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一個月過去，宋桔梗通過周強給她布置的高強度數學基礎題的天天轟炸，終於開始在高複班的模擬kǎo shì中獲得了一次次好成績。雖然得不到高分，但中遊水平已經相當穩定。這時，距離高考的時間已經很近了。

    “桔梗，現在我們開始重點攻克難題錯題。”周強和宋桔梗一起趴在那張雕花書桌上，兩人臉對臉說著：“所謂難題，其實是幾種基礎知識的綜合運用。關鍵是要明白這道題需要用哪一種基礎知識，哪幾種基礎知識結合運用可以讓計算更方便更快捷。數學的本質就是一種簡明扼要地解決紛繁複雜事務的理性方法。這種方法，主要以推導為主，實證為輔。……”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傳來隔壁房東兒子高新的聲音：“周強，桔梗，可以來吃飯了。”

    “好的，馬上來。”周強答應一聲，站起來。

    宋桔梗把腳從書桌下那扇敞開的廚門裏抽出來，挺身站起，隻覺腿腳僵硬，“啊呀”一聲，身子一歪就撲倒在周強懷裏。周強穩住身子，扶著宋桔梗，急忙問：“怎麽了？”

    “沒事。坐久了，腿有些麻。”宋桔梗邊說著邊羞紅了臉。她站穩了，雙手撐著周強的胸膛，從他懷裏直起身子。她低著頭，不敢看周強。

    周強看到宋桔梗滿臉紅暈，怯生生的模樣，著實讓人憐愛，也有些愣愣的，手足無措。兩人距離很近，幾乎貼在一起，但似乎又有一道無形的牆，把他們隔開。空氣也仿佛產生了變化，變得曖昧，變得濃稠，溫度似乎也開始急劇上升。

    周強是一個處事果斷的人。他知道自己和宋桔梗的感情，其實沒有什麽大的基礎，頂多也就是年輕男女之間的相互吸引，根本沒有未來，甚至都談不上歸宿。也許，宋桔梗上了大學以後，他們倆就各奔東西，n年後也許還能見麵，但那時估計大家都拖兒帶女了。不過，那樣又如何呢？周強想，也許是刹那的美麗和幸福，就足夠了。

    周強一把抱住宋桔梗，把她緊緊抱在懷裏。宋桔梗雙臂都沒打開，雙肘全壓迫在周強的胸膛上。宋桔梗沒想到周強會主動擁抱她，她感覺腦子一片空白，眼睛都不敢睜開。她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周強有什麽話說，甚至都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這麽緊緊擁抱著她。宋桔梗睜開眼瞼，偷偷看了眼周強，發現他微閉著眼睛，枕著她肩頭，好像努力克製著什麽。宋桔梗突然芳心一軟，雙肘放下，迅速環抱周強的腰，用力把自己貼了進去。

    “周強哥哥。”宋桔梗低低喚了一聲。

    “哦，桔梗mèi mèi。”周強有些清醒過來，又說：“我們去吃飯吧。”

    周強放開宋桔梗，兩人手拉著手，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現在他們倆晚飯都和房東一家搭夥。房東一家也就房東大媽和她兒子兩個人，加上他們兩個，正好一桌。周強對家裏說公司忙，應酬天天不斷，陪客戶，陪領導，部門會餐，業務單位開會等等，理由說不完。其實要忙，他確實也能夠這麽忙，隻不過他躲，另外他覺得畢竟自己不是部門主要科室的主管，沒必要去和人現眼，爭搶在領導麵前出風頭的事。

    宋桔梗這邊，她母親一走，家裏就屬她最大。她對父親說臨近高考要在學校參加晚自修，那裏學習氣氛濃，學得進去，有問題還可以問同學。原來還要阿姨送晚飯過來，但宋桔梗私下跟阿姨說不用，說這樣阿姨太累，說早上讓她帶點好菜就行，學校食堂打個飯就可以了，不浪費時間。阿姨也不敢浪費她時間，就答應了，畢竟高考可不是鬧著玩的。

    坐上房東家的飯桌，宋桔梗自然還是大xiǎo jiě的作風，端坐不動，規規矩矩。周強偶爾搶著幫手腳麻利的高新，擺放筷子調羹。房東大媽則小步慢跑，殷勤地端菜端飯，每次第一碗飯肯定先放到桔梗麵前，每次都說上一句：“好閨女，餓了吧？快吃吧。”仿佛是她自己家的孩子。

    “謝謝大媽。”宋桔梗總是隨口這麽一說，房東大媽就會跟上一句誇讚。

    “多有禮貌的孩子。”

