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啷！

    滿是鏽蝕的鑰匙被猛的丟到了房間的角落裏。鑰匙在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黑色痕跡消失在黑暗中。

    臭蟲又看了看那具屍體突然一陣惶恐，坐在地上本能的往後退去，又拖出一條長長的黑色痕跡。

    看著那具被自己搞得破碎不堪的屍體臭蟲終於明白了迪爾的感覺，也明白了為什麽他不想說出來。誰都會有不想麵對的東西。而眼前的情況絕對是所有人都不願意麵對的。這地方不對勁，整個地方都有問題。不是說可怕或者是隱藏著什麽秘密的那種不正常，而是一種完全脫離常規的詭異。那不是能被人所認知和理解的。也許他們可以推測出一些可能性，但也隻能止步於此，決不能繼續向前。他們既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和承受能力，也不具備繼續前進的資格。

    這是在深淵之上走鋼絲，早晚會掉下去。或者已經掉下去了卻不自知。

    返回邊際號，臭蟲做出了決定。當迪爾和裴娜來到艦橋的時候，他們驚訝的發現邊際號竟然在上浮。

    這裏已經沒什麽值得尋找的了，我們該去別處看看。”臭蟲一臉倦容的說。

    迪爾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發現那眼中多了一些難以言喻的異色。那種感覺在他自己的眼中也一樣可以看到。迪爾頓時明白臭蟲也見識到了他所見過的東西。那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恐怖，絕對不能。他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遠離那裏，再也不回去。

    那我們現在去哪？你有計劃嗎？”迪爾平複了一下心情問。

    先上浮到海麵上進行換氣，然後我們朝東走，據大法師說那邊有一些島嶼。”臭蟲道，“我們可以去島上看看，長時間呆在海底對人的精神會造成很大負擔，我們去放鬆一下。”

    裴娜，你好像不太開心啊？”迪爾說。

    就見裴娜嘟著小嘴說道:“相比之下人家更喜歡海底。”

    臭蟲這才想起裴娜不能暴露在月光之下，在海麵上她反而會比較緊張。同時這也提醒他，詛咒如影隨形，他們並沒有那麽多閑情逸致遊山玩水。尋找解除詛咒的辦法永遠都是他們最急迫的任務。雖然自己還沒有被詛咒，但那也隻是暫時的，沒人知道詛咒會在何時降臨。最重要的是兩個同伴的處境都不容樂觀。隻是他既然已經做出決定，自然不能輕易改變，於是他對裴娜說:“我試試改造一下潛水服，讓它可以作為你的地麵行動服裝。”

    裴娜自然也知道臭蟲的良苦用心，也就不在計較，隻是好奇他會如何改造潛水服。

    這倒不是什麽難事，畢竟潛水服本身就是全封閉的，隻是麵罩是透光的。還有就是在地麵上潛水服行動不便，也需要作出相應的改造。

    臭蟲隻要將服裝整體改造得更加便利和舒適就可以了，很多潛水相關的部件都可以取消。隻是麵罩有些難辦，總不能直接往上蒙一塊布吧？

    就在臭蟲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合適的修改方案的時候，腦子裏卻突然閃過一個畫麵，嚇得他差點把手裏的潛水頭盔丟在地上。他用力搖了搖頭，自語道:“不不不，不是那樣的，這東西也沒那麽難辦。”

    最終他完全推翻潛水服的外形，重新設計了一套接近全封閉的衣服給裴娜，當裴娜看到那套奇怪的衣服之後倒也沒有嫌棄，隻是關切的問臭蟲是否需要休息一下，她覺得他一定是太累了才會製作出這麽一套衣服給自己。

    穿上新防護服的裴娜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帶著騎士頭盔的小醜。連迪爾看到都表示臭蟲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但臭蟲本人對此倒是非常滿意，這個設計終於可以讓他忘記海底的一切。等有機會也要把其他潛水服改造一下，臭蟲暗自打定主意。

    這時候邊際號已經來到了接近海麵的地方，月光隔著海水投射下來，就算再怎麽不願意裴娜也隻能乖乖的呆在防護服中。

    海麵之上風平浪靜，身後遙遠的天邊還能隱約看到培都塔的雨雲。三人來到甲板上，鹹腥的空氣迎麵撲來，讓人精神一振。

    真是奇怪。”裴娜看著天上說。

    怎麽了？”臭蟲問。

    不管我們跑到什麽地方，這家夥都在那裏。”裴娜說。

    臭蟲知道她說的是月亮便也跟著一起抬頭去看。確實，自從他們來到這裏月亮的位置就一直沒變過，還有那些星星。這果真是被遺忘的世界，連天體的運行都出了故障。神可真是個不負責的家夥，就這麽一走了之，現在不僅是這裏，連地麵世界也出了問題，但看這裏的情形也可以知道，情況隻會越來越糟。沒人能挽救這個世界，隻有選擇離開。

    你真的相信還有別的世界存在嗎？”迪爾問。

    這已經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了吧？”臭蟲說，“如果一個神可以像這樣創造兩個世界，那再多幾個也沒什麽奇怪的吧？”

