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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一來, 挽玉反而遲愣了一下, “xiǎo jiě, 奴婢打聽出那叫詠意……詠意的丫鬟並不是一般丫鬟……”

    “丫鬟還能不一般,怎麽個不一般?”辜七坐下,換上一臉困惑的問。

    “奴婢聽說, 那丫鬟早前有個哥哥是在王爺身邊當侍衛的, 後來為救王爺而死的, 臨斷氣前求王爺照看這麽個妹子。因此, 平日裏她在王府就以為自己是獨一份的大,王爺……也會遲早將她收入房。”

    原來還有這麽一事在裏頭,辜七心中暗道。轉念想到今日早上放喜帕時,那丫鬟異乎尋常的神態倒是有些說得通了……不過, 再仔細,她又覺得光用這理由來解釋,還是太過牽強。

    辜七到底是陛下賜婚的韶王妃, 那丫鬟再怎麽自以為是, 又如何能輕狂到這般地步?這裏頭, 肯定還有旁的緣故再裏頭。

    王府大管事徐仁川早就是侯著的,此刻趕緊進了碧霄堂裏頭朝這位新王妃磕頭。

    辜七坐在桌前喝茶,用茶蓋撇了撇茶沫,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道:“起來說話吧。”

    徐仁川垂首立在那,因著今年已有五十餘歲, 背稍稍躬著, 越發讓人覺得恭順。“王妃, 京城王府裏仆役、婆子、丫鬟、小廝一應五十八人,都在外頭等著給王妃磕頭。”

    辜七點了頭,麵容平靜如常的接受了眾人跪拜,又叫白霜將康媽媽準備好的紅包一一分發下去,轉頭問:“餘下人都先下去吧,隻留殿下身邊伺候那幾個,我還另外有事說。”

    徐仁川得令果然領了其餘人下去,隻留了在韶王身邊伺候的十五名丫鬟下來。那為首的便是詠意,連蘭澗也隻站在她後頭半步。

    “你們都是伺候殿下的,殿下的習慣應當比誰都清楚。往後,碧霄堂的規矩自當要同霧隱榭的一般,好叫殿下往來舒適。”辜七一麵說,一麵朝著一麵朝著下頭那群丫鬟看。

    要說這些人,單看容貌姿態皆是上佳,就是辜七身邊的挽玉、白雪之流也未必比得上這些。辜七一番話下來,倒是都還算恭敬,唯獨當先的詠意嘴角漏不屑。

    辜七反而一笑,麵上仍舊不動怒色,繼續道:“隻是我這身邊丫鬟要學足了規矩,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好的。我的意思……是這段日子便不許她們進內屋伺候了。”

    此話一出,非但她這邊的康媽媽、挽玉和白霜麵露驚訝,連著那詠意、蘭澗那一應的丫鬟都麵露驚愕。

    “但我這邊,總也得有伺候的人。我想著,服侍王爺的人數都有定額,也用不著你們齊數人都進去,總還有幾個輪著歇的。不如這樣可好,平日輪不上伺候王爺的,便早上進內室來幫我。”辜七說這話並沒有端著半點架子,和顏悅色叫人覺得十分好相與。“自然,你們仍舊是歸王爺那邊的。隻消王爺安寢在碧霄堂的時候,你們入內伺候便成了。”

    “可有人願意?”

    那十幾個丫鬟當中的確有人心動了,王爺身邊大小事宜都被詠意一手操持安排,平日她們根本沒機會入內伺候。雖說隻是伺候王妃,可到底還是能入裏屋了,興許在王爺麵前露露臉往後能好過些。

    辜七輕輕一笑,她們就算是有這個心,也未必敢冒頭,隨即點了點最後兩個:“就你們兩人。”

    那倆個丫鬟眼中閃過驚喜,齊聲道:“是,王妃。”

    詠意回過頭看瞪了她二人一眼,而後又與辜七道:“王妃不能如此,她二人到底是王爺身邊的人,貿貿然去伺候王妃不合規矩。”

    辜七“哦”了一聲,語調居然還很柔和的問:“如何不合規矩?我同王爺夫妻一體,怎用一用他的丫鬟就不成規矩了?”

    夫妻一體二字可真是讓詠意忍不住露出譏笑,什麽夫妻一體,也虧得她好意思說出來。“王妃,這事您還是等王爺回來做打算吧。”她眼中沒有半點恭敬之色,連著語氣也顯得很輕慢。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蘭澗趕緊底下拉了她的袖子,示意她就此打住,收斂些。

    “那不是我同王爺之間的事情……何況,你既也知道我是韶王妃,怎麽就覺得我連這點主也做不到了?”頓了片刻,辜七微微用袖子掩著鼻,慢騰騰的開口道:“我說難怪這怎麽一股子怪味,原來是你身上傳出來的。這樣還怎麽的服侍王爺?等你哪日身上沒這臭味,再去王爺跟前伺候吧。”

    她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倒是將詠意要從王爺身邊打發出去。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詠意隻覺的自己一句話不對,就讓這位王妃隨便扯了由頭打發。旁的事情,她都能忍下,唯獨任何人都不能將她從王爺身邊趕走!

