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畫魂(四.萬般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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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魂(短篇小說)張寶同

    丁紹光一聽這話頓時呆住了,天啊!原來這燒雞不是隨便可以吃的。可他哪知道這裏的玄機?他上次在這裏實習過半年,這次又在這裏呆了將近半個來月了,可是,就一直不知道傣族還有這種風俗。不過,他那次來這裏實習,隻是跟著公社裏的一位通訊幹事常常在一起,而且那位通訊幹事也是一位剛剛調到當地的漢族同誌。聽著謝廣瑞和玉蓉這話,他的腦子一下子炸開了鍋。因為談婚論嫁可是人生的大事。可他平時隻是專心畫畫,對個人愛情卻很少考慮過,他一直計劃著要等自己功成名就了再考慮個人的婚姻問題,可是,他怎麽就荒唐地做出了這種事。

    他漲紅著臉,問玉蓉,“我真地不知道你們這裏還有這種風俗,要是知道,她就是用槍逼著我,我也不會吃她的燒雞。”接著,他又急切地問道,“你看還有什麽辦法能補救嗎?”

    玉蓉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們這裏都是這樣,隻要是吃了人家姑娘的燒雞,就等於與人家定下了婚約。到底如何解除這種約定,我還真是不知道。也許你要去對那位姑娘或是對她的父母說明。”

    丁紹光還是皺著眉,因為他還不知道她在哪裏,她家住在哪裏。

    在離開學校回家的路上,丁紹光十分地懊惱,就跟打了個敗仗似地。本來是高高興興地去逛集市,沒想到卻給自己惹出了這大的麻煩。因為心情不好,又多喝了些酒,他一唱回到自己的屋裏,就躺在床上。可是,滿腦子的憂煩卻讓他安靜不下來。他一會想著那姑娘是那樣明麗清秀,親切可愛;一會又責怪自己為什麽那樣貪嘴好吃,如果他不去吃人家的燒雞,也就沒有這當子麻煩事。

    甚至到了夜裏,他都熬煎得不能入睡。他其實也想到如果不行也象謝廣瑞那樣,就在當地找上一位可愛姑娘,紮紮實實地就在這裏過上一輩子。可是,他又想到自己的理想是要成名成家,成為一名大畫家。可是,他要是一輩子窩在這裏,別說要成為大畫家,就是連他的畫恐怕都不會有人看。在他的心目中,雖然西雙版納是片神奇的土地和藝術的聖殿。這裏陽光明媚,樹木繁茂,色彩豐富而絢麗,處處充滿生機。在這裏居住著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的少數民族。他們的服飾、性格和生活都是那樣地具有特色,他們的民俗和藝術質樸、優雅和簡潔,千姿百態,風情萬種,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藝術寶庫。但是,將來他要繼續發展,還是要回到那些大城市裏去。因為那裏才是他施展才華的廣闊天地。

    但是,他考慮最多的還是自己家的背景。父親丁俊生1948和母親李湘君去了台灣。他們家共有六個孩子,而他是這個家庭中的第四個孩子。他的哥哥和姐姐在bj跟著爺爺奶奶生活,而他的妹妹和弟弟被父母帶去了台灣。其實丁紹光從九歲起便離開父母,開始自立。他一九五四年考入了bj第八高級中學,一九五七年的夏天,丁紹光高中畢業,考入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選擇裝潢設計就讀。雖然他多少年來一直遠離父母,可是,父母的陰影卻一直在籠罩著他。所以,他也擔心自己這種家庭背景會影響到別人。盡管這邊疆山寨遠離政治中心,不會因為他的家庭背景受到多大的影響,但是,讓人家說起來總是不好。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這種家庭背景。這樣想著,他就決定要找到那位姑娘,向她和她的父母道歉和說明情況。他想隻要向人家說明了情況,人家就不會太難為他,畢竟人們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第二天傍晚下工後,丁紹光沒有馬上做飯,而是順著那天黃昏時分姑娘在河邊洗完澡朝後山那邊回家的小路一路走了過去。後山是一片片濃密的橡膠樹林。林中有一條小路繞著一座叫翠嶺的山峰就進到了一片山穀地帶。這裏四麵青山環繞,中間是一片平坦的水田,水田中有農人在扶犁犁田。但在田間插秧幾乎都是女人。他知道傣族男人結婚之後就不再下田勞動,隻是呆在家裏看看孩子做做家務,下田勞作和出外做事都由女人來承擔。所以,傣族女人是非常辛苦的,但在傣族家中當家作主的卻是女人,因為傣族人是不重生男重生女。這一點和漢族人截然不同。

