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章 嗟來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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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腰才想起來問白麵車夫:“你為什麽會到我的帳子裏來?”
白麵車夫冰冷地回應:“我若是在,那些人會對王爺更有戒心。”
紅腰莫名地不說話了,想起外麵那些人對九王的忌憚,即便白麵車夫不在,這戒心已經是壓不下了。
紅腰幹脆轉身看了看這帳子,她很想借此機會溫習一下刀兵劍氣之類,就算是這麽不成氣候的軍營,也有這種環境。
白麵車夫在身後說道:“你現在還能感覺到疼嗎?”
這突兀的一句讓紅腰愣了愣,她緩緩直起身,看到了白麵車夫一雙幽冷的眼睛。
她知道白麵車夫的眼神可以表現出情緒,和他永遠不變的臉孔不同。紅腰問他:“那你呢,你那張臉別人觸碰的時候,有沒有什麽感受?”
白麵車夫的臉,是一層假皮。紅腰知道不會有真人的臉會一絲表情都沒有,除非是假的。
所以他永遠不會做出表情,但他卻是個有情緒的真人。
所以此刻紅腰問出這句話,有些戲謔地看著他。
白麵車夫沒有什麽惱羞成怒,他的眼神也很平靜,說道:“沒有人敢碰我的臉,他們也沒有機會,但卻有機會殺你。”
這是實話,即使是紅腰現在會了一點拳腳,也沒有什麽改變。
紅腰笑了:“你說的對,我現在很怕疼,所以以後都有你擋在前麵,我斷後。”
白麵車夫幽藍的眸子盯在她臉上,紅腰敢調侃白麵車夫,這在從前是不會的。而白麵車夫眼眸裏居然笑了笑,這也隻有現在的紅腰才能辨認這縷一閃即逝的笑意,她鬆了鬆氣兒。
王爺看來是真的想幫一幫這雁北關,隻要他們還不太蠢的話,就該答應王爺。”紅腰說。
白麵車夫不讚同紅腰這種一家之言,他淡淡說道:“心裏的不信任不是那麽容易過去的。”
紅腰反問:“那你是怎麽信任王爺的?”
白麵車夫幽幽不動:“就像你忘記一切,睜開眼睛卻看到謝家家主一樣。”
第一眼看見的人,如果那個人還笑臉溫和,幾乎就是你這一生的重啟。
紅腰有心還想問下去,又自顧自把話咽了,因為從羅小姐的事情看來,白麵車夫失去了原有記憶幾乎是一定的。
或許是九王救了他,或許是別的,總之讓他跟定了九王這個人。
——
大帳裏,九王終於是什麽要求都沒提,他對著那些戒備的眼神笑了笑,之後告訴魏子嬰:“既然殿下覺得幕僚這個身份適合,那就幕僚吧。”
接受這個有名無實的身份,接受周圍人無知的惡意,也落定了軍營的生活。
九王搖開骨扇:“殿下請回吧。”
剛剛說完就送客,旁邊的人都一臉怒容,那中年儒士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低頭看了看輪椅中的魏子嬰,終究沒再說話。
這妖孽認了幕僚就最好,畢竟他才是魏子嬰身邊正式受封的軍師。幕僚所有的主意,最後都還是要軍師調配。
中年儒士懷著這種想法輕輕巧巧地推著魏子嬰出了九王的大帳,覺得就算這妖孽來了,也隻是屈從於這裏的數千將士罷了。
人走了幹淨,白麵車夫就撂簾子進來,看向九王:“那群人還沒醒。”
還在夢裏得過且過,做著天下太平的夢。
九王在扇子後露出笑來,算一算時間,他在路上耽誤了好幾個月,然後神勇無敵的晉王陛下這幾個月已經順利取下了陳國這片疆土,然後北上伐魏,首當其衝的就是雁北關。
不要說數千人,就是數萬人對上大晉那一群鐵衛都不一定能行。
暫且做著吧,反正也沒有多少日子能做夢了。
中年儒士推著魏子嬰入了他自己的主帥大帳,馬上有人馬後炮地跟過來,痛心疾首地說道:“殿下,此人留在軍中,就是養虎為患!”
可惜九王攏共也沒有吃他們一頓米,更是沒讓他們養著,就這樣無端成為了養虎為患。
魏子嬰顯然心情不大好,冷著臉說道:“不要再說了,有膽子你卻請父王收回成命!”
那人當然沒膽子,他隻有膽子在魏子嬰麵前跳,不痛不癢勸幾句表忠心:“殿下!魏王陛下現在自己都自身難保,由此可見他才把這個全天下的禍害給送到殿下的軍營裏,殿下要是不反抗,等著是在砧板上被人折騰了!”
顯然這話觸怒了三殿下尊貴的自尊:“張大山!本殿下還輪不到你教訓!”
