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魔在臭蟲的注視下將三杯飲料放在桌上後便退到了餐廳的角落裏，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

    臭蟲的臉卻不受控製的扭曲了起來。這真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迪爾和裴娜見狀也知道情況不對，而且麵前桌子上的三杯水也很奇怪，他們明明沒有要求。看起來一切都是相互關聯的，於是他們都望向臭蟲，想獲得他的指示。

    而此刻臭蟲的心情是最糾結的。他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但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計劃已經開始，那麽他繼續猶豫顯然就可能暴露他們的目的。

    這時角落裏的使魔突然發出聲音:“快喝吧，我暫時幹擾了這個房間的通訊，但也隻能持續一小會兒，時間長了會引起懷疑的。”

    臭蟲聽出那正是邊際號核心的聲音，不由得放鬆下來，但又馬上問道:“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我不是說了嗎，時間緊迫，一會兒我在跟你解釋。你們先把魔藥喝下去。那東西不會立刻起效。你們可以去聯絡橋等待藥效出現。我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等你們關掉防護罩之後我們再細說吧。”說完那個使魔便離開了餐廳。

    還被蒙在鼓裏的迪爾和裴娜自然是搞不清狀況，這種時候也隻能選擇相信臭蟲。而臭蟲的腦子已經快要爆炸了，很多跡象都表明危險已經逼近，他的腦子不由自主的高速運轉起來，所有信息和細節被整理排列，從混亂到有序，就像組合那些魔具的零件，當所有零件都各就各位的時候，魔具便如同獲得生命一般。

    他知道自己必須行動起來，於是他幹嘔起來，在迪爾和裴娜的注視中兩個核桃一樣的東西從他嘴裏吐了出來。

    他把它們分別放到迪爾和裴娜麵前，低聲說道:“吞下它……相信我……”

    不得不說這可是對信任的終極考驗。誰會貿然吃下這從侏儒嘴裏突然吐出的惡心東西？

    迪爾將桌上的東西拿到了麵前仔細觀看。他看到那核桃大小的玩意其實是一種類似幹癟的果子一樣的東西，隻是他無法分辨那到底是什麽果實。

    果實呈靛紫色，捏上去有些硬，表麵都是葉脈狀的紋路，還粘著臭蟲的唾液。

    我說過我會帶你們離開，這就是離開的鑰匙。”臭蟲說。

    那剛才的使魔，還有這飲料是？”裴娜問。

    別管那些，你們隻需要信任我就可以了。”臭蟲說，目光堅定有力。

    雖然事發突然，但在邊際號沉默的時候他們就討論過類似的問題。那時候大家都很樂觀，而且回到培都塔之後也並沒有發生預想之外的事，但現在一切都開始脫離常軌。莫名其妙的手語，莫名其妙的使魔，莫名其妙的果子。

    迪爾咬咬牙閉眼吞下了那顆果實，然後才說道:“你是怎麽把這東西藏在肚子裏的？你最好有點合理的解釋。”

    不過是慣偷的小把戲而已。”臭蟲笑道，又將目光轉向裴娜，卻見裴娜正用袖子擦拭果實上的唾液，然後她也皺著眉頭將果子吞了下去。

    然後呢？”裴娜問。

    跟我來。”臭蟲道。

    他們先跟著臭蟲來到工作間，臭蟲拿上工具箱又叫上了自己的使魔。他對使魔低語了幾句，那小型使魔就爬進了一條通風管道中消失不見。然後他帶著迪爾和裴娜一起來到了原始塔。

    這些原始塔就是最初建立的塔，也是最傳統的那種法師塔。而且由於廢棄多年，這裏幾乎什麽都沒有，自然也沒有通訊魔具和檢測魔具。

    來到了這裏，另外兩人也多少明白了一些，這是要盡量避開大法師的耳目。但整個培都塔都是人家的地盤，這樣突然離開管理範圍短時間內還好說，但時間一長一定會引起懷疑。

    根本無所謂懷疑，”臭蟲在空曠的原始塔內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似乎剛才的緊張氣氛都莫名的消散了，“他們重來就沒信任過我們。”

    誰們？”迪爾一邊打量著周圍一邊問。他很少來這種地方，習慣了充斥著科學的主塔，來到這種地方反而讓他有些不自在了。

    培都塔們。”

    迪爾和裴娜等著臭蟲解釋，但臭蟲好像完全不打算解釋，隻是饒有深意的看著兩人。

    你讓我們信任你，這沒問題，但即便到了這個地步你也不打算全盤托出嗎？”迪爾問，語氣中有些慍怒。

    是的，你們隻要跟在我身邊就好。”臭蟲溫和的說，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

    你不相信我們嗎？”一陣沉默之後裴娜小聲問。

    我在保護你們。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可以走了。”臭蟲說著站起身。

    去哪？”

    去上層。”

