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總是知道很多很多我沒做過的事，她會認識很多字，會畫很美的畫，還會教我下很特別的棋，還會哼很動聽的歌，我從來都搞不懂，她怎麽會知道那麽那麽多好難好難的東西，尤其是即便是她手把手的教我，我也很難記住那麽難寫的字。

    香香說她和娘親的時間大部分都是用來學這些東西的，甚至還要學刺繡，其他的阿姨閑下來也會教他，而我的娘親就老要讓我學編草鞋編席子。她的娘親說如果香香學的可好可好的，將來興許就不要在待在這樣的宅院裏，也許就能有中意她的男孩子帶她出去。可香香不想學這些，她希望自己能快點長大，好替娘親幹活，娘親卻總是不希望她這麽說，有時候娘親會抱著她，希望她永遠不要長大。我也不想學編席子，可是我的娘親總盼著我長大，娘親說長大了，就會有出息的。

    香香依然不會離開宅院很遠，她總會擔心自己的娘親會找不到她，她說如果那樣，她的娘親會很傷心，以前她跑的遠了，娘親為此哭的很痛，她總怕香香不小心被壞人帶走了。所以香香每次都是在洞口等著我，我不知道她每次會等多久，就像我每次等她一樣。

    她從來不說我從來也不說，我覺得就算香香沒有出現過，我還是要一天一天這樣過的，何況現在我認識了這麽美的香香。我覺得她也這麽想，不過我覺得香香並不會是因為我這個傻小子，而是因為我的零食，這也沒什麽不好，我很樂意每次看見她吃光了我最後的甜甜根，或者酸棗或者桑葚或者小魚幹或者小瓜或者隨便什麽都好。

    香香其實是羨慕我的，當我每次離開的時候，總會從她的眼角裏看見一絲不舍，所以她有時候會故意吃的很慢，我也會故意讓她多教我幾遍雖然很讓我頭疼的字，但是時光總是很快，我很討厭時間，為什麽總是在我放牛割草的時候很慢，而在碰見香香的時候就很快。

    如果河水裏偶爾有魚經過，如果田野裏有風吹來，如果天空下有小鳥飛過，香香總會閉上眼，然後再慢慢的睜開，她說她希望自己可以像魚兒一樣在河水裏四處的遊蕩，可以像風兒一樣在曠野裏四處的飄揚，可以像鳥兒一樣在天空裏四處的飛翔，然後她就會笑著問我你又想變成什麽樣子？

    我卻總會想到肉，我想變成個漁網，攔住遊過的魚，好好的吃頓魚肉。變成個洞，讓躲閃風的兔子，掉進自己的嘴裏。變成個樹叉，讓飛累的鳥，抓在我的手裏。然後香香就會格格的笑，笑完就會狠狠的抓起我的小布袋，使勁的衝著零食咬下去，然後又再格格的笑，然後我兩個都格格的笑。

    我覺得我這個時候臉一定很傻，一方麵我真的隻想到了肉，還會情不自禁的吞口水，另一方麵香香笑起來真的好看，看呆了，傻啦吧唧的口水就又流出來了。無能為力的囧！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去，夏天的雨下黃了秋天的葉，葉子飄落又染白了冬天的雪，我的日子就這樣溜溜達達的過著。長大的日子也許並不容易，淅淅瀝瀝也總會有陰沉，就像風吹過來也會有寒意。爺爺看起來又老了，頭發顯得更白了，胡子也有點花，背也坨了，可爺爺出門幹活的時間更多了，爺爺眉宇間總是帶著一絲愁容，雖然他捕到的獵物更多了。

    爺爺從夏天開始睡得就已經少了，除了天氣不好的時候，我很難睜開眼就看到爺爺，也許是我太貪睡了，可是我已經很努力的早起了，還是很難看見爺爺。到了晚上爺爺時常會帶回來或多或少的獵物，有時候是小魚小蝦有時候隻有瓜果，不過偶爾還有野雞野兔。

    而這些東西其實能吃到自己嘴裏的並不多，除了一些野雞野兔可以圈養起來一些下崽外，剩下的爺爺會好好的整理起來，包括野雞肉和兔子皮，當然爺爺也會選出最好看的雞毛留給我。爺爺會將整理好的好東西背到有色目人地方，然後換取鹽巴或者銅錢，但這根本不夠什麽。

    因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來村裏家裏的蒙古人或者色目人越來越頻繁，他們是過來收稅的，各式各樣的稅。有時候一個月就有好幾次，爺爺攢的銅錢根本不夠，他們就會拿走一些圈起來的家禽，我家喂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少了，他們每次來的時候我都瞪著他們，而娘親會把我抱到屋裏不讓我出來，我還是氣不過。

    娘親也很辛苦，編的草鞋和席子越來越多，但換回的東西也越來越少，所以娘親還是常會對我說，讓我早點長大，學門手藝，將來會有出息。

    爹爹和爺爺很長時間沒見過他們喝過小酒了，以前的以前，他們會在每個月或者很重要的日子，兩個人會打上一些酒，然後娘親會炒上兩個雞蛋，或者一點小菜，一點肉食，這是很幸福的時刻，不是因為爺爺會拿筷子沾上酒讓我嚐，那味道實在不好，又辣又苦，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那麽愛喝，一盅一盅的慢慢喝，我喜歡的是小菜，每當我嚐了一下筷子，爹爹就會大笑著給我夾一大筷子菜，我就會很滿足，娘親的手藝很好。爹爹笑爺爺也笑，娘親也笑，我也笑，全家都在笑，那種感覺真的很好。

    爹爹最近脾氣也越來越不好，他和爺爺已經很辛勤的操持那點地了，可產量還是上不去，即便上去了，可價格又下去了。從我記事開始，爹爹並不是一個太愛說話的人，我覺得是因為爺爺就他一個兒子，所以他的時間總是要幹活，即便是說什麽話，也很難實現。

    就像很多次晚上黑了燈睡覺的時候，他會給娘親許諾什麽，比如春天地裏的種子剛種下，他就會對娘親說地裏上了上等的加肥，澆灌的溝渠也修的很好，等夏收了一定讓娘親多吃幾頓白麵饃饃。比如野地裏下好了夾子，他就會說這一陣子一定會攢夠很多皮毛，然後會給娘親換掉頭上的簪子，比如河裏下好了網，他就會說這一回一定能多抓點魚，然後留下幾條大的給娘親燉魚湯補補身子。

    可是我想是因為這是爹爹晚上黑咕隆咚說的，又那麽小聲，世道這家夥就沒聽見，或者世道這家夥就是故意的！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