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食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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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島之上食鮫者的村子星羅棋布。

    這些家夥不知道在此生活了多久,與他們的近親相比,這些龜人不僅沒有龜殼,也沒有說話的能力。不過他們的心地還算善良。見到三個陌生人出現在自己前麵,那個食鮫者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將自己的小碗遞向臭蟲,似乎是邀請他一起吃。臭蟲看著碗裏相互纏繞在一起的咒鮫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忙擺手示意對方自己不餓。

    那龜人放下碗,依舊用柔和的眼神看著三人。這時他們才發現他不會說話。他張開嘴巴讓他們看自己的舌頭以及參差不齊的牙齒,然後又露出一個蒼老的微笑。

    臭蟲看了看碗裏已經失去活力的咒鮫好奇的問道:“這是從哪弄來的?”

    雖然不能說話,但他能聽懂提問。龜人拿起手中的漁網抖了抖又露出溫柔的笑容。三人簡直不敢相信,這龜人竟然是用漁網捕獲咒鮫的。而且更加厲害的是他還敢吃。那可是被詛咒之物啊,怎麽可能隨便吃都沒問題?他們可是見識過被咒鮫吞噬的人的慘狀的。

    這東西沒有危險嗎?”臭蟲問。

    龜人愣了愣,然後指了指自己身上到處都是的傷疤,再次露出微笑。三人這才仔細的去看龜人體表的那些傷疤,發現那些疤痕確實跟一般的傷痕不同,每一條傷疤好像都是一隻咒鮫留下的印痕。但這樣也已經非常厲害了。

    他不怕咒鮫,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也不怕詛咒?”迪爾突然提問。

    臭蟲也對此深感興趣。他發現那龜人聽到詛咒二字明顯神色一變。一直洋溢在臉上的笑容也消退了。他慢慢站起身,示意三人跟他走。臭蟲等人自然是乖乖跟著,此等神人很可能掌握著跟詛咒相關的秘密,他們能如此容易的遇到就應該燒高香了,又哪還會去想別的。

    龜人帶著他們一路來到坐落在島另一側的漁村。這裏由很多石頭屋子組成,很多年老的龜人散布其中,偶爾也能見到一些孩子模樣的小龜人。看起來靠岸之前在林子裏的應該就是這些孩子。他們與那些老人最顯著的區別就在於他們身上都長著龜殼,而且皮膚上也沒有疤痕。

    村裏的人看到老龜人帶著三個陌生人出現倒也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紛紛友好的打著招呼。臭蟲等人好奇的看著這個村子一路跟著老龜人來到了村口的港灣。在那裏,他們看到大量龜殼被掛在一根根木頭杆子上插在海中,好似某種祭祀活動。

    看起來並沒有那麽簡單啊。”臭蟲邊走邊說,“這些龜人好像是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來抵禦詛咒的。”

    那些龜殼都很完整,跟長老他們的非常不同。”裴娜也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帶路的龜人一直走到村子邊緣才停下來,伸手指了指那些龜殼,又張開嘴指了指自己的舌頭,最後指著自己全身的疤痕做了一個就是如此的動作。

    是要承受這些磨難才能達到消除詛咒的目的?”臭蟲猜測。

    但龜人卻用力搖了搖頭,然後他走到一個石頭屋子附近,從窗台晾曬的一堆咒鮫中拿出一個,指了指咒鮫,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但卻沒有放到嘴裏。

    意思是詛咒並沒有被消滅...而是和他們共生了嗎?”迪爾猜測。

    老龜人讚同的點了點頭。三人都對此感到不可思議。竟然有人選擇和詛咒共生。或者說詛咒能以這樣的方式存在本身就很不可思議。

    在此之前他們一直認為詛咒是強大到跟神一樣毋庸置疑的存在,沒人可以在它麵前幸免。但這裏發生的一切卻證明他們可以跟詛咒討價還價,隻要他們能夠奉獻足夠的代價,就可以避免被詛咒吞噬。對這裏的龜人族而言,他們付出了最為重要的龜殼以及說話的能力,相比之下皮膚上的傷痕則應該是吞吃咒鮫所產生的副作用。那麽臭蟲他們可以奉獻什麽呢?

    難道也要我們割下自己的舌頭?”迪爾皺眉道。他已經失去一隻眼睛了,難道還不夠?

    怕是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簡單。”臭蟲說,然後他又對老龜人說:“能否讓我們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老龜人也沒有拒絕,帶他們來到一座空屋,示意他們可以隨便使用。這棟屋子也是石頭堆起來的,裏麵什麽都沒有,隻能遮風擋雨。三人也沒有太高要求,隻是詢問村中有沒有正常的食物。很快就有小孩子帶著一種巨大的硬殼果給他們送了來。千恩萬謝送走了這些熱情好客的龜族人。

    三人終於有機會思考一下目前所見之事。三人圍坐在石屋中開始討論。

    我打算在這裏觀察一段時間。”臭蟲說。

    你覺得他們有問題?”迪爾問。

    他們看上去都是不錯的人啊?”裴娜說。

    我倒不是說他們騙我們,而是對他們的方法有些不解。而且這個村子也有古怪之處。”臭蟲說。

    他們不能說話,這真是個麻煩的事情,要不然直接靠說的就簡單了。”裴娜說。

    確實,而且看樣子他們是從小就剪掉了自己的舌頭,而龜殼應該是要等長到一定年紀才能取下。”迪爾說。

    而且即便付出了代價,似乎也並不代表就此告別詛咒,相反還要去吃咒鮫。這些步驟應該都是必須的。”臭蟲說。

    我們總不能也要效仿他們吧?”裴娜帶著哭腔說,“我可不想那樣啊。”

    恐怕就算你願意也不行。”臭蟲說。

    什麽意思?”

