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章 九王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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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王看著下方撕扯的二人,眸中慢慢地浮出一絲意味深長,嘴角笑了一下:“夫人何必這麽動怒呢,既然這婢女對你如此忠心,便讓她陪著夫人去,這樣到了黃泉道上,夫人也不至孤單。”

    此話一出,城主夫人和姬柔都紛紛地變了顏色。特別是姬柔,剛才還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如今她看向上首,淺笑溫和的九王,竟然嘴唇發白顫抖像是蒙了。

    城主夫人已經從半個月前那個風情萬種的美麗夫人,變成了蒼白幹癟的老嫗一樣,整張臉孔和身上的氣韻都老了幾十年。

    但是,她還是趁九王不注意狠狠瞪了姬柔一眼,姬柔也不知是剛才被九王嚇得,沒了膽氣,一下就鬆開了手。

    隻聽她罵道:“滾!本夫人就是死,也是趙王親封的趙國夫人,無需你這個出身低賤的婢子為我陪葬!”

    姬柔臉色漲得通紅,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轉,她期期艾艾地看著城主夫人,一副拚命把委屈忍下去的樣子。

    可是白麵車夫卻沒有繼續動作,依然和城主夫人停留在原地,他目光輕輕掃向了九王。從剛才那句話,他就感覺到九王有了別的意思。

    果然九王低柔笑出來,看向已經縮在一邊的姬柔,說道:“夫人說不想讓你給她陪葬,你呢,你想不想和自己伺候的夫人一起去死?”

    九王這話顯然是在認真問姬柔,姬柔從開始倔強咬著唇,到後來意識到以後的瑟瑟發抖,她一下子撲倒在地上,開始不停地磕頭:“九王殿下,求求你,你饒了夫人吧!殿下……”

    姬柔長得有三分像城主夫人,但是她更年輕,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所以那張臉孔比起城主夫人也格外美麗動人,特別是如今掛著淚珠,因為害怕發抖的身體,但凡有一點憐香惜玉的人,都會從心底裏忍不住對這個少女升起憐惜之心。

    九王是男人,在這點上,他應當同大多數男人一樣。

    姬柔這個年紀,又加上城主夫人的熏陶,早已對自己的魅力熟知在心,是以她毫不掩飾地露出了自己的心碎絕望,盼望九王對她有所垂憐。這才能讓今晚的一切事情有了轉機。

    姬柔哭了一氣,見九王似乎沒有阻止的意思,但也沒有說什麽軟和的話,姬柔心裏越來越沒底,卻也隻能更用力地哭著。

    到最後眼淚實在是哭幹了,她的眼睛甚至因為流了太多眼淚,而變得幹澀發疼,她才忍不住抬起眼看向九王。

    九王依然保持淡淡的笑意,好像在姬柔哭之前和哭之後,他都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姬柔的一顆心沉到穀底,所有的希望都湮沒。

    九王輕輕說道:“姬柔姑娘這我見猶憐的動人樣子,倒和夫人很有些相似。”

    嘴裏說著姬柔的樣子動人,可是他分明不為所動,還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腿腳發軟,白麵車夫這時也鬆開手,她就一下子癱倒在了地麵上。

    姬柔看著九王,開始不斷往後退:“你是魔鬼,你不是人……”

    白麵車夫臉色一冷,手已經握在刀柄上,忽然城主夫人就尖叫著撲過來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動作於是停止,但卻不是因為城主夫人的阻止,隻有此刻不能說話的紅腰看見了,九王在姬柔說話的同時,給了白麵車夫一眼。

    那應當是在阻止白麵車夫動手,否則,就算來一百個城主夫人,都不可能阻攔剛才那一刀。

    但城主夫人不知道這些,她看到白麵車夫剛才要抽刀,已經崩潰了,再次爬到九王的麵前,嘶聲說道:“告訴我你要什麽,我什麽都願意給!”

    九王微微低下頭,和城主夫人目光平視,在這個角度,他就好像是一個殘忍而高高在上的神。

    九王說:“夫人,那把匕首上鑲嵌的紫玉,是陳國宮室中,送給成年的皇室公主的,夫人才剛對本王說,這匕首是陳王送你的,莫非,以夫人這把年紀,還能是陳王的公主嗎?”