    詠意心中暗恨,果真是位好王妃,這才來王府的頭一日竟就急著對自己下手了。“奴婢伺候王爺這麽多年,一直穩妥,王妃一來就要對付奴婢,也得問問王爺肯不肯。”

    “噗……”辜七索性不看她,對著下頭那群丫鬟道:“來人,給本王妃掌這丫鬟的嘴!”

    詠意自以為那群丫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有人此時應聲。可那裏頭自然有看重辜七身份,指望她能秉持公正的,故而這麽一來,排在最末端的丫鬟果真有人動了。

    “你們敢!”

    詠意又驚又怒,不想這才多少會功夫這些丫頭就被辜七挑撥的要打自己!她心內怒火如熾,眼見那兩丫鬟不聽她威嚇朝自己過來,脫口道:“她是個什麽東西,也值當你們給她賣命!王爺不過是礙著聖旨才娶了她!”

    “滿口胡言!給我打!”這下,辜七可真是怒了。

    詠意朝著辜七咬牙恨道:“別以為你做的那些破爛事沒人知道!咱們王爺在應覺寺早看見了你同沈都督的那些勾當!到底是不是胡言亂語你自己清楚,王爺娶你也不過是皇命難為罷了!你根本不配當韶王妃!”

    “給我狠狠掌嘴——”辜七咬牙切齒,她身子微微戰栗,千言萬語化成驚濤駭浪澎湃在心中。難怪……難怪裴池對她比以往冷漠這麽多,原來竟都是這原因。那花魁捐銀一事撇清了與裴池的關係後,辜七便沒往這上頭去想。可現在的狀況是,裴池見到了她和沈括在一塊,甚至為此而冷淡、疑心自己。辜七也說不出現在她到底是個什麽心思,隻覺莫名的煩亂,由裏到外都是煎熬起來。

    他為何沒有問自己?既然不來問,是不是他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判定?

    辜七臉上青白交錯,好似自己重生以來做的努力全都白費、全都付之一炬了。

    “你敢打我!我哥哥為王爺而死,死前托付給王爺照顧,我看誰敢打我!”詠意雙目猩紅的怒叫,一時倒是唬住了那些丫頭。

    “啪”的一聲脆響,卻是康媽媽揚手重重打了下去。她是辜七的奶娘,平日裏雖然諸多嚴厲,可卻不肯叫任何人欺負辜七。這丫頭膽大包天,竟然是敢汙蔑韶王妃的名聲。康媽媽反手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叫在場人都驚呆了。

    詠意捂著自己的臉頰,一臉不可置信。等稍緩過神來,更是朝著康媽媽反撲過來。再然後,挽玉和白霜也上去幫忙,場麵一時混亂無比……

    裴池得到消息立即往碧霄堂去,一入內見此情況不由冷了臉。

    挽玉正騎在詠意的身上,一巴掌一巴掌的往她臉上招呼,叫喊聲哭喊聲交雜不斷。唯獨辜七一人,好似出神了一般,臉色黯淡泛著冷白,渾然不受這些影響。她肢態纖細軟弱,微微依靠桌麵,像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被抽幹淨了……

    裴池目光看向她,心頭頓時一沉,轉身厲喝一聲道:“都住手!”

    當下寂靜,眾人都停了手。

    詠意早被打得臉頰高腫,披頭散發,此時見了裴池,隻當是來了救星,掙紮著爬去他身前,揪著他的衣擺哭道:“王爺救奴婢,王爺救奴婢……”她聲淚俱下的這幅模樣委實可憐,叫不知道真相的人都以為她真是讓辜七欺負了。

    而這邊康媽媽,挽玉和白霜也一應跪了下來,“求王爺給王妃做主,給王妃正名!”

