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好像是一場獻祭。

    托德斯被綁在了祭壇的中央。也就是魚場深處的坑道內。沒有別人的幫助他無法自己爬上來。地麵上的5個人都沒有對此發表什麽意見。臭蟲站在冰井邊望著下方的深淵發愣。

    守門者雖然算不上什麽正人君子，但起碼也不是什麽壞人，他隻是根據既有情況來進行對應的選擇。而當遇到一些涉及到道德問題的選擇時，他甚至會偏重與遵守道德，即便那對於他本身來說並不重要。那也許是大法師留下的為人的證明。

    所以臭蟲一度懷疑守門者其實是知道這個方法的，隻是一直沒有對其進行考慮。不管是出於哪種考量，他都在道德層麵上做出了選擇。而自己則是向深淵邁出腳步的人，他最終做出了這個決定。

    他的想法是托德斯本身作為融合了咒蛟和邊際號核心的人，其本身必定帶有相關與大法師的一些信息。而這些信息很可能包含有關於禁咒的那塊拚圖。同時具備這塊拚圖的還有守門者和臭蟲自己。那拚圖應該就是神諭本身。凡是受到神諭影響之人便一定被其刻下了印記。即便他們自己對此全然不知道，但印記本身的存在卻毋庸置疑。

    所以隻要將碎片的持有者安放在魔法陣之中就可以了。使魔們自然會將碎片放置在合適的地方。當然這也就意味著托德斯無法離開這裏。

    這對臭蟲來說並不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但他還是想了很久才下定決心。有些事情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他也不是那種多愁善感之人，他退後幾步離開冰井，示意守門者可以開始。

    所有可以利用的使魔都被聚集到了魚場上，圍繞在冰井周圍組成魔法陣。而守門者已經通過魔力將它們全部聯係在了一起。這一切耗費了他們相當長的時間，好在這裏最不缺乏的就是時間。

    一切準備妥當。

    臭蟲、裴娜和黑騎士來到了魔法陣的外圍。守門者和迪爾則在內側控製魔法陣的同時監視魔力的流動。如果出現意外，他們可以立刻終止施法。

    直到真正執行計劃的時候臭蟲才發現自己似乎隻能在一旁等待。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再願意等待別人來幫自己做出選擇，相比之下他更願意將自己的命運握在手中，但他也明白，那需要強大的力量作為前提，而那正是他所缺少的。

    不過他已經種下的種子，隻需要耐心等待結出果實。

    魚場下的魔力開始聚集。那些深藏其中的海怪甚至也因為魔力的極端流動而收縮起身體。強大的魔力甚至讓它們淡藍色的體表發出了光亮。托德斯被捆綁著固定在死魚堆中，盡管不是十分舒適，但他的嘴可沒閑著，身下都是魚的骨頭和殘骸，對於周圍發生的變化絲毫不在意。

    地麵上，使魔們紛紛將自己的頂部打開一個口子，一種外形奇怪的構造露了出來。臭蟲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知道他的猜測是對的。這些家夥就是為了做這個而生的。

    迪爾緊張的監視著整個魔法陣中魔力的流動，他並不知道這些魔力到底應該按照怎樣的方式流動才是正確的，但基礎的魔法和高級的魔法在某種角度上看是有共通之處的。隻要魔力的流動有序，不混亂應該就沒有問題。魔力流動通常會構成漂亮的幾何圖形的結構，而越是複雜的魔法，其魔力流動所產生的圖形也就越複雜而又和諧。

    現在魚場下麵的魔力流正在緩慢而又有規律的交錯旋轉，一個巨大的由魔力構成的圖形正在一點點形成。

    守門者負責控製所有使魔，這些精密的魔具由於年代久遠，隨時都可能出問題。這也是這次施法麵臨的最大問題。如果有使魔出現故障，為了全局就必須立刻將問題使魔清理出去。不過他們所使用的使魔數量本身就不是很多，所以必須盡可能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也不知道當年大法師本人究竟用了多少使魔。

    隨著時間的推移，魔力凝聚的程度越來越高，迪爾發現下方的圖案已經複雜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這就是禁咒的樣子嗎？迪爾很慶幸自己雖然瞎了卻還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感知世界。那壯觀的魔力圖景甚至讓他感動。

    這和傳說中的禁咒似乎並不一樣，它是那麽美麗壯觀，這樣的東西為什麽要被禁止呢。他終於明白了大法師為什麽要不惜一切代價來實現這一切，為什麽有那麽多的魔法師不惜打破禁忌來研究禁咒。對於魔法師來說，魔法就是世界的本質。

