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投奔小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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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向前,沒在華州逗留,也費了兩天,眼見麵前山巒疊嶂,史進就知道快到東平府了,史進一路也想了不少,這十八個人跟著自己也不是個事,自從那天十八騎脫下黑甲,史進看到他們一個個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能常過這樣打打殺殺的日子,尤其是十八,小小一隻,總在沙場和壯漢搏殺,總讓人心疼,史進想了半天,對馮大說::“大哥,我想給你們尋個正常生計做,你看如何?”,諸人都一臉茫然,馮大問:“怎的正常生計?”,史進也問:“你們的盤纏是怎麽來的?”,馮大說:“之前是義父給的,後來是馮彪哥哥給的,你做主人後,都是你給的。”,史進想想,還真是,自己得了不少賞金,一路盤纏都是自己拿的,史進說道:“正常的生計,就是,自己幹活,養活自己。”,馮大一臉苦相,說:“我們不會種地啊。”,史進說:“未必是種地,手藝可以慢慢學,我們先去唐州,給你們找個落腳點。”,馮大問:“那主人你呢?”,“我一個人去東平府,我們人多,目標太大,王寧要對付我們,太容易。”,馮大說:“萬萬不可,你拿了虎符,是我們的主人,我們要跟隨你左右。”,史進撲哧笑了:“什麽主人不主人的,也就你這麽叫我,你讓四姐,八姐,二姐,十八叫我一聲主人聽聽。”,隻見馮二,馮四的一片白眼,十八在車裏喊了一句:“滾!”,馮大撓撓頭:“那您是要把我們托付給新的主人?”,史進說道:“托付不了,虎符我給弄丟了。”,馮大重重歎了口氣:“那我們怎麽辦?”,史進說:“之後,之後就由你們自己了唄。”,馮大迷茫的四下望望,史進說:“不要著急,換上百姓衣服,先去唐州吧。”,馮大一路一聲不吭,眾人也思索著未來,冷冰冰的馮二居然主動和馮大說話:“大哥,車到山前必有路,不用迷茫。”,馮大說:“之前,我們跟隨主人,南征北戰,主人的理想就是我們的理想,如今史進兄弟不讓我們追隨他,我們以後要做點什麽?”,馮二譏諷道:“誰和你我們,你把主人的理想當追求,我可不是。”,馮大問:“那你是為什麽跟隨主人南征北戰。”,馮二沉默了一會,麵露不悅,罵了馮大一句:“蠢貨。”,史進拍馬上前,對馮大說:“怎麽就沒追求了?這麽多兄弟姐妹要你養,你應該很有壓力才對。”,馮大愣了一下,嘀咕:“我養…………”,史進說:“不過可不能再落草,做shā rén越貨的勾當。”,馮大點點頭:“走一步看一步吧。”,史進又去了十八車邊,十八踏出腦袋,史進說:“你想好以後幹什麽了嗎?”,十八搖搖頭,問:“你不是會保護我嗎?”,史進點點頭,說:“我當然會保護你,不過可沒說過會養你。”,十八白了他一眼,說:“你都拋下我了,怎麽保護我。”,史進笑笑,遞給十八一個小玩意,十八一看,虎符,史進說:“以後黑甲騎算我一個,我做老十九,你是我們的新主人,不過你得暫時保密,等大哥學會自立了,再公開。”,十八點點頭,又問:“你說我去找姑姑怎麽樣?”,史進說:“不好,我們還是先試著自立,如果好人都是衣來伸手的人,大俠會不夠用吧。你前幾天問我解放是什麽,我想,首先得填飽肚子才能談解放吧。”,十八低頭不語,半晌說道:“我會學著做飯的。”,史進也沒去糾正,笑著走開了,傍晚,一群人下馬,走去唐州府城,這裏也算井井有條,雖比不上大名府的熱鬧,卻也強過東平府百倍。一行人兜兜轉轉,路過好幾個客棧都沒駐足。

    中午在一個肉鋪前停了下來,隻見一個黑黑的少年,**上身,渾身油光光的,胸前罩一個羊皮兜子,單手拿把剔骨刀,正在解牛,隻見他左手比劃在肉上,右手刀飛速劃在骨頭縫,速度之快,隻留下刀的殘影,肩膀有韻律得搖晃出歡快的節奏,啪嗒,年輕人把肉一摔打,牛骨不帶一絲肉被剝離出來,史進才發現,周遭圍觀他解牛的人真是不少,此時人群居然齊聲叫好,前麵靦腆地笑笑,也不抬頭,把牛肉拋到另一個案板上,買肉的主顧去那個案子上等,少年這裏又把一隻剛放血的羊倒吊起來,少年力氣很大,單手就把羊定在勾上,少年先是在腹腔開一個洞,用盆接了羊下水,之後兩指夾住一個木片,說著肚子上的洞,把皮子整張剝,少年已經汗流浹背,手上動作反倒越來越快,皮子落地的一瞬,他就拿出尖刀,依次卸下前後體,前後腿,肋巴肉,後臀肉,又細細剔了背肉,最後,把羊尾巴一揪,隻見肉整整齊齊擺在案板上,掛鉤上隻剩一條光溜溜的羊脊骨連著羊頭。

