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追蹤（3）

    “珂兒……”張岱癡迷地向前蹣跚而行，雙手向前伸直，五指張開，向前抓夠著。終於碰觸到了吳珂手腕下的衣襟，痛哭流涕。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吳珂瘦弱的身板摟進懷中，最後重心不穩，後背結實地撞到了牆上。疼痛感此時已經被他忽視，他緊緊抱著吳珂，大聲哭訴失去她後的四十幾年的艱辛痛苦聲淚俱下。吳珂表情僵硬，目光呆滯，下巴紋絲不動，僅是眼珠在努力向右肩膀斜視，看著張岱上下聳動的肩膀。張岱自顧自的哭了半天，都沒有感受到吳珂傳遞給他的柔情安慰，這不同於吳珂在世時，那時，張岱如有任何不滿和委屈，吳珂都用她的溫柔化解張岱心中的鬱結，鼓勵他安慰他。張岱背部微僵，停止嚎啕的他才發現懷中身體的異樣，如此的冰涼，如此的沒有生氣。他雙手抓著吳珂瘦弱的肩膀，生怕在自己放開她的瞬間逃跑或是消失。吳珂的臉仍舊是那麽的年輕貌美，但是僵硬木訥，沒有任何表情，不帶任何感情。張岱找不到其中蘊藏的愛戀，曾經那個崇拜的申請已然不見蹤影。張岱自己尷尬地幹笑著，一手撫上了吳珂的臉蛋，顫音道：“珂兒，怎麽了？怎麽這個表情？我是張岱啊，不認得我了嗎？是不是在六道殿待太久了所以想不起我是誰了？沒關係，我會讓你慢慢想起來的。你等了我這麽久，我不會讓你繼續等下去了。”隨後，張岱就保持著這個一手握住吳珂的肩膀一手摸著吳珂冰冰的臉蛋的姿勢，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無非就是他對吳珂的離世痛不欲生，連帶對自己女兒，這個害死吳珂的罪魁禍首表示憎惡，嫌惡幾年後。有平日裏受他賄賂的陰差表示吳珂沒有轉入輪回，而是在六道殿中不斷地與新來的鬼換著號碼牌，不進入輪回。當時張岱就沒有忍住內心的苦澀，當著陰差的麵，抱著陰差的大腿痛哭流涕。這才有了之後這一堆麻煩事，他的目的很簡單，不過就是想帶回吳珂。張岱抹了抹再次流出的眼淚，說：“珂兒，別擔心，前幾年我遇上了一個長得跟你一模一樣的女人。殺了她，但是身體保存的很好。等我帶你回去後，就用我學到的辦法讓你在她身上複生好不好？”

    他麵前的吳珂忽然笑了。似乎是對他的話表示了讚同。張岱激動地抱住吳珂，雙臂收緊，還未感受到對方同樣給予自己身體上的壓迫感時，肚子上痛遭一擊。張岱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胃中泛起酸水。幹嘔著，眼淚慢慢匯聚在眼眶中，他紅著眼睛抬頭，想問吳珂為何要打他一拳，滿腦子都是“珂兒揍我”的悲涼感，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女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力氣。這一抬頭不打緊。赫然發現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吳珂，而是氣喘籲籲、一臉邪笑的邊顯。

    “怎麽是你？”張岱思索了一會，躍起身子。顧不上太快起身造成的滿眼金星，抓住邊顯的領子吼道：“吳珂呢？！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的？還給我！”

    邊顯鄙視地看著他，沒想到一個但那人整出這麽多幺蛾子不過就是想複活自己的老婆。進而聯想到自己也曾為了一個女人離經叛道舍棄自己的家族，真真兒是五十步笑百步。抬手揮去張岱的手，說：“陷入了幻覺了？站在你麵前的人一直是我。你不管不顧摟著哭訴的人也是我。”邊顯微微彎腰。臉湊到張岱麵前，笑道：“你浪費我這麽多的時間。別說你就是為了個女人這麽折騰？我到底跟你有什麽仇，讓你對我這麽陰魂不散？”

    張岱肚子肉痛內髒痛，嘴裏的胃酸味還沒有淡去，就察覺出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吐了口吐沫，果真看到地上那灘口水中夾雜著血絲，他突然笑著對邊顯道：“沒仇？我問你，青銅器養活鬼的事是不是你傳出來的？東西是不是你從陰間帶到陽間的？”

    邊顯直起腰，說：“是又如何，你想說什麽？”

    張岱道：“你既然知道它們的使用方法，那你也應該知道這件事是有反噬的對不對？！”

    邊顯似乎明白了張岱想說什麽，抱胸，笑：“知道，又如何。”

    “既然知道是有反噬作用就應該告訴他們啊！為什麽任由他們傷天害理後，自食其身？！”張岱怒了，歸根結底吳珂的死也不是全部她身體不好、生兒育女造成的身體虧空，還有一部分就是所謂的反噬。張岱父親不是善終，死前痛不欲生，咽氣前對張岱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兩個字，“反噬”。當時張岱對這個詞表示不解，但是父親沒有機會解釋就一命嗚呼，走了。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他終於得知了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吳珂已經救無可救。

    “哦？你想告訴我，你父親，你妻子都是死於反噬？那張魁算是什麽？你又算是什麽？活得好好的卻因為身邊人的離世而怨恨別人嗎？”邊顯繼續笑著問道。當時鬼嬰的事，可以說他完全不知情，那時的他還在忙於保命，將寶器寄放在自己頗為信任的張大腳手中，自己帶著弟弟和情人想去尋找一個適合他們的世外桃源。確切來說，反噬的事他忘記告訴張大腳了。這件寶器是他父親一直保存在地下室的東西，原本他並不想帶走，但是陰差陽錯讓闖入地下室的兩人順手拿了出來，因此出現在陽間。用法他也隻是聽說，就當笑話講給了張大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回到陽間的張大腳過於的興奮，好奇心大起，找到幾個富家子弟，推銷了用法，同時滿足自己的好奇。結果可想而知，連張大腳自己都不知道有反噬時，反噬正慢慢滴影響了當時出手的幾家人的命運。

    “吳珂幫我當掉了災禍……張魁，他就是張家的異類，一個怪物！就隻有他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福大命大。命硬得很，所以我才要用他的死抵消這個反噬！”張岱吼出聲。

    邊顯後退一步，省的身上繼續沾到他的口水，道：“所以殺不了張魁的情況下，你決定闖入陰間將吳珂就回去，複活？你當複活是撿白菜，說成功就成功？”

    “你能做到，我為什麽不能？”張岱被激怒。

    邊顯低聲道：“因為……”張岱豎起耳朵聽邊顯的話，身體不自覺地湊近，聽清，“因為，我沒有喝過孟婆湯，沒有被陰差找到。”話音剛落，邊顯一手拍掉張岱捧在懷中的玻璃瓶，玻璃瓶在空中劃出個完美的圓弧型，落在地上，與張岱的驚呼聲交相呼應，清脆一聲響，碎了。瓶子碎落處，窈窕淑女亭亭而立，正是吳珂的鬼魂，張岱想衝上去拉住吳珂時，吳珂像是被一陣無形的力道吸入了牆壁中，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