得秀琴家的人也該回來了，才趕忙回到了河澗村。可是，秀琴婆家的大門還是關著。於是，他就來到了隔壁住的村長家裏。

    村長是位三十來歲的男人，家裏還開著小商店。可是，小商店裏隻有幹吃麵和營養快線之類的食品。吳謙覺得去人家屋裏，不能空手，就拿出一百元錢，要買些東西作為見麵禮。他要買些奶粉和水果，可是這裏沒有，他要買些蛋糕和香煙，這裏還是沒有。村長對他說隻有幹吃麵和營養快線。於是，他隻好買上十包幹吃麵和十瓶營養快線。把錢給了村長，村長把錢看了好一會，弄不清這錢是真鈔還假幣，有些不敢收。因為從來都沒有外麵的人來他這裏買過東西。吳謙讓村長找人把錢搗開，可是村長說別人更搗不開了。沒辦法，吳謙想不送東西，就直接給人家送上兩百元錢作為見麵禮。

    天已經黑下來，這邊的人每天都是吃兩頓飯，而吳謙隻是早上匆匆地吃了一個麵包，中午沒有吃飯，也隻是吃了一個麵包，喝了一瓶水，又走了一整天的路，已經餓得不行了。可是，秀琴的家人還是沒有回來。

    天黑下來之後，山裏一片漆黑。有七八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拿著一種電石燈和小鏟子開始到周邊的土坡邊去挖蠍子。一斤蠍子收購價是十多元錢。一個孩子如果搞得好，一晚上就能挖上一斤蠍子，賣上十來元錢。所以，這裏的孩子晚上都不做作業，而是忙著挖蠍子掙錢。

    大概到了晚上九點鍾，秀琴的父親才從外麵回來。這時，村長可能已經把吳謙來這裏的事告訴了他們。所以，當吳謙一進到秀琴婆家的大門，兩位老人就用十分警惕和厭惡的目光盯著吳謙，問，“誰讓你來這的？”

    吳謙說，“是李鐵牛介紹我來的。”他忽視了秀琴就是讓李鐵牛從這裏騙著帶走的。所以，他一說李鐵牛的名字，兩位老人馬上罵道，“他把秀琴拐走了，你又來這幹嘛？”

    秀琴的男人不知從哪裏走了過來，揮動著拳頭對著他凶狠地喊道，“滾開，滾遠一些，別讓我看到你。”

    看著秀琴男人那副生野蠻橫的麵相和揮動的拳頭，吳謙嚇壞了，急忙從屋裏退了出來。他真後悔不該提到李鐵牛的名字。這時夜色已經有些深了，他想起那個路邊穿著鮮紅衣服的女人對他是那樣地留戀，懇求著讓他留下來住在她家。可是，現在再去找她已經是不可能了。此時，夜色已深，整個大山裏除過那些挖蠍子的燈光在晃動，幾十裏方圓的河澗山川中是無邊的漆黑和寂靜。河邊的風有些大，讓人感到一陣陣的寒意。時間太晚了，他已經不可能再離開這裏。

    他隻好去敲村長家的門，請求在他家找個地方過夜。村長顯得很為難，因為他不想得罪秀琴家人。吳謙對村長說，“我真不是壞人，我隻是跟李鐵牛見過一麵，他向我推薦說你們這裏風景好，還有個熟人在這裏，讓我過來遊玩。”說著，把身份證拿出來讓他看。

    乘村長對著電燈看身份證時，吳謙把兩張紅票子塞在了他手裏。村長猶豫了一下，就說，“我隻讓你住上一夜，你明天天一亮就馬上離開。”

    吳謙千恩萬謝地點著頭說，“絕對沒問題。”

    於是，村長打開一間小倉庫，把一個門板用兩個長凳一擲，從屋裏抱來一床被子和褥子，往門板上一鋪，然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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