    順著田間小路朝著對麵山邊走去,在靠近山邊的竹林和樹林間,可以看到幾棟竹樓從中露出的,仿佛那竹樓就是掛在樹梢上似的。正是下工時分,夕陽晚霞的金光依然灑在山穀間。田間小路上,一些中老年婦女打著赤腳,緩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而那些姑娘們卻在路上嘰嘰喳喳地說笑著打鬧著,讓這黃昏靜謐的山穀間充滿著歡快的氣息。

    丁紹光站在路邊,看著那些姑娘從田間小路上走了過來。他想他要找的那位姑娘應該就在其中。可是,等姑娘們從他麵前走過時,都在用那種好奇和灼熱的目光看著他,卻沒有一個是他熟悉和認識的。

    於是,他就等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走過來時,就說,“我想向您打聽一位姑娘。”

    傣族山寨裏的人總是非常地好客,聽說他來找人,就問,“你要找哪位姑娘?”

    他也說不上來,因為他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他想了想,說,“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她大概有十八九歲,中等個頭,人長得非常漂亮。”

    小夥子笑了笑,說,“這樣的姑娘我們這裏有好幾個,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說著,他指著山邊林間的竹樓,說,“要不,你去那邊看看。”

    丁紹光就來到了山邊的那林邊的竹樓前麵。這種竹樓造型獨特美觀,外形好像一頂巨大的帳篷架在許多木柱上。住宿的樓室離地麵高五、六尺,搭架在木柱中間。這種竹樓丁紹光去過幾家,他們的樓室周圍都以竹籬笆或木板作為擋板,室內用隔板分成兩半,內側是主人的臥室,外側是接待客人的場所,又是生火做飯的地方。樓底木柱林立,四麵無遮欄,用於關養牲畜家禽,堆放柴禾雜物。這種竹材建築,又架空離開地麵,因而透風、涼爽,防潮、避免蟲蛇傷害。雨季還可以防洪澇衝浸,很適合熱帶地區居住。

    他知道進到傣族人的竹樓裏是有很多講究的,所以,他隻想在樓下和門前轉轉,並不想進到人家的屋裏。他想隻要是那位姑娘見到了他,肯定會出來跟他打招呼的。可是,他在那幾棟竹樓門前轉了兩三圈,卻沒有一個人出來跟他打招呼。看著天色就要黑了下來,他隻好沮喪地朝回走。

    回到自己的屋裏,心情十分地煩躁,看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才開始把蒸飯的小鍋吊了起來,點火做飯。等把米飯燒開,他便讓餘火悶著飯,到房後的菜地裏摘了幾個青辣椒,用水一洗,用油一炒,盛在了一個小碗裏。然後,開始吃飯。吃完飯,他就來到河邊的坡地上坐著,看著滿天的星星,想著心事。

    不一會,生產隊的副隊長岩龍走了過來,坐在他的旁邊,對他說,“小丁呀,你一人這樣生活著多孤獨多寂寞,要不,我給你說個姑娘,白天和你一起幹活,晚上摟在一起睡覺,多好!”

    山裏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白天下到田裏幹活,夜裏摟著女人睡覺。這和古人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脈相承。他們就是這樣實在,沒有任何多餘的理想和念頭。可是,丁紹光不一樣,他上過大學,他想的是外麵的世界和外麵的精彩。所以,他搖了搖頭,說,“不行,這裏不是我久呆的地方。”

    新婚不久的副隊長不解地說,“你們這些人,上的學越多,越是愛空想。要是這樣,還不如不上學呢。”

    丁紹光不想跟別人討論這種事,因為人生經曆不一樣,人的思想認識也不一樣。他說,“不是我愛空想,是我的心就不在這裏。”山裏的烏鴉都想變成金鳳凰,何況他本身就是城裏的鳳凰。這山裏是他尋找創作靈感的好地方,但卻不會讓他的理想變為現實。因為這山裏沒有人會欣賞他的畫。

    副隊長歎了口氣,說,“可是,你成天老是在畫這畫那,有啥用?又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錢花。”

    丁紹光苦苦地笑了笑,說,“所以,我才不能老是呆在這裏。因為沒有人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