    這些行為恐怕都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的,”臭蟲開始闡述自己的猜測,“你們忘了這些龜人的職責了嗎?”

    這個問題多少有些突兀,迪爾和裴娜都是一愣,不知道臭蟲是什麽意思。

    他們是神的代言者,神諭的載體。”臭蟲繼續說,“所以切下舌頭祛除龜殼的真正含義是舍棄神的代言身份,這才是真正的代價。”

    要做到這個地步才行嗎?”迪爾沉吟道,仔細思索臭蟲的話。

    那我們又有什麽可以作為代價的東西呢?”裴娜問。

    臭蟲搖了搖頭說:“這都是我的猜測。我們對他們的了解還太少。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村子不對勁的地方?”

    這裏沒有青壯年?”迪爾說。

    這裏沒有船?”裴娜說。

    臭蟲搖搖頭,兩人才發現他們的問題正好可以相互回答。青壯年應該是乘船出海了。那麽臭蟲所指的不對勁又是什麽呢?

    兩人等著臭蟲說出來,臭蟲卻突然揚了揚眉毛說道:“我隻是感覺有什麽不對,但並沒有發現具體是哪裏不對。”

    兩人聽了不由抱怨,還以為他真的發現了什麽呢,原來隻是他神經過敏。臭蟲也自覺沒趣,但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卻沒有因此消退。他確信這絕不是什麽神經過敏,一定有什麽被他漏掉了。

    迪爾砸開那種硬殼果,取出裏麵紅色果肉分給裴娜和臭蟲。那果實味道還算甜美,口感也不錯。但村裏人似乎並不以此為食,起碼現在已經不了。

    如果他們一直以咒鮫為食,那海麵封閉的時候該怎麽辦?”裴娜邊吃邊說。

    你沒看到他們有晾曬咒鮫的習慣嗎。”迪爾說,“他們一定會儲備很多。而且那玩意恐怕也無法輕易殺死,說不定哪裏還會有活體養殖的地方。”

    裴娜立刻露出了厭惡的神色,手裏的果肉也吃不下去了。

    臭蟲注意到她這種樣子便想,對於詛咒所有人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本能厭惡,不要說主動去吃咒鮫,就算隻是看到詛咒之物,想象它們的樣子都會讓人感到不安和厭惡。但那些龜人卻可以把詛咒之物當飯吃,這終究不是尋常之事。這些家夥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而我們又是否可以從中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呢?

    臭蟲突然感到一陣困倦,是的,他已經好久沒有睡覺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現在感到困意反而讓他有些高興。但另外兩人都精神十足,打算去村裏逛逛。臭蟲便表示自己需要小睡一下,讓他們不要走遠。

    兩人離開之後空蕩蕩的石屋內便隻剩臭蟲一人。他將果殼收攏到一邊,從窗口看了看外麵的月光便倒頭睡去。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直到裴娜和迪爾在村子逛了一圈之後返回石屋,看到臭蟲依舊睡著。兩人便輕手輕腳的離開,在屋外聊天。

    又過了一會兒,原本安靜的村子突然騷動起來,很多小龜人爭先恐後的朝村口跑去,一些老龜人也離開的石屋向那邊走。迪爾和裴娜對視一眼,知道一定是有什麽事,而且看樣子很可能是外出捕撈咒鮫的船隊回來了。

    於是他們打算叫臭蟲起來一塊去看看。進屋發現臭蟲已經被那陣喧鬧的聲音吵醒,隻是還有些恍惚,正盯著身邊的果殼發愣。

    他們正要上前,臭蟲卻突然喊道:“站著別動!”

    他的語氣非常嚴厲,嚇了兩人一跳。臭蟲也不管他們怎麽想沒頭沒腦的問道:“這些果殼...你們沒有移動它們吧?沒動吧?”

    兩人又是一怔,不知他這麽問是什麽意思。臭蟲不等他們回答又站起身去查看石頭窗口,一時慌亂竟將腳邊的果殼踢散在地。兩人更加奇怪,剛才還問別人是否動過果殼,現在自己卻又將它們弄亂,到底是什麽道理?

    裴娜有些擔心的湊過去問:“你沒事吧,臭蟲先生,做噩夢了?”

    隻見臭蟲扶著窗口看著地麵呆愣愣的說道:“移動了...”

    什麽移動了?”迪爾皺眉問。

    月亮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