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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魂（短篇小說）張寶同

    丁紹光與謝廣瑞兩人邊說著話邊朝回走著。其實在路上差不多都是謝廣瑞在說，丁紹光隻是在聽。而且，謝廣瑞還給他講了傣族潑水節的來曆。他說，在很早以前，有一個凶狠的魔王有很強的魔法，刀槍不入，水火不怕，整天橫行霸道，為非作歹。他對百姓欺壓擄掠，無惡不作。他已經有了六個美麗的妻子，但哪一家若有美麗的女兒，他都要霸占為妻。

    有一次，他看到人間的一位公主名叫婻粽布的，長得比他的六個妻子都漂亮，於是，他又把她搶來，作了他的第七個妻子。一年六月的一天人間正在過年，魔王為新婚妻子婻粽布賀年，在宮中飲酒作樂。酒過三巡，客人們都喝得醉醺醺的。婻粽布乘機對魔王稱頌說，我尊貴的大王，您法力無邊，德行高尚，憑著您的威望，您完全可以征服天堂、地獄和人間，您應該做這三界的主人。魔王聽到愛妻的讚揚，非常得意，就對愛妻說，那是當然，因為沒有人知道我的軟肋。婻粽布就問，大王如此強大，怎麽會有軟肋？魔王對婻粽布悄悄說，我最怕有人用我的頭發來勒我的脖子，這樣我就會身首分家。

    婻粽布聽著，就繼續為魔王斟酒，直到酒席散盡，客人散去，她扶著爛醉如泥的魔王上床睡覺。等魔王熟睡之際，她就拔下了魔王的一根頭發，未等魔王驚醒就勒到了魔王的脖子上。魔王的頭立刻就掉到地上，可是，頭上流出的血卻變成了一團火在熊熊燃燒，很快就要蔓延到人間。婻粽布趕忙把魔王的頭抱起來。因為魔王的頭不靠在地上，大地上的火焰就熄滅了。但是隻要把魔王的頭往地上一放，大地就會繼續燃燒。於是，魔王的六個妻子也都趕來幫忙。她們輪流抱著魔王的頭，這樣火才不再繼續燃燒。

    婻粽布回到了人間，卻渾身是血跡，人們為了洗掉她身上的血跡，紛紛向她潑水。後來，人們為了紀念她，在每年過年的時候，就相互潑水，用潔淨的水洗去身上的汙垢，迎來吉祥的新年。

    聽著謝廣瑞津津著各種各樣新鮮有趣的事情，丁紹光就對謝廣瑞佩服得五體投地。覺得他真是消息太靈通了，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和故事他都知道，而且還能把當地的話說得繪聲繪色。於是，他就問謝廣瑞，“你咋什麽事情都知道，而且剛來這裏沒多久，就學會說當地方言了？”

    謝廣瑞說，“你別忘了，我的女朋友就是當地人。”

    丁紹光當然知道他一來到山寨，就把景泰小學裏的那位叫玉蓉的山村女教師給戀上了。那個玉蓉可是公社遠近聞名的美貌姑娘。丁紹光就說，“玉蓉確是個好姑娘，可是，你在這鄉下找傣族的姑娘，你父母會同意嗎？”因為他想他們畢竟隻是在這裏下放勞動，不知哪天就要回到遠在昆明的學校裏。到那時相愛的人天各一方，想見個麵都會是非常地不方便。

    謝廣瑞說，“哪裏的黃土不埋人？哪裏的女人不是一個樣？再說，這次下放不知何時才是盡頭，說不定就在這裏生活一輩子了。”

    丁紹光用勸導的口氣說，“別那麽悲觀，學校隻是讓咱們下放改造，說不定哪天就讓咱們回學校了。”

    謝廣瑞搖了搖頭，說，“我爸過去的一個同事從1958年就下放了，可是到現在還在農場裏呆著呢。我爸要不是得病，還不是照樣要在農場裏呆著。你想我的命運能會有什麽改變？”

    丁紹光長長地歎了口氣，因為他的命運和他的命運差不多相同，甚至還不如他。

    他們來到了景泰山寨小學。小學不大，就象一戶農家大院似的。總共隻有五間房屋，其中有三間比較大的房屋是教室，裏麵用幾塊五六米長，一尺寬的木板搭著作為課桌，木板旁邊用土坯壘著一道道50公分高的台台作為凳子。每個教室裏雖說也有兩扇大窗子。可是，窗子沒有玻璃，四麵透風。而教室的兩邊各有一個小屋，一個小屋是謝廣瑞的辦公室兼宿舍，而另一頭的小屋則是另一位教師玉蓉的辦公室兼宿舍。其實，這屋子不但是辦公室兼宿舍，而且還要放置鍋灶和其它生活用品。不過，他們把鍋灶安放在了門前，是用破舊的磚瓦和木板隨便搭起的一個小蓬子。

