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書房外麵，裴鐸靠牆站著。

    他白淨的腳踩著軟軟的拖鞋，來回在地板上輕輕地來回蹭著。

    房門虛掩著，裴向南拿了女兒的書包，和她一前一後上了樓，康岱似乎猶豫了兩分鍾，然後趕緊也追了上來，他進門的時候著急，門沒有帶上。

    門裏氣氛凝重，裴向南檢查了她的作業，很多不必要檢查的都是康岱代筆的，他好久都沒有發過脾氣了，上一次還是大女兒非要離校租房的時候。

    咱們家真沒出過你這樣的人才，說起我和你媽媽上學那會都是學霸級別的，你姐姐那也沒讓我費過這麽多心，怎麽到了你這裏，滿腦子裝的都是什麽東西，嗯？裴深情？”

    裴深情雙手垂在兩側，光扁著嘴。

    她努力瞪大的雙眼當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康岱趕緊主動承認錯誤：“深情身體不舒服時候，這些無關緊要的，我才幫她寫的，要緊功課都沒落下，我都給她補課的，您別生氣，是我錯。”

    這根本就不是作業的問題，本來帶女兒上樓，是想跟她談談，深情和深愛兩個人性格就完全不一樣，大女兒裴深愛，從小也是嬌慣著長大，但是她天生就特別會照顧人，她也很會照顧mèi mèi，等小女兒長大了，就是正相反。

    她嬌滴滴地，早熟，懂得的人事特別多。

    女孩麽，模樣好，從小到大給她遞情書的孩子也特別多，她都說人幼稚。

    本來，裴向南是覺得不用操心的，但是剛才坐在沙發上時候，他看見康岱的百依百順的樣子，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當著康岱的麵前，真正想試探的東西還沒法跟深情說，白生氣。

    氣什麽，當爹的，女兒大了的時候，不管追求者什麽樣的人，大概都會有一種誒呀遭了，我這小花要被豬拱了的感覺。

    捧著掌心裏長大的，這丫頭骨子裏和她姐一樣倔強，但是她不會跟你吵架。

    她就會哭，從小到大眼淚就特別痛快，受一點委屈就紅眼圈，什麽也不說，瞪著那雙大眼睛就那麽可憐巴巴地看著你。

    好吧，裴向南投降了：“我還沒開始說你就哭，別哭了，還病著，好了好了，以後不許讓別人幫你寫作業了，從佛家的角度來說，別人給予你東西了，你就欠了人的，早晚得還，所以要少欠債，不欠債，懂嗎？”

    康岱連忙拿了手帕給她擦臉，她也不擦，低著頭。

    寶貝疙瘩一樣的，裴向南好歹還記得她感冒呢，讓她先回房間麵壁思過。

    她情緒低落，轉身走了出去。

    剩下康岱，裴向南讓他坐了，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正是懵懂衝動，還特別敏感，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人，怎麽能不知道。

    還得迂回，裴向南指尖在桌麵上點了兩下，再看向康岱時候，立即有了主意：“剛才那孩子你也看見了，我暫時得管他一段時間，學校那邊還有點事需要處理，這幾天先讓他住我家，你在這時候，就輔導輔導他作業，回頭我給他轉學過來。”

    住在我家，轉學過來。

    門外，整個人都幾乎要貼在門上的裴深情在縫隙傳過來的聲音當中，捕捉到了這兩個關鍵字眼。

    她站直了身體，偏過臉來，微微皺著的眉頭下麵，眼底還哪有什麽淚意。

    少年還在牆邊倚著，她纖纖細指指著他，這就走了他的麵前。

    比他矮了點，裴深情一把揪著他t恤，微微用了點力氣。

    其實她力氣真不大，隻不過輕輕這麽一拉，他就配合著低下頭來了，剛好指著他的鼻尖，就點了點，她揚著臉，又對著他做了一個抹脖子你完了的姿勢。

    然後轉身上樓，她那紫色的裙角輕輕掃過樓梯扶手，腳步飛快。

    少年回眸，剛好看見那淡紫色的影子在樓梯轉角處一閃而過，像做夢一樣。

    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康岱先走了出來，他雙手插兜，餘光當中瞥見裴鐸，扯唇冷笑下，徑自走過他的身邊，下樓去了。