    陳王現在也不過就是而立之年,城主夫人最多與他相當,再怎麽樣,也不會是陳王的女兒,更不會是公主了。

    一番話,讓城主夫人麵色死白,看向九王的目光更是無比空洞。

    九王抬起了身子,繼續疏遠地看著城主夫人,說道:“本王方才對夫人說,還願意聽夫人分辨,證明在給夫人機會,可是夫人並未珍惜這個機會,反而用另一個謊言來誆騙本王,如今山窮水盡,才想著要對本王求饒,是不是遲了。”

    城主夫人忽然一個激靈,上前想要去扯九王的衣袍,被九王避開。她卻哭叫道:“是妾身錯了,妾身願意萬死,隻求殿下饒了姬柔,饒了妾身的女兒……”

    廳中仿佛有無聲驚雷落地,臉色死灰的還有關城主,他瞪著城主夫人,仿佛已經石化了。

    姬柔的年紀,便是看起來剛剛成年,那匕首,是送給陳國成年的公主的,這個公主,就是姬柔。陳王和城主夫人生下的女兒。

    這就能解釋姬柔為什麽能代替城主夫人送來那套紅裙,還能解釋她在府中超然的得意地位,城主夫人當然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兒。

    一切仿佛都明白了,姬柔和啞女做了一場戲,匕首也不是啞女偷來的,而是姬柔偷偷塞給了啞女,讓趁著紅腰來救人的時候,啞女就能用匕首殺了紅腰,甚至順利的話,九王也一並可以除去,計劃隻要成功,以後自然可高枕無憂了。

    隻可惜,計劃很完美,唯一不完美的,大概就是九王不知為何都知道了。

    姬柔聽見城主夫人說出來之後,便用手抱著身體一直在發抖,她那三分效似城主夫人的臉孔,現在成了她不可抹去的罪證。

    關城主忽然就朝著姬柔撲了過來,臉上是徹骨恨意:“我殺了你這孽種!”

    姬柔一直是呆滯狀態,反應過來想躲的時候,關城主已經撲到跟前了,她驚恐地尖叫了一聲。

    隻見一道血霧飛起,關城主的胳膊斷開,他整個人就倒在姬柔麵前,發瘋地抱著斷臂處打滾。

    姬柔心有餘悸地看著他,一邊臉上卻忍不住有劫後餘生的慶幸。看關城主剛才的樣子,毫不猶豫是會殺了她的。

    城主夫人還在求饒,希望九王繞了她女兒,見九王無動於衷,城主夫人忽然狠狠瞪向了一旁打滾的關城主,說道:“殿下隻要肯放了姬柔,妾身便告訴殿下關城主這些年賣國叛變的事。”

    關城主盡管痛的打滾,但聽到這話,他還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城主夫人,仿佛不認識她。

    九王輕輕一笑,似乎有些慨歎:“本王一直覺得,夫人實在很聰明,比如夫人就很明白,要達到目的,就要拿出一些東西來交換的道理。”

    城主夫人來了些精神,她看著九王:“殿下、可是同意了?”

    九王慢慢地道:“不如夫人你先說說看,關城主都做了哪些事。”

    城主夫人立刻直起身子,已是毫無猶豫:“關城主早知道啞女的身份,而且他利用妾身和陳王私相授受,陳王許諾過隻要他日吞並了趙國,便會讓關城主當一方諸侯。”

    說到這,她忽地就冷笑了下:“要說他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妾身早已和陳王有了個女兒,還一直養在他府裏吧。”

    關城主痛地在地上叫罵:“毒婦!毒婦!”

    城主夫人忽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笑道:“毒婦?你當初滅我家園,屠我族人的時候、還有垂涎柔兒美色,想要將她收房做小妾的時候,你又是何其的陰毒?”

    這夫婦二人真是多世的冤家,偏偏造化弄人,才成了如此深的孽緣。

    九王幽幽道:“這樣說來,夫人和陳王也不是什麽萍水相逢,而是早有勾連,包括關城主,都是暗中給陳王通風報信,多年來隻是籌謀將趙國當一塊上好的肉,送給陳國當踏腳石。”

    城主夫人臉色一白,道:“是的。”

    九王看著她的臉:“夫人先前是趙國附屬部落的子民,家園被趙國所滅產生痛恨,便想讓趙國和你的部落一樣,嚐到滅國的滋味。”

    城主夫人第一次露出了刻骨痛恨的神情:“不錯。”

    九王手指敲擊著桌麵,淡淡道:“嗯,夫人一個人便有這樣的憤恨,趙國大約五萬百姓,若是國破城滅,五萬人的恨意,是不是要把天下每一寸土都踏平,才能平息?”

    城主夫人忽然就呆住了,她看向九王。

    九王慢慢地說:“方才夫人為姬柔求情,本王也是個很講公平的人。我的婢女被你女兒的匕首紮中心口,隻要夫人的女兒有膽量,在自己心口同樣紮一刀,不管死活,本王都絕不會再動她一根手指。”

    意思是生死由命,姬柔要是活的下來,九王也不會再為難她。

    可是,在心口紮一刀,真的還能活嗎?

    地上的關城主狂笑了起來,似乎是瘋了,他的傷口若是再不處理,很顯然會失血過多。

    城主夫人再次絕望道:“妾身是她的母親,請殿下讓妾身代她紮這一刀。”

    九王淡淡道:“這把匕首象征她已成年,所犯之過不再有父母承擔,另外,匕首如果是夫人的,不需夫人請求,本王也會讓夫人受刀。”

    話已如此清楚,再無回旋餘地,城主夫人癱倒在地,愣愣地看著姬柔。

    姬柔一下子就瘋了,她迅速跳起來,指著九王說道:“你不能殺我,我是陳國公主,你敢殺我,我叫你死無全屍!”