    越是高級的魔法就越接近世界的真相。因為歸根結底，驅動魔法本身的便是世界最底層的規則。而能洞悉這規則之人自然也就可以看穿世上的一切。

    迪爾突然覺得眼前的黑暗也變得淡了，他還有希望，即便雙目全盲，但他還有其他方式來觀看這多彩的世界。隻要這次能夠成功。

    但禁咒可是最高端的頂級魔法，又怎麽會是這些半調子能夠駕馭的？

    說到底，對於魔法而言這裏除了迪爾都是門外漢。

    當然他們也知道自己是在玩火，隻希望這火可以成為他們的希望之火。

    魔力組成的圖形突然消失，周圍變得一片黑暗。迪爾剛剛還被那魔力組成的世界所吸引，突然的黑暗讓他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但他聽到旁邊的守門者說道:“成了。”

    魚場中的死魚因為禁咒的釋放開始如水一樣移動。整個魚場表麵形成了一個不對稱的怪異漩渦。但魔法本身的效果還沒有完全顯現。空氣開始震顫，空間開始扭曲。

    大大小小的黑洞隨機出現在周圍，不管是石頭、死魚還是使魔，隻要碰到這些小型黑洞就會直接被蝕去一部分，黑洞越來越多，不僅在地麵也在地下深處出現。很快魚場就因為內部出現空洞而開始坍塌。守門者和迪爾還在陣中心，迪爾驚恐的扭動著身體，但周圍的魔力卻開始以一種他完全不能理解的狀態重組融合。守門者通過使魔關注著空間的變化，隻有他知道傳送門會在什麽方位開啟。

    突然守門者跑了起來，離開了魔法陣，拋下迪爾向一個方向跑去。臭蟲見狀立刻叫道:“跟著他！”黑騎士便一手夾起一個帶著臭蟲和裴娜向迪爾跑去。

    但臭蟲卻阻止了他，他說道:“他現在還不能移動，我們先過去。”

    黑騎士愣了一下後便向守門者跑去。

    傳送門的位置距離魔法陣並不遠，一些使魔已經被吸了進去，地下的海獸有些也被黑洞侵蝕得千瘡百孔，禁咒馬上就要失控。他們必須在那之前進入傳送門。

    但當傳送門開啟的時候，他們又猶豫了。畢竟沒人知道這門通向什麽地方。看上去那傳送門也不過是一個巨大的空間裂縫而已。臭蟲看著周圍的異變甚至懷疑這到底是傳送魔法還是攻擊魔法。而禁咒就是這樣的存在，即便是功能性的魔法也一樣會產生巨大的災難。

    那便是世界的本質，世界是不會被輕易駕馭的。

    守門者看了看麵前的黑門，又回頭看了看魔法陣中的迪爾。此刻的迪爾已經完全被魔法陣的力量支配，整個身體浮在半空中。不知道地下的托德斯現在如何，估計也好不到哪去。在猶豫下去，不管是人祭還是藍獸亦或是使魔，每一個環節都在崩潰的邊緣，守門者隻有心一橫衝進黑門。

    看著被黑門吞噬的守門者，臭蟲知道不能在等下去，他對黑騎士說道:“你帶裴娜先走，我跟迪爾一會兒就來。”

    黑騎士也沒有猶豫帶著裴娜就衝了過去。

    裴娜還被黑騎士夾著，在進入黑門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臭蟲，臭蟲也看向她，兩人對視的瞬間，很多東西便直接傳遞了過去。

    但傳遞的意味卻並不是什麽心有靈犀，而是一種諱莫如深。

    黑門的另外一邊，守門者抓著一截樹根一樣的東西以防止自己墜入下方的深淵。

    上方是一片枯萎密集的林木，下方卻是無盡的黑暗。守門者所使用的使魔騎士的身體具備精度非常高的感覺器官。他將所有器官的功能發揮到極致，終於他發現下方並不是絕對的黑暗，在那黑暗深處有很多閃爍的光點。他疑惑的仔細觀察那些光點，突然一絲恐懼出現在心中。使魔的身體不能出汗，否則此刻他一定是一身冷汗，因為他發現那些光點似乎不是燈火或者其他生物發出的光亮，那是星光！

    下麵的無盡深淵竟然是一片夜空。

    守門者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自己是在做夢？如果下麵是星空，那上麵就應該是地麵才對，為什麽自己非得抱住眼前的樹根才能防止自己向下墜去？

    緊接著他想到一個更加恐怖的問題，如果他鬆開手，讓自己一直墜落下去會怎麽樣。

    他很快止住這個瘋狂的念頭，甚至開始強迫自己不要往下看，以免衝動之下直接跳下去。他將視野移向上方，又有了一個驚人發現。他原本以為上方是一片枯萎的樹林，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似乎並不是樹林，甚至那些枝杈不是獨立的個體。周圍能看見的所有枝杈好像都是一棵樹上的。如果是這樣這樹就太大了，其規模堪比咒蛟。

    守門者那淩亂的記憶中隻有一種樹可以長這麽大，那就是傳說中的世界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