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樓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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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ǎo jiě……”
“xiǎo jiě、xiǎo jiě……”
辜七恍惚當中隻覺得耳邊有道聲響越來越清晰,自己的胳膊似乎……也正在被人劇烈的搖晃著。然而,她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鉛,怎麽都掀不開。
“xiǎo jiě……”
不知過了多久,四散的意識仿佛逐漸歸位,辜七這才緩緩睜開眼,可甫一張口,就吐了好些的水出來。挽玉的臉正懸在上方,歡喜得幾乎要落下眼淚來,哽咽道:“xiǎo jiě,xiǎo jiě你醒了!”她手忙腳亂的給辜七拍背順氣,又取了帕子擦拭,動作極盡輕緩。
辜七漸漸回過神,轉著眼珠往四周看,“咳咳、咳咳咳……”她手指摩挲著舢板結實的木料上,緊繃的神經才稍放鬆了些。
挽玉的哭腔絲毫不減,反而更加重了些,最裏頭反複來去的念著:“xiǎo jiě您終於醒了!”
“拂玉呢?”辜七沒看見拂玉,見沒人應她話,才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懸了起來。她急忙四顧,孱弱的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分,“拂玉呢?”
“……”挽玉眼淚一下子滾落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哭道:“拂玉沒找著……”
辜七的心仿佛叫人狠狠一揪,她臉上血色本就沒恢複,當下更是慘白一片,瞪大了眼:“怎麽會沒找到?她不是和我們在一塊的嗎?她會水,怎麽會沒找著?”
挽玉哪有不傷心的,不過是強撐著在這伺候昏睡的xiǎo jiě。當時那情況又亂又急,拂玉潛下去救回了xiǎo jiě,之後帶著兩人遊向樓船,拂玉到底才十五歲,就算會水也經不住這耗費體力。挽玉現在回想,恐怕拂玉自己心裏早有數了,不然也不會中途見有隻空桶就立即將早已昏迷的xiǎo jiě綁了上去。挽玉忍不住大哭了起來,當時她就在拂玉身邊的,自己怎麽就……怎麽就沒發現她沒力氣了呢!
“xiǎo jiě,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沒能看住拂玉……”說到最後,挽玉的聲音全都淹沒在了哭聲當中,半個字都不能再說出來了。
“我不能……”辜七猛的掀開了被子下床,“我不能丟下她……”
挽玉跪下,一把撲過去死死抱住了辜七的腿,哭著道:“xiǎo jiě,救咱們的這船去了不少會水的撈人,要是能找到,奴婢怎麽會……xiǎo jiě,他們找了許久都沒有人!……也許、也許拂玉姐姐是被旁的人救了也不一定!可xiǎo jiě這會回頭去又有什麽用!”
辜七怔了怔,一言不發。外頭的光亮,她這一昏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即便回去,即便到了那水域……辜七不禁捂著臉哭了起來,淚水從指縫中流出,緊咬著唇哭得壓抑又克製。她怎麽會把拂玉弄丟了,都是自己不好!
她上一世把拂玉弄丟了,這一世又是如此……難道宿命不能改變?
辜七心裏頭波瀾翻滾,隻覺五髒六府都被攪動著,血氣上湧,身子發軟直接往地上倒了下去。
挽玉驚呼,也沒來得及將人扶住,見著辜七倒在地上急得魂兒都散了。“xiǎo jiě!xiǎo jiě!”她連喊數聲都沒聽到回應,又看辜七一張臉雪白毫無半分血色,心裏竟生出了可怕的念頭。一時,挽玉顧不上其他從船艙中衝了出去,沿著木梯跑去二樓。
這艘雙層樓船,二樓有仆役守著,住著的是主家,並不是輕易能靠近的。挽玉病急亂投醫,殊不知那艙內兩名錦衣玉袍的年輕公子正焚香對弈,好不雅致。
觀棋局,白子已經落了下風,可那執白子的青年卻沒什麽心思去如何扭轉乾坤,他的心在這,魂卻早飛遠了:“昨兒晚上救的那姑娘……醒了沒有?”
說話之人約莫二十出頭,長得白白壯壯,但並不叫人覺得有肥膩之,而一身寶藍色暗紫雲紋團花錦衣更顯出了他的貴氣。
魏決見那人理他,腆不要臉的將身子往前湊了湊,“不就一盤棋,哪值當這樣費心思?殿下,昨兒救的那姑娘真心……美!”當時他站在二層扶欄處遠遠看了一眼,雖然隻這麽不清不楚的一眼,那真是搔到了他的心癢處。這不就坐也想行也想,恨不得立馬能下去看上幾眼。
坐在魏決對麵之人與他年紀相仿,生得龍章鳳姿,豐神俊朗,可再看氣質□□卻宛若高山之巔的皚皚白雪,叫人不敢隨意親近。他身穿玄色窄袖蟒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正是當今天子膝下的三皇子裴池。
裴池皺下眉,魏決立即意識到自己湊得太近惹了這位韶王殿下的不喜。他訕訕摸了下鼻子,退回原處坐正了,但嘴裏頭依然喋喋不休,“……這等情景,可不就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
“你輸了。”裴池幹淨利落的下了最後一子,抬起如墨星眸,語氣疏淡的說道。
“……”魏決瞠目結舌,盯著眼前這位麵容冷雋的韶王殿下看了半晌,氣呼呼的扔了手中捏著的那顆棋子,“廷韌,你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裴池長眉微皺,“……?”
