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畫魂(六.甘願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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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魂(短篇小說)張寶同
丁紹光含淚走在返回的路上。這時,天色將暗未暗,暗藍色的天空中現著一片片風掃的殘雲。山穀間的青山綠水已在暮色蒼茫中寂靜下來,可以很清晰地聽到不遠處嘩嘩啦啦的溪水聲。可是,這一切他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他滿腦子裏都是屈辱和羞愧。他不怪玉娟的阿媽,因為你要解除人家女兒的婚約,往後讓人家那麽可愛的一個女兒該咋出外見人?人家當然會很生氣。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千怪萬怪,隻能怪自己不懂人家的風俗,就冒然地吃了人家的定婚雞。而且,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人們很快就會知道他丁紹光是個背信棄義,不守承諾的人。想到這,他心裏更是懊悔不已。
正在山穀間的小路上走著,突然象是有人在拉著他的衣服。他回頭一看,隻見玉娟淚水汪汪地追到了他,拉著他的衣服要讓他停下來。他轉過身來,看著玉娟的傷心的樣子,就說,“對不起,玉娟。”
玉娟把手指伸著,讓他不要再往下說。然後,拉著他的衣襟,把他拉到了小路旁邊的一片草地上。兩人就坐在了草地上。
丁紹光繼續道歉說,“對不起,玉娟,真是對不起。”
玉娟說,“別說了,說了也沒用了。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說著,她一邊擦著淚水,一邊向他解釋說,“你也莫要怪我阿媽對你不客氣,因為悔約在我們傣族看來是一種不誠實的行為,而我們傣族人最痛恨的就是不誠實。”
丁紹光說,“可我並不是不誠實,我確確實實不知道你們傣族的這個風俗。”
玉娟說,“我已經向阿媽說明了,也向他們表示我願意原諒你。所以,你不必再為這事感到不安了。”說著,她從草地上站了起來,說,“我們的事就到此為止吧,以後誰也不要再提了。”
見玉娟要走,丁紹光追過幾步,拉住玉娟的手,說,“玉娟,我想再去你家,懇求你阿媽,實在不行,我哪怕就是下跪,也要求得他們的原諒。”他要這樣做,還是不想讓她的父母為難她,也不想讓她父母過於惱怒,同時,也想讓他們知道他丁紹光不是那種不守信譽和不講誠實的人。
玉娟站在了那裏,問,“你覺得這樣有必要嗎?”其實,她也想讓他向父母解釋一番,這樣至少可以消除雙方的誤解和冤氣。
丁紹光說,“我至少不想讓你父母認為我是一個不守誠信的人。”因為他還從來沒有做過不守誠信的事情。
玉娟猶豫了一會,說,“那好吧。”她也不想讓他就這樣地離開。因為她真地非常愛他。
於是,玉娟又把丁紹光帶到了自家的竹樓下,為了讓阿媽有思想準備,她先讓丁紹光在樓下等著,自己進到了屋裏,去說服阿媽。大概過了有十來分鍾,玉娟出來了,對丁紹光說,“你進來吧。”
丁紹光上到了竹樓。這時,屋裏已經點著了煤油燈。在煤油燈的亮光下,可以看到玉娟的阿媽還是怒氣衝衝地坐在客廳的火塘旁。而她的阿爸卻隻是悶著頭在吸煙。見他進來了,也都不拿眼睛看他。但至少他們不再對他吼著喊著讓他出去了。於是,他低著頭站在他們的麵前,語氣極其誠懇地說,“大媽,大伯,實在是對不起了。”
玉娟的阿媽說,“光說句對不起就完了?”