名叫張大山的怔了一下,懷著一臉痛心疾首走出了軍帳。
危急關頭,不怕能打仗的,就怕這種什麽事不會做,隻靠一張嘴嘴炮的。畢竟敵軍在前,嘴炮又轟不死人,隻能膈應膈應自己人。
魏子嬰一把摔了一個花瓶。
中年儒士假惺惺說道:“殿下何必動怒,左右人已經來了,殿下把人看的嚴一點,也就是了。”
看的嚴一點,魏子嬰從盛怒之中一點點冷靜,他慢慢捏著拳頭,看著中年儒士:“還是老師了解我心。”
中年儒士假惺惺笑了一下。
什麽了解他心,簡單來講,三皇子魏子嬰袖子是斷的,斷袖,好龍陽。
所以魏王才把這個兒子遠遠發配,便宜兒子的說法也是從此而來。畢竟魏王陛下少說也有好幾個兒子了,又不是這一個獨苗。
在魏王心裏魏子嬰光榮地和九王並列,都是那種不願意見一麵的膈應人。
紅腰昨天才發現自己是軍營裏唯一的女人,原因就在這點,按理說軍營都會有隨軍的妓子,但誰讓這個軍營的主帥對女人就是不感冒呢。
但紅腰自然不會用多餘的精力分析這些,她現在需要證明給九王她還有用,她還需要控製血蠱的方法,她還需要回到烏巷山見鳳鳴匕首的主人。
第二天晚上終於是沒有再鬧幺蛾子,紅腰不算安穩地睡了一覺,起來後她進入角色,去九王的帳子裏“服侍”九王。
沒想到已經有人捷足先登,魏子嬰存在感很足地坐在帳子裏,旁邊有人帶著一水的好菜,恭送到九王的麵前。
紅腰看到就餓了,而且她已經走進來,就算想出去也太顯眼,猶豫半天,還是走過去。
魏子嬰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女子,一直沒有多說話,此時輕聲說道:“兄長,軍營裏夥食粗糙,愚弟昨天連夜準備了這些,心裏想對兄長賠罪,還望兄長不要與愚弟慪氣。”
看他陰陰柔柔的樣子,居然還說九王會和他慪氣,這怎麽可能呢,誰有本事讓九王慪氣。
九王那一眼似笑非笑,紅腰想了想,決定發揮自己婢女本色,走到九王跟前,說道:“王爺喜歡吃哪個,奴婢為您布菜。“
魏子嬰又看了紅腰一眼,紅腰隨便他看,耐心等候九王吩咐。
魏子嬰又說道:“兄長一向食不厭精,若是這些都不滿意,弟弟再去換過一遍。”
紅腰沒想到這三殿下是真正的財大氣粗,他方才說這些珍饈都是匆匆準備的,還說軍營夥食不好,這哪裏是不好,是好的已經把軍營的餉銀都花光了吧,真打仗的時候怎麽辦,哪裏還能允許他這麽揮霍。
紅腰曾經讀到過兵馬位置,糧草先行,沒有糧草就是虎狼之師都要歇菜,本來魏王就不待見這雁北地帶,到時候如果山窮水盡,這些人都打定了主意以身殉國麽?
紅腰伸手端過了一盤冒著香氣的烤羊腿兒,轉頭問九王:“王爺,要切片兒嗎?”
魏子嬰臉色就難看了,還有點陰沉。
九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魏子嬰:“紅兒,不要在三殿下麵前沒規矩。”
魏子嬰臉色緩和了些,說道:“我就說兄長一向不喜歡這樣沒規矩的奴婢,何況還是個女奴。”
女奴一詞讓紅腰豎了豎耳朵,接著把那盤羊腿兒放到了九王麵前。
幸好這時有人慘烈的呼聲打破了帳子裏的僵局,先是一陣馬蹄亂飛,有人從馬背上滾落,直接就衝向了主帥營帳。
八百裏加急!”
那人嘶吼著,接著好像有人好心地指使他,主帥魏殿下不在帥營,而在另一個帳子。
然後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兵直接從帳外衝進來,噗通跪在地上,滿臉痛不欲生:“殿下!晉軍已經進邊關了!”
這一句話登時橫掃無邊,掃空了帳子裏隱隱的酒池肉林,奢侈頹敗。
魏子嬰抓著輪椅晃了晃,如果不是腿腳不利肯定就站起來了,他瞪大著眼,好像無辜的真皇子:“怎麽回事?不是還有好久才能到嗎?”
敢情他以為,隻要晉軍一日不來,他一日就可以繼續醉生夢死。
那小兵騎著馬顯然跑掉了半條魂,這會子嗓音嘶啞絕望無比:“他們提前進軍了,探子說最多五日就會打到我們雁北關,殿下,您得拿個主意啊!”
一片死寂沉默之中,紅腰抽空看了看那依然冒著熱氣的羊腿兒,有點可惜了。現在魏子嬰和這些士兵恐怕才意識到,很快他們就要成為這餐中的羊腿了。
魏子嬰紅著眼睛:“不會的、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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