    一進到學校裏，謝廣瑞就朝著那邊的小屋喊道，“玉蓉，來客人了。”

    很快，就見一位穿戴整潔，容貌清秀的姑娘從那邊的屋裏出來，見到丁紹光就欠了欠身子，朝他微微地一笑，說，“來了？”

    看著玉蓉姑娘那曼妙多姿的樣子，丁紹光不禁在想：一個男人其實並不需要太多，隻要能有一間房子和一個心愛的女人也就足夠了，就能恩恩愛愛快快樂樂地生活了。他朝姑娘笑了笑，說，“近來還忙嗎？”

    姑娘說，“不忙。”

    謝廣瑞把一隻活雞朝地上一丟，對玉蓉說，“把這隻雞燒一下，我和紹光要喝點酒。”

    丁紹光也買了一些竹筍，遞給了玉蓉，讓她一起做菜。

    於是，兩人就進到了屋裏。小屋約有十三四平米，中間擺放著一個大四方桌，四邊各有一條長凳。屋子緊裏麵有一張單人小床，小床上搭著蚊帳。床邊有一個紅色的木箱。

    兩人坐在四方桌的對麵，開始聊了起來。玉蓉端了兩杯茶從外麵進來，把茶水放在了桌子上，然後開始在門前的小廚房裏忙活起來。

    沒過多久，香噴噴的酸菜雞和酸菜炒竹筍端在了桌上。謝廣瑞拿出三個小碗，斟滿酒，於是，三人開始喝酒吃菜。

    傣族人因常吃糯米，為了便於消化，所以，頓頓都要吃酸菜。而玉蓉做的酸菜燒雞和炒竹筍也確實非常可口。

    大家碰了杯，喝著酒，話也就多了起來。謝廣瑞向玉蓉介紹著說，“紹光可是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高才生，畫的畫非常好。特別是他的工筆畫畫得更好。我不是在誇講紹光，他將來肯定能成為一名大畫家。”

    玉蓉說，“我看過他的畫。畫得就是好。”說著，她把一個雞腿夾在了丁紹光的碗裏，朝他問道，“不過，紹光，你啥時給我畫張畫？”

    丁紹光說，“玉蓉可是公社遠近聞名的美人，又是謝兄的女朋友。讓我先構思一下，好好地給你畫上一張。”

    謝廣瑞說，“我不要你給我畫像，但你得給我畫上一張畫，等你哪天成名當了大畫家，也好作個紀念。”說著，也夾起一個大雞腿放在了丁紹光的碗裏。

    丁紹光馬上把謝廣瑞夾來的雞腿推了過去，說，“實在是吃不下了，我剛才在集市上已經吃過大半隻雞了。”

    聽著他的話，身旁的兩人都拿著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謝廣瑞問，“你在集市上吃過雞了？”

    丁紹光說，“是啊，怎麽啦？”

    謝廣瑞又朝著玉蓉看了看，見玉蓉也顯出驚訝的神色，就又對丁紹光問，“你吃的是誰家的雞？”

    丁紹光說，“是一位漂亮姑娘的。你不是也見到了她。”

    謝廣瑞說，“我是見你和一位姑娘在一起，但我沒有太注意。不如，我可告訴你，人家姑娘的雞可不是隨便可以吃的。你吃了人家的雞，就等於你答應了人家的婚約。”

    丁紹光笑了笑，說，“開什麽玩笑，想嚇我似吧？天下哪有這樣的事。”

    可玉蓉卻是十分地嚴肅認真，說，“這不是開玩笑，我們傣族的姑娘就是用趕擺黃燜雞來相對象的。她是不是沒要你的錢？”

    丁紹光說，“我是要給她錢的，可她不要。”

    玉蓉說，“你們是不是一起去了集市後麵的那片小樹林？”

    丁紹光說，“她是要讓我跟她一起去小樹林的，可是，剛好就碰見了謝兄。”

    玉蓉說，“那你就等於跟人家定了婚約。你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丁紹光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我們前些天見過一麵，她好象就住在我們村的附近。”

    玉蓉笑了，說，“我們傣族山寨又要多了一位外來的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