    “怎麽回事?”裴池平日氣質隻是淡然,此時卻麵色冷峻,目光掃到誰身上,就要叫那人幾乎癱軟下去。

    當即,一屋子的人全都跪了下來。

    詠意哭著道:“王妃瞧不順眼奴婢,要將奴婢從殿下身邊攆走。剛才王妃還縱由著身邊的丫鬟婆子打奴婢!就要將奴婢活活打死。”

    “你還敢胡說八道!”挽玉脫口怒叱,那詠意便下意識的往旁邊一縮,十分可怕害怕的樣兒。挽玉氣不打一處來,這丫鬟可真是會做戲!此時黑白一顛倒,全成了她家xiǎo jiě的錯。

    還是康媽媽沉得住氣,開口回道:“王妃出身在鎮國公府,雖不及天家貴重,可那也是自小起就千嬌萬寵的。可不知這位王府的丫鬟哪來的這般底氣,一再忤逆王妃不說,還詆毀王妃的閨名清譽!”康媽媽雖沒有直說,可這丫鬟能這般猖狂,底氣不正是從王爺身上來的麽!先前她還勸著辜七頭一日不必如此,可現在自己說話也將裴池一並記恨上了。

    閨名清譽這幾字讓裴池心下一動,他長眉微皺,隔了片刻問:“你說了些什麽?”

    詠意服侍裴池多年,自然能分辨得出他此時話中隱約透出的怒意,一時意外,反倒忘了回話。

    裴池又將視線看向蘭澗,蘭澗抿了抿唇,似乎是很掙紮:“詠意……”

    “說!”

    蘭澗不敢再拖延,直將那些話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詠意說王妃做的那些破爛事不會沒人知道!還說、還說那日王爺在應覺寺看見了王妃和沈都督的勾當……”

    這些話大逆不道,蘭澗一麵說一麵膽戰心驚,再不敢繼續下去隻將身子完全伏在了地上。

    詠意抬頭看著裴池,看見王爺看自己的眼神一點點變化,到最後隻剩下漠視。這種眼神叫她心裏害怕極了,不,絕不應該是這樣的。明明王爺就是勉為其難才娶了她的,王爺根本不在乎她!王爺怎麽可能在乎這麽一個與其他男人牽扯不清的女子?王爺怎麽會為了這麽一個沒有婦德的女子而責備自己?詠意越想越慌張,一把抱著了裴池靴子,大哭道:“王爺,奴婢一心為王爺!奴婢隻想一輩子呆在王爺身邊!”

    裴池麵上全無表情,看著詠意除了失望就再沒有旁的了,歎了口氣緩聲道:“來人,把她帶下去。”

    “王爺!王爺為何要如此對奴婢?”詠意聞言情緒愈發激動,“王爺難道忘記答應過奴婢的哥哥的話了嗎?奴婢一心都是為了王爺!”

    裴池看著她的哭泣,並沒有半分動搖,冷著臉一字字問:“你詆毀王妃清譽,還不知錯?”

    詠意愕然,“奴婢沒有詆毀,這都是……”她話說到一半,倏然沒聲了,一雙眼不甘而又不信的看著裴池,眼淚直往下掉。她的這些消息都是真的,然而,此刻王爺的確是偏幫了那位王妃。詠意一時覺得激憤難當,他這樣厭惡她,甚至新婚洞房都不肯,為什麽這個時候還要為了維持她的什麽狗屁清譽而責罰自己!“王爺,奴婢不甘心!您怎可為了這麽一個人,怎可為了這麽一個人而這樣對奴婢!”

    在她心裏頭,辜七雖是王妃,可那不過是明麵上的,王爺不喜這位王妃,更是不可能看重這位與旁人有過拉拉扯扯的王妃。何況,她是親眼看見的王爺對她的冷淡……

    在一旁的蘭澗心下歎她到這會竟然還執迷不悟,王爺和王妃如何,怎麽都輪不上她一個下人來指手畫腳,摻和其中。這些年,王爺顧念她兄長之情,反倒成了讓詠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倚持。王妃昨兒才剛入府,她就敢背地裏挪揄譏嘲王妃,實在是……今日她汙蔑王妃,恐怕王爺再容不下她了。

    詠意見裴池神情如此,便知道他是心意已決再難回環。隻是她這一身的目光都在追隨王爺,倘若日後再見不到王爺……那跟死了又有什麽察覺。轉念,她心思一定,奮然朝著辜七撲了過去,那架勢就是非得要個魚死網破了。她心中十分酣暢,隻覺得倘若如了她的意,也算給王爺也解了桎梏。

    辜七仍是坐在那渾然不覺,裴池卻是反應奇快的即將要撲向她的詠意一把推了出去。可饒是如此,辜七衣袖仍是被扯下了一塊,露出雪白的臂彎。

    “可有礙?”裴池將她的手腕抓起翻看,幽深的眸中翻過一絲少見的顏色。

    辜七這才醒神,垂眸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一時遲疑不決,該說無礙還是有礙?其實是無礙的,可她張了張口,卻嬌聲嬌氣的回:“疼——”

    裴池眉宇緊皺,待確認了她的確無礙,眼中憂色才略微卸下。可幾乎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便猛地意識到了自己對辜七……

    “殿下,真的疼——”辜七全將他這神態變化看得一清二楚,見他要鬆手當即重申了一遍,那模樣真是嬌氣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