    史進也叫好:“好手藝,小浪哥!”,小浪哥一抬頭,看到是史進,喜上眉梢,對另一個肉案喊到:“師傅。我先下工了。”,也不等人答應就脫了兜子,直奔史進:“兄弟,你終於來了。”,另一個肉案上就是當日被史進救下的壯漢,對小浪哥喊到:“你帶恩公回家去吧。”,小浪哥也不擦手,拽起史進就走,竟然沒發現另十七匹馬並一個馬車也跟了上來。

    及到了一處大院,史進才介紹他們雙方認識,史進問:“小浪哥,能不能把我這十八個兄弟留在這,教他們點營生。”,小浪哥問道:“你們都會點什麽?”

    “我,馮大,慣使大刀,衝鋒陷陣,砍瓜切菜。”

    “我,馮二,常用長劍,鞏衛中軍,刺客莫近。”

    “我,馮三,慣使馬朔,單騎繞後,直取中樞。”

    “我,馮四,長短重鐧,交馬對衝,戰無不勝。”

    “我,馮五,紅纓長槍,衝陣對殺,破盾破甲。”

    “我,馮六,方天畫戟,捉對廝殺,單挑之王。”

    “我,馮七,赤瓜銅錘,步戰先鋒,擊碎天靈。”

    “我,馮八,九節神鞭,活捉擒拿,十步一殺。”

    “我,馮九,五尺長鞭,分割敵陣,如驅群羊。”

    “我,馮十,割喉短刀,繪製地圖,刺探敵情。”

    “我,十一,銅長手炮,火燒聯營,據馬衝鋒。”

    “我,十二,刑天巨斧,劈山開石,步戰無雙。”

    “我,十三,鐵臂神弓,百發百中,千裏追擊。”

    “我,十四,柳葉雙刀,潛入刺殺,神鬼不知。”

    “我,十五,毒頑飛鏢,煙障阻敵,掩護撤退。”

    “我,十六,啥都不會,長得漂亮,等著嫁人。”

    “我,十七,擅長禦獸,飛鷹走虎,無不順服。”

    史進說:“別聽十六瞎說,她鞋裏有兩把短刀,當麵割喉,很厲害的。”,小浪哥回道:“那也沒什麽差別,都是shā rén的本領,還不如不會。”,兩人一打岔,把準備好台詞的十八噎回去了,十八大叫:“喂!閉嘴,我還沒說呢。”,眾人都轉過頭來,十八氣呼呼不說話,史進打圓場:“差點忘了,十八可厲害了,你聽她說。”,小浪哥心領神會,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十八說:“我叫馮十八,用兩把新月彎刀,擅長攀馬刺殺。”,說完眾人都鼓起掌來,要說這攀馬刺殺確實是一門大本事,一般追擊敵軍,常規手段是放箭,這樣容易傷到馬兒,攀馬刺殺則不同,隻需一名士兵,騎一匹快馬,追上敵軍,從一匹馬跳到另一匹馬上,把馬上的敵軍割喉,這樣就能俘獲大量馬匹,而且還能拖慢敵軍撤退的速度,給自家的追擊部隊爭取時間,確實是很厲害的本事。

    史進問小浪哥:“你這邊人手夠不夠?”,小浪哥說:“你也看到了,這邊隻有我們一家肉鋪,案子上隻有我和師傅兩個,人手不夠,這邊是唐州建的新城區,那天我們救下的青州一行人,有泥瓦匠,有醬坊,醋坊,磨坊,酒坊,有郎中,有廚娘,各行都缺人。”,史進說:“那太好了,就讓我的兄弟跟著他們學徒吧。”,小浪哥撓撓頭,說道:“這些人都是家傳的手藝,怕是難,打雜還行,學徒怕是難。”,史進說:“花點錢能不能教?”,小浪哥說:“難,我對他們有救命之恩,師傅也隻教我屠宰,你說的貯青,他倒是會,卻不現教,定要秋後才肯教我貯青。”,史進說:“那怎麽辦,你準備入贅了?”,小浪哥說:“不,等到秋後,他要是不教,我就走,找個能學到的地方。”,史進想了想,說道:“我勸他們試試吧。”。