    迪爾和裴娜的心中雖然充滿疑惑，但臭蟲在說出那句“我在保護你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讓他們印象非常深刻。那是一種如此複雜的感情流落，以至於他們很難從那轉瞬即逝的古怪表情中讀出什麽具體信息，隻是有一點可以確定，臭蟲在做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困難程度遠超他的能力範疇，但為了保護他們他一個人將這重擔扛在了肩上。於是他們也不再多問，隻是跟在臭蟲身後。

    臭蟲沿著塔內的樓梯一路往下來到塔基。這裏是一部分塔樓的共同基礎，也就是說可以從這裏達到其他塔樓。而且因為都是原始塔，所以沒有任何防護措施。邊際號核心所說的冷卻塔也在這裏，但臭蟲並不想走那條路。

    如他自己所說，他不信任他們。他要按照自己的計劃行動。而他在培都塔的那些日子可不是都在搞研究。對於這龐大的法師塔他也沒少去了解。他放下研究的時候總會在迷宮一樣的塔裏閑逛，表麵上看隻是出於好奇隨便走走，但對於塔的構造他早已了然於胸。當然這更多的要歸功於他對魔具的掌握。實際上，他很早就發現整座塔其實就是一個巨型魔具，隻是他不清楚這個魔具的用途究竟是什麽。但無數日夜的思考和研究還是取得了一些成果，比如塔的很多關鍵位置他都了然於胸。

    對於一隻魔具而言，所有的部件缺一不可，但塔本身足夠龐大，很多係統相對獨立，想要通過一處關鍵影響全局是很難做到的。起碼下層是這樣。所以動力核心的思路是對的，但方法還是有問題。臭蟲知道就算自己找到冷卻塔裏的關鍵部件也很難影響塔的運作。他需要更簡單的辦法。

    他從衣服裏掏出三個小瓶子，瓶子裏裝著一種漆黑的液體。

    這是什麽？”迪爾問。

    海水。”臭蟲說著從一個櫃子裏拿出三套類似潛水服的衣物。然後他用一根注射器從一個瓶子裏抽出液體注入衣服領子上的一個接口，注射完一件就甩給迪爾，然後第二件甩給裴娜，見兩人沒動就說:“穿上。”並開始注射第三件。

    你什麽時候做的這些？”

    閉關修煉的時候。”

    這些衣服跟潛水服還是有一些區別的，相比之下更像臭蟲為裴娜改造的陸地版潛水服。也就是精簡了潛水機構，更便於行動，而同樣被保留下來的就是防護魔具。而防護魔具的本質其實是一套循環係統，裏麵填充了特備的液體，以此迷惑咒蛟。而現在臭蟲用一種特殊的液體作為代替品使它具備了新的功能。

    這一切你早就計劃好了？”迪爾皺眉道。

    我說過，我們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裏。”臭蟲再次強調，然後他打開了一扇破舊的小門，門那邊隻有一個小隔間，下麵有一個洞，裏麵充滿了水。

    臭蟲示意他們帶好頭盔，然後便跳進了水中。

    迪爾和裴娜感到不可思議。因為這套防護服並沒有配備供氣魔具，但他們在水中卻可以正常呼吸。不過也沒有傳音魔具，所以就算好奇他們也無法提問。

    他們進入的是一個如同深井的結構，而這口井直通大海。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培都塔深處的海下部分。以前在邊際號上也隻能看到外圍。現在那龐大到有些臃腫的核心塔基出現在了三人麵前。

    迪爾和裴娜隻是感覺那東西大到不可思議，如同一個看不到邊際的穹頂扣在海中。但臭蟲知道自己見過類似的東西，隻不過現在無暇顧及那些。他開始快速上浮很快來到海麵。不遠處一座黑色的塔上閃著三個光點，臭蟲知道那就是目標。他等迪爾和裴娜也浮出水麵便朝哪裏遊去。

    來到黑塔旁邊，另外兩人才發現那三個光點其實是三個趴在塔壁上的使魔。它們圓盤狀的身體上除了裝著適合攀爬的機械臂外還有一個可以握住的把手。

    他們分別抓住使魔身上的把手後使魔帶著他們朝上攀爬。原來這就是臭蟲自己的辦法，從外麵直接爬到上層！

    這恐怕是躲避培都塔內部監控的最好辦法。但整個培都塔的防護機製就如此薄弱嗎？而這便是之前臭蟲往衣服裏注射的黑色海水要解決的問題。那些水便是海溝中段出現的奇怪海水，它可以起到一定的屏蔽檢測的效果。

    在第三次下潛的時候臭蟲曾派出使魔離開邊際號，他就是利用這個機會采集到了那些黑色的海水的。

    不過培都塔的防護可不僅止於此，高層的雷雨雲同樣是一個棘手的問題。沒有什麽使魔可以平安通過那個區域。當他們到達哪裏的時候他們就不能依賴使魔，得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繼續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