丁紹光就低聲下氣地說,“大媽您說該咋辦,隻要你能原諒我,你讓我幹什麽我都願意。”
玉娟阿媽說,“那就按照我們傣族的規矩辦,你要在我家裏打三個月的工。”
丁紹光猶豫了一下,又朝著坐在旁邊的玉娟看了一眼,見玉娟朝他暗示著點著頭,他就對玉娟的阿媽說,“我同意。”其實,他在村子裏下放務農隻是一種勞動改造,並不牽涉謀生和生計問題。因為他是帶有工資和糧票的。如果他要給玉娟家打工,就不用再在生產隊裏幹活了。而且,在這裏打工,不但有人做飯管飯,而且還能整天和心愛的玉娟姑娘呆在一起。他怎能何樂而不為?他雖然不肯答應和玉娟姑娘的婚約,但並不代表他不愛玉娟姑娘。隻是他不想讓自己的家庭背景影響人家,也不想因為此事而影響自己的前程。
玉娟阿媽見眼前這位年青人竟然同意了,就說,“那好,從今天開始,你要在我家打工三月。”說著,便對玉娟阿爸說,“準備吃飯。”
不一會,噴香的酸菜雞在火塘上燉好了。玉娟就讓丁紹光坐在小桌旁,小桌上一共擺上了四個菜,有竹筍燒鹹魚,有土豆炒辣椒,有辣椒炒空心菜,還有酸菜燉雞。這場麵簡直比過年還豐盛。丁紹光就感到很納悶,出了這樣的事,玉娟的父母竟然還要用這樣隆重的飯菜來招待他。這真是讓他感到非常地困惑,非常地羞愧。玉娟和阿爸見他放不開,就給他夾雞腿,夾鹹魚。讓他感到越發地不好意思。
因為大家都不說話,所以,吃飯時的氣氛還是顯得很沉重。一吃完飯,玉娟的阿媽就匆匆地離開,坐在客廳一旁的織布機上開始織著布,聽著那織布機卡卡嚓嚓的聲音,好象還是餘怒未消。所以,這讓丁紹光的心還是怯怯的。一吃完飯,他就要主動收拾碗筷要去洗。但是,玉娟隻讓他陪在自己的身邊,卻不讓他動手。
丁紹光很願意在玉娟家打工,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他就問玉娟,可是玉娟也不知道,就去問阿媽。阿媽一邊織著布一邊回答說,“每天早上先到村前的井裏去擔水,再清除竹樓下牛羊的糞便,運到地裏上肥。然後就隨著社員們一起出工下田勞動,晚上下工後,還要澆菜地,隔上三五天就要進到林子裏去砍柴。凡是家裏的一切活都要幹。”
聽著阿媽這話,玉娟用懇求的口氣就對阿媽說,“阿媽,莫要對他這麽狠,他隻是上學出身,是在昆明大城市裏給大學生們教書的,讓他幹這重這多的活,隻怕會累著他了。”
阿媽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因為她是家裏的獨生女兒,從小就生得聰慧靈秀,阿媽一直都對她十分地嬌慣。聽著寶貝女兒的話,阿媽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所以,阿媽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你可憐他,他卻不可憐你。”
玉娟說,“他也是沒有辦法。”
阿媽聽著這話,沒有再吭聲。
因為要給人家打工,就得住在人家家裏。而傣族人家都是一家人住在一個屋子裏,而外人是不能進到臥室裏。所以,丁紹光隻能住在客廳裏。而且客人睡覺要頭朝窗子腳朝外,意思是不能久住。玉娟就把客廳的一角打掃幹淨,鋪上褥子和床單。床單和被褥雖是舊的,但卻是幹幹淨淨,甚至能聞到陽光的味道。
想著晚上就要住在玉娟家了,丁紹光感到非常高興,甚至有點興奮,他對玉娟說,“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了。”因為他確實打心眼裏喜愛玉娟。
玉娟就說,“那你為什麽不願意跟我結婚?我們結了婚,你就能跟我一起睡在臥室裏了。”
丁紹光隻是歉意地笑了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收拾好床鋪,丁紹光想起應該把自己的一些東西帶過來,因為他每天都要畫畫,這已經成為他一天當中最重要的工作。玉娟聽說他要回去帶畫架和衣物,就陪著他一起去。於是,兩人在明亮的月光下,說著笑著,全然把剛才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拋在了九霄雲外。
他們親親熱熱地一起來到丁紹光住的小屋裏。一進到這屋裏,玉娟就感覺屋裏實在是太亂了,畫筆畫彩和畫紙放得到處都是,還有一大堆髒衣服堆在床邊沒洗呢。於是,玉娟把屋裏、桌上和床上齊齊地收拾了一遍,然後把那堆沒洗的衣服用一件衣服一包,要帶回家裏去洗。
看著玉娟不到一會,就把屋裏收拾得齊齊整整,丁紹光就覺得玉娟不但人長得清秀美麗,而且人也能幹,不由地對她更是愛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