    宋桔梗對房東大媽介紹周強，說是她的表哥，特意幫自己補習功課，家裏太吵，正好表哥同事有空房子，所以才來這裏。房東大媽好像就認為周強和宋桔梗之間就是表兄妹的關係，表兄妹雖然親，但法律規定可是成不了親的。於是，房東大媽總是問桔梗家裏有幾口人，爸媽做什麽的，弄得高新紅著臉尷尬不已。後來不問了，就說自己兒子怎麽，怎麽聰明，怎麽，怎麽孝順，單位領導怎麽表揚，明年可能會怎麽樣。這回弄得周強和宋桔梗都有些哭笑不得。高新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索性摔下飯碗就跑了出去。房東大媽還沒覺悟，笑嗬嗬地說，高新就臉子薄，說以前有個很秀氣女同學來他們家，這小子連話都說不利索，真沒出息。

    房東大媽雖然囉嗦，也有點不明就裏的癡想，但一手家常菜做的還是比較可口。周強和宋桔梗在房東大媽的熱情招待下，吃得很香，也很快。回到兩人自己的屋裏，宋桔梗就憋不住地笑，要是周強逗她一逗，她就會笑得直不起腰來，在周強懷裏，滾做一團。

    這天，他們倆剛在飯前遭遇意外擁抱，吃完飯回來，關shàng mén就興趣盎然地討論房東大媽的笑點。周強說，房東大媽想媳婦想魔怔了，一看到你，就像看到仙女下凡，那還不天天做美夢。要不你可憐可憐她，給她做一個時辰的媳婦算了。桔梗歪著頭說，要是我真做了她媳婦，那你怎麽辦啊？你會不會哭啊？周強說，我才不會哭呢，我會騎著一匹大黑馬，衝進來，把你搶走，做我的壓寨夫人去。桔梗笑彎了腰，說，人家都騎大白馬，你怎麽騎大黑馬，騎白馬的才是王子，騎黑馬的是幹嘛的，是強盜。周強，你原來骨子裏是個強盜啊。

    兩人說著、說著就摟抱在一起。宋桔梗頭枕著周強肩膀，雙頰緋紅，櫻唇豔麗，黑色上卷的長睫毛，一顫一顫，有股說不出的愜意與滿足。

    周強嗅著她身上的體香，清新，芬芳，猶如剛剛綻放的花朵，正無聲地傳播著醉人的話語。

    送宋桔梗回家的路上，周強發覺她一直抱著自己的腰不放，就算是燈火通明的中山大道上也一樣。她的臉，有時發燙，熨帖得周強背上的神經和年輕的心髒狂跳不止。

    到桔梗家還有十幾步遠的巷口，周強停下來，讓桔梗下車。宋桔梗有些茫然地站在巷子口，梧桐樹的陰影下，看不到她的表情。

    周強把放在自行車前書包架上的她的雙肩書包拿下來，遞給她。宋桔梗也不接，她想了想說，真不想回家，我們到巷子裏走一走好不好。周強沉默了下，說好，就推著車走進了黑漆漆的小巷子。小巷子裏隻有沒幾家漏出一點燈光。夜空裏有稀疏的星星，但一點也不明亮，看著沉沉的，充滿壓抑。

    在一家不知道是什麽單位的緊閉的大門前，因為大門的門沿比較寬，所以完全是一片陰影。宋桔梗獨自走進了那片陰影，然後她背靠一邊的門沿，沉默不語。周強在旁邊停好自行車，也走近陰影，幾乎和桔梗鼻子對著鼻子，沉默地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過了好一會兒。周強輕輕地歎口氣，扳過宋桔梗的肩，宋桔梗柔弱得仿佛沒有重量，像是一枝隨風飄舞的蘆花，飛進了周強的懷裏，周強覺得此時的桔梗就像一片薄薄的紙片。

    “我爸媽，不會同意的。”宋桔梗的聲音飄起來。周強覺得懷裏的紙片是一層薄薄的冰，冷得人顫抖，他感覺冰也在顫抖，這使他牙齒打顫，說不出完整的話。

    “抱，抱著你就好。”周強一字一句地說：“我，我是，強盜。搶，搶到的，一輩子都藏著。你，你不管到哪裏，我都高興，為，為有你的這個世界而活著。”

    “周強哥哥，嗚——”

    “桔梗mèi mèi，這裏真好，抱著你真好。”

    周強感覺宋桔梗的身子柔軟起來，火熱起來，像是陽光全部湧進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