    白麵車夫冷冷的目光已經看向了姬柔,姬柔一邊尖叫,一邊返身往門口跑。

    卻發現她的腳動不了,低頭一看,瘋癲的關城主正用剩下的那隻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腿,一邊瘋狂地大笑著。

    姬柔狠狠地咒罵:“放開我!你這惡心的老匹夫!”

    但不管她怎麽掙脫,都無法把腿從關城主手裏拿開。而白麵車夫已經走到她麵前。

    一看白麵車夫伸過來的手,姬柔就瘋了,一邊瘋狂大叫:“我告訴你們,我要是死了,那個叫紅腰的也活不成!”

    一瞬間,九王目光冷冷看了過來。白麵車夫也停下了手。

    姬柔大笑起來:“不知道吧,她早已被我用針刺進了風池穴,隻要五日內不拔出來,她必死無疑,哈哈!”

    九王這時才看向身後的紅腰,看見紅腰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的樣子。

    姬柔狠狠道:“我早看出這丫頭有詭異,匕首紮進心窩都不死,但隻要那針在,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起來,你們也別想能把針取出來!”

    城主夫人似乎有些驚駭,顯然她也不知道姬柔留了這一手。

    九王眯起了眼,“陳王真是調教的好女兒,連本王的身邊都能插得下手。”

    姬柔色厲內荏:“放了我和我娘!否則那丫頭隻有死路一條!”

    白麵車夫立刻返身走回了九王身邊,和九王對視一眼後,便伸出手按在了紅腰的頸間。

    片刻後,他和九王交換了眼色。

    九王不由一笑:“車夫,既然你能取針,那就動手吧。”

    姬柔臉色不由一變,不相信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取出來!”

    白麵車夫隻聽九王的話,看都不看她一眼,立刻就伸出手,捏在了紅腰後頸。隻見紅腰一陣痛苦的神色,從緩緩張開的嘴巴中,慢慢吐出一根銀針。白麵車夫迅速將針拔出,鬆開了紅腰。

    姬柔從開始的希望再次轉為絕望,她看著白麵車夫手裏那根銀針,不斷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時,一直癱坐在地上的城主夫人,忽然目光變得淩厲起來,她趁著九王不注意,一把奪過了旁邊桌上的匕首,緊接著,手腕一翻就刺向九王!

    城主夫人臉上決絕,顯然想拚死一搏,她怎麽都不能讓九王就這樣處死姬柔!

    九王也已經看見了匕首,城主夫人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一開始就離九王極近的位置,此時發難,便是九王也躲不過。

    可是,天時地利人和,等待城主夫人的,卻是和關城主一樣的下場。

    隻見白麵車夫一刀抽出,這次沒有手下留情,直接抹了城主夫人的脖子,城主夫人倒在血泊中,手裏的匕首落到地上。

    姬柔發出一聲尖叫,接著捂住臉,渾身顫抖如篩子。口裏不停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白麵車夫提著刀,走一路,血滴便滴在地上,走到姬柔跟前之後,他看了一眼,說道:“她瘋了。”

    連番驚嚇,已經精神失常。一個嬌生慣養的陳國公主,殺人不手軟,自己卻怕死。

    九王慢慢地坐在床邊,看著地上的一片血腥,臉色淡淡,縱使如此混亂的情況,他的衣服上也沒有沾到一片血跡,白衣高華,好像一個不問世事的神。

    但神與人,畢竟還是有區別,白麵車夫對九王道:“真正想殺殿下的,是陳王。”

    九王淡淡勾唇,白麵車夫看了一眼地上嚎叫的關城主:“他一定是想有機會殺了殿下,就可以用殿下的性命,去討好陳王。”

    這樣就可以在自己的功績上再添一筆,等到趙國被陳國吞並後,他這諸侯的寶座就坐的更穩當。

    總之,人人都是各有用心。

    九王看了紅腰一眼:“帶上她,我們繼續走吧。”

    銀針已取出,血也已經止住,紅腰再次陷入了昏迷,有點像當初她在義莊躺著的樣子。

    九王笑了笑,仿佛是在問車夫:“你說,她什麽時候能知道自己的來曆?”

    白麵車夫卻仿佛沒有聽到這句話,或許,他知道,這句話,本也不是問他的。

    許久許久之後,一輛華麗的馬車,行駛出已經有些廢棄的古舊城中,馬車搖搖晃晃,坐在馬車前麵的男人,卻猶如刀削的麵龐,俊美中是無情無欲的黑暗冰冷。

    卻道世上千般事,哪如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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