“有美當前,殿下不心動?那真不是一般的美人!”魏決說得那叫一個痛心疾首,他與裴池同歲,家裏頭早已經賢妻美妾,而這位韶王殿下不說王妃,府裏頭卻是連個妾侍都沒有。有時候,魏決也忍不住懷疑……
裴池目光驟然一寒,起身坐到了旁的地兒,徑自拿了本書出來翻看。
魏決後怕之餘連連搖頭,隻歎裴池是和尚當久了,不知道酒肉滋味。他這正尋思著要用什麽借口下去看那位姑娘之時,忽然聽見外麵傳入的哭喊聲。
“真是的心裏頭想著什麽就來什麽。”魏決細聽聲音之後立即喜滋滋的起身外去。
挽玉也是實在沒法子了才來求的人,被人一攔更是心急如焚,見終於出來了個人,嗚嗚咽咽的哭求道:“求公子救救我家xiǎo jiě,我……我家xiǎo jiě受寒起了高燒,人昏昏沉沉的說著胡話……求公子給請個大夫……”
魏決平日最是憐香惜玉,這真是剛想睡覺就有人給他遞了個枕頭來,搓著手道:“這樣嚴重?快帶我去看看——”
“讓蘭澗去看看。”
魏決剛邁開步子要跟過去,就聽艙裏頭傳出一道疏淡的聲音。
隨後也不知哪裏果然出來了個水綠色裙衫的少女,麵目生得宜嗔宜喜,舉止柔順,溫聲細語的對挽玉道:“你隨我來吧。”
魏決被人壞了好事,回了船艙忍不住抱怨:“殿下怎麽現在喜歡插手這種事情了?”也虧得他跟裴池是自幼一道長大的交情,換了其餘人絕不敢這樣越矩。
裴池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
魏決無奈的歎了口氣,得,別人壓根不搭理。
過後,蘭澗回來複命,艙裏隻有自家主子一個,便將話敞亮了來說,“王爺,那姑娘……怕是不好,燒得迷迷糊糊不說,脈搏更是散亂。奴婢已經喂了顆問素丸,可、可好似泥牛入海,並未起到作用。”
問素丸乃是能保命的精貴丸子,不說千金難求,就是尋常人聽都沒聽過。蘭澗萬萬沒有想過竟還有問素丸克不住的病情。病的這樣凶險,非得要請個大夫來好好瞧病,可現在天已經黑了,加之這一帶的水路荒僻,沿岸並沒有州城村落。若是繼續前行,明日晌午或許能到魏家鎮。
蘭澗說完便斂息等待。
隔了片刻,裴池“嗯”了一聲,並沒有再開口說別的。
這船已經是用了十成的速度在行駛,再快已無可能。蘭澗心下微歎,那位姑娘的生死也隻能聽天由命,能撐到明日恐怕才有活頭。這事且罷,她轉念想起了另外一樁事兒,一時有些猶豫的著看了看王爺,見他專注手裏頭的書,糾結要不要提。末了,終於狠了很心出了口,“王爺,那艘船還追著呢……”
從韶王殿下的封地一路追到這,還這般緊追不放,蘭澗對那人可真是刮目相看。不過,自家王爺都不發話,蘭澗自然也不會再多言,輕聲退了出去。
再說辜七病得昏昏沉沉,挽玉在旁守著不敢有半點分神,壞事情一樁接著一樁,拂玉的不見已經讓她接受不了,現如今xiǎo jiě這模樣……挽玉越想越害怕,眼淚直往下掉。
“xiǎo jiě……xiǎo jiě……”
床上的少女雙眼緊閉,氣息微弱,整個臉都透著灰白,像是身子裏頭最後一道精氣都被抽幹淨了。任憑挽玉再怎麽呼喚,就是沒半點反應。
挽玉隻好不停的絞著帕子敷在辜七額頭,指望著好歹能幫xiǎo jiě退燒。艙室內的燭火明滅搖晃,她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而外頭……始終沒有天光透入。這一夜特別漫長,挽玉再沒經曆過這樣難熬的夜,外麵的雨滂沱而下,近乎要將她的心火都給澆熄了。
“砰”的一聲,一直平穩行駛的樓船忽然一陣搖晃。緊接著似乎外麵甲板上出現了許多人,嘈雜了起來。挽玉聽不真切外頭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她一顆心都掛在了辜七的身上,不肯輕易離開一步。
“這裏頭什麽人!”一個明快清越的女聲在外響起。
緊接著就聽有人阻攔。
而那嬌嬌的女聲再次響起時蘊了怒氣,“什麽了不得的人在裏頭,本xiǎo jiě今兒非得看上一看不可!”話音未落,就聽艙門被人踢了開來。
外頭風雨夾雜,寒濕冷氣一下子湧了進來,挽玉低呼,下意識拿身軀撲在了辜七身上,以求能稍稍擋住些外頭的冷風。
“嗬——”踢門而入的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明豔英氣,著實有別於一般的世家xiǎo jiě。隻見她窄袖胡服,手握馬鞭,雙眸圓瞪著道:“還真是藏了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