    對臭蟲來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確定的。但迪爾還是說道:“可如果真的就隻有兩個世界怎麽辦？外麵...所謂的世界之外什麽都沒有，那怎麽辦？我們還能逃去哪裏？”

    這是個尖銳的問題，也是一個具有很高可能性的情況。也許會有第三個世界，但也許神還沒來得及進行創造，那他們要怎麽辦？

    如果事實就是如此，那我們也無能無力。”臭蟲說，“我已經不相信那些虛妄的可能，我隻能沿著腳下的路一直走，走到盡頭，不管那盡頭等著我的是什麽。”

    是的，他不能停下來，也不想停下來，即便命中注定要墜入地獄，他也想在墜入地獄之前看看自己的極限，而不是幹等著一切發生。

    迪爾點點頭，沉吟道:“不知道為什麽，聽你這麽說就感覺很安心，不管怎麽樣，我願意陪你一直走下去。”

    臭蟲先生，迪爾先生，你們也不必那麽悲觀嘛，”裴娜說，“我不知道你們相不相信命運，但我覺得既然命運將我們三個連接在了一起，冥冥中自有深意，我相信臭蟲先生，他一定可以帶我們離開這裏，離開這個被詛咒之地。”

    命運嗎？臭蟲看著滿天星鬥，思忖著。他不相信命運，起碼不願意相信，命運女神從來沒有對他露出過微笑，他自然也不需要它為自己做什麽。如果此前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命運所為，那麽他相信在這個連神都遺棄了的世界裏，命運恐怕也已經不複存在。所以像他這樣的小人物才得以擺脫原本命運的束縛，成為邊際號的船長，以自己的意誌在這無盡之海航行。

    你們知道占星術嗎？”臭蟲問，然後很開心的發現其他兩人並不知道。介於他們倆生活的環境，不知道占星術是非常正常的。於是他解釋道:“一部分王國的法師相信可以通過星星移動的軌跡來預測命運。而且他們也那麽做了。有人成為了大預言家，大占星術士，但也有人被當成騙子，被趕出家鄉，被流放。據培都塔大法師自己所說他也做過一段時間的占星術士，並且堅信占星術的理論，直到他來到了這個地方。”

    星星如果不移動，是否就意味著命運也停滯不前？”

    看著迪爾和裴娜茫然無措的樣子，臭蟲開心的笑了。他突然很享受這種感覺，也明白了以前那些對他發號施令的老爺們為什麽在他表現出無知和困惑的時候會露出同樣的表情。

    不管怎麽說，今天是個好天兒。”臭蟲打破有些尷尬的氣氛說。

    邊際號在海麵上繼續航行，很快就到達了群島區域。這裏的海底非常淺，海水也很清澈，可以一眼看到海底下的崎嶇地形。為了防止擱淺。他們乘坐一艘小船朝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島嶼而去。

    島上綠樹如蔭，巨大的果實垂在枝頭，即便在遠處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最重要的是他們發現了一處人工建築，那是一條深入大海的細長棧道，看上去就和之前在沙地海岸邊看到的那些廢棄棧道很像，應該是同一種人所建。雖然島上一片寧靜，但看棧道的狀態，這裏應該有人居住。

    果然隨著小船的靠近，岸上的樹林裏多了很多黑影來回晃動，似乎是在觀望。船上的三人自然也緊張起來，生怕對方突然動手，畢竟這裏是人家的地盤。

    隻不過一直等到小船靠岸，林中的黑影也沒有露頭反而都銷聲匿跡不見蹤影。三人來到滿是礁石的岸邊四處查看也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便朝另一側的棧道走去，這時他們才發現棧道後麵不遠處就有一個石頭搭建的小屋，小屋門口赫然坐著一個人。但那人身形怪異，讓人起疑。

    是龜族人？”迪爾邊走邊疑惑的說，“可卻沒有龜殼？”

    看上去確實像沒有龜殼的龜族人。”裴娜也感覺奇怪。

    隻有臭蟲一言不發，徑直向前走去，似乎要看個清楚明白。

    最終他們借著月光看清了那人的真麵目，那人全身皮膚粗糙呈現褐綠色，四肢和頭部粗壯，但軀幹卻很瘦弱，整體看上去非常不協調。而他的頭部烏龜的特征非常明顯，隻是身上沒有龜甲而已。看起來確實是個無殼龜。

    那無殼龜正坐在小屋外的一塊石頭上，手裏整理著漁網一樣的東西。他腳邊還放這一個小碗，他忙裏偷閑的從碗裏拿出什麽塞進嘴裏，三人走到非常近的地方他才抬起頭。這是三人才突然發現這人幾乎全裸的身上滿是疤痕，看起來非常可怕，但那雙眼睛卻顯出溫柔而又困惑的神色，似乎並不是什麽壞人。

    那龜人看了看三人，又習慣性的從身邊的小碗裏拿東西往嘴裏送，這卻把三人嚇了一跳，他們驚訝的發現那碗裏裝的不是水果也不是糧食，而是一堆小號的咒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