    史進讓馮三去街上買了些酒,等到晚上下工,青州來的匠人都回到共同租住的小院,他們知道救命恩人前來,無不高興,各買了酒肉,在小院裏擺了席麵,史進吩咐馮三,給匠人各倒一碗酒,大夥碰杯,一個老漢問道:“恩公這幾日,何處去了?”,史進不急著不回答,說道:“大伯,你們事業新開,還缺人手也不?”,老漢說:“缺,但是唐州本地人各安生計,找不到打下手的人。”,史進說:“我這些哥哥姐姐,都沒有生計,在您這先安頓一下,您看如何。”,老漢沉吟一會說道:“在我這,不會委屈了這幾位少爺xiǎo jiě吧。”,史進說:“什麽委屈不委屈的,都是粗人。”,老漢說:“那好吧。”,史進忙站到桌上,說道:“哥哥姐姐們,大伯答應你們在這當學徒了,一會咱們商量拜師的事。”,果然,下麵一陣嘩然,尤其是那個醫生,他的醫術是祖傳的,連女兒都不教,立馬就跳起來,領頭的大伯抓住史進,要和他撇清一下,在這打打零工可以,收徒?恐怕…………史進哪管這些,連勝道謝,說:“謝謝諸位叔叔伯伯,小人家教不好,哥哥姐姐都曾經落草為寇,如今改邪歸正,諸位的再造之情,我們兄弟沒齒難忘。”,這番話一畢,桌上鴉雀無聲,剛剛站起來的郎中尷尬地坐下,這波人都是見識過史進和小浪哥shā rén的場景的,再看看一桌凶神惡煞的,都有些背脊發涼,史進拿出四百量銀子放在桌上,癱成一堆,說道:“這些是我們兄弟這幾年shā rén越貨積攢下的,分給各位,全當拜師的人事。”,眾人都不敢拿,馮大就抓了一把,一個一個人去塞,都執意不要,馮大惱怒,吼道:“怎麽!都看不起我們兄弟!連門吃飯的手藝都不肯教?”,這倒不是演的,自從史進說要和他們分開,他就一肚子火,馮三站起來,一把摁住馮大腰間的刀,說道:“大哥別生氣,切莫動刀。”,諸人都嚇了一跳,此時還是小浪哥的師傅識大體,起來說道:“你們這一個個的,兩位於咱們是救命之恩,如今怎麽這點忙都要推諉?況且這幾位好漢之前是綠林,如今做了正常生計,於國於民都是好事,你們不收留,他們不隻能打家劫舍,有天我們再被劫道,可未必有恩公這樣的來救。”,說完,從桌子上拿起兩錠銀,說道:“我這裏教屠宰和貯青,願學的,來我這學徒。”,屠戶這麽一帶頭,其他人也紛紛收了銀子。

    筵席到晚方散,史進他們租下了隔壁一處院子,小浪哥也搬了過去,二十人圍著屋內一個銅爐坐定,小浪哥煮了羊蠍子,大家誰的不說話。剛才這一幕,讓眾人都覺得天下之大,難覓一個容身之處,早年從軍,被文官不公正對待,之後落草,被官軍緝捕,跟了史進,一路流浪,現在,要尋個正常生計,被人拒之門外,史進一番裝瘋賣傻才求得一個寄人籬下。十四說道:“天下人人都有家,唯獨我們沒有。”,是啊,人家連手藝都要家傳,這種擠不進來的關係真是讓人討厭。

    大家可能都有這樣的經曆,七八個朋友出去玩,如果其中有一對情侶,其他人就會很別扭,因為插不進他們的愛情。一個新人剛進公司,公司老員工關係太好,新人也會難受,感覺老員工一舉一動都在嘲弄他,因為融不進他們的友情。這都是小的,如果,是一個被收養的孩子,或者是沒有血緣的拖油瓶,那就太絕望了,愛情,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少一起玩,友情也能慢慢培養,親情這種天成的感情,養不成,躲不起。

    一群人揉著腦袋,史進問小浪哥:“你在這,過的委屈不?”,小浪哥說:“辛苦點罷了,不委屈。”,史進覺的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他仰起頭,說道:“一個月後!”,眾人以為他有什麽指示,齊齊轉過頭來,史進說道:“你們先在這裏停一個月,一月之後,去鳳翔府,華陰縣找我。”,史進站起來,笑道:“我養你們一輩子啦。”。史進終究還是心軟,不想他們委屈,雖說,十八騎人人身手了得,可都是社會生活的小白,人家就是捉哄他們,他們也無可奈,寄人籬下的感覺,想想都如坐針氈。

    馮大高興不已,激動的手舞足蹈,抽出短刀,給眾人分食羊蠍子,夜深了,天還有點涼。諸人各懷迷茫的想著未來,隻有馮大不迷茫,一個月後,繼續跟著史進就行了。

    史進起身,和大家道別,“我就不留了,事情就先這麽定,小浪哥,這幾天照顧照顧他們,他們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不必委曲求全。”,小浪哥點點頭,從地甕裏拿出一個小罐子:“我采的,送給你路上吃。”,史進一看就知道是蜂巢,笑笑,他拿過罐子藏在身後,走到十八麵前,說道:“閉眼,張嘴,給你點好吃的。”,十八看史進麵容憂愁,不像是要捉弄她,於是照做,史進撕下一片蜂膠塞進去。史進看到十八舒展的眉頭,想,自己第一次吃蜂蜜可能也是這樣的表情,史進對她講:“去,和哥哥姐姐分食吧,我走了。”,史進說完,徑直走了出去,十八追了出來,把自己雙刀中的一把塞給他。眾人把史進送出城去,看他一個人騎馬消失在夜色中,馮大說道:“一個月,快些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