    很快，裴向南最後走出來。

    他看見裴鐸就在門口，也沒意外：“我先出去幫你聯係學校，等我回來咱們再來談你是去是留的問題。”

    畢竟這麽大的半大小子，如果人品很有問題的話，是絕對不能留下的，他需要多做調查一下，含蓄地讓他下樓，囑咐了保姆留意著孩子們的動靜，這就先走了。

    時間不早了，保姆周姐已經在做飯了。

    裴向南順便帶走了康岱，裴鐸就在一樓轉了轉，廚房沒有他能幫上忙的，就出來了，前麵園子裏，有兩個做活的在修理草坪，打理花園，  他上前去搭訕，很快討了個活計，拿著水管給打理好的花園澆水。

    這小子，倒是自來熟。

    裴深情在樓上看見了，瞪他。

    想了想，轉身下樓，三點多鍾時候，夕照更是暖陽。

    她在一樓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車，走過草坪，到了這邊花園旁邊，停好了。

    裴鐸早看見她了，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對著自己勾著手指頭。

    他心裏說，不能過去，可腳已經先動了。

    提著水管，少年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站住了：“你叫我？”

    裴深情嗯了聲，指著自行車挑著眉：“你想住在我們家，就得聽我的，先把我的自行車洗幹淨，要洗得幹幹淨淨的，不能用東西蹭，一定要用水衝，縫隙裏也不能有一點黑點。”

    他扯了扯唇，像笑，又不像：“行。”

    說著對準自行車就要打開水龍頭，然而深情突然又叫住了他：“等等。”

    她走開兩步，很不滿：“水一衝，車就倒了，你倒是先把自行車放倒啊！”

    這還不簡單，裴鐸上前提著自行車，彎腰放倒。

    裴深情就站在他身後，可算看準了他彎腰，對準了他屁/股就是一腳，本來就傾著身體，真是冷不防受力被這麽一推，少年立即摔了自行車上麵。

    他手腳利落，打架打得習慣了保護自己身體，手肘支著空隙地方，沒著急起來。

    果然，這姑娘就在旁邊。

    她笑了一聲，腳尖小心翼翼地輕輕地踢了他腿一下：“喂，我警告你，你要是住在我家，我天天都欺負你，聽見了嗎？”

    他簡直想笑，這就叫欺負了嗎？

    手邊就是抻過來的水管，飛快抓起拇指一按，裴鐸飛快轉身！

    噴湧而出的水流對準了裴深情，她真是躲也躲不開，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尖叫過，轉著圈剛好淋了個遍。

    關掉水龍頭，少年站了起來。

    裴深情甩著手臂，抹著臉上的水珠，額頭上還沾著她的碎發。

    淡紫色的裙子幾乎都貼在她身上了，平時也看不出來，這一濕身裏麵穿著的內衣形狀立即透了過來，剛好穿著黑色的，更是明顯。

    她低頭一看，立即抱住了雙臂。

    本就是少女時候，對於胸部發育很敏/感，好巧不巧門口那兩個園藝工人往這邊來了，左右也沒有個遮擋物，急得她紅了眼。

    一回頭看見裴鐸身上的t恤，她過來就拉扯著：“你脫下來，快點。”

    動作之間，裴鐸看見了，蕾絲的。

    一下就明白過來，他拽著身上的t恤立即脫了下來。

    尚還消瘦的肩頭上，鎖骨骨窩精致，少年光著上半身，看著她，把t恤遞到她麵前。

    園林工人快到眼前了，裴深情接到手裏狠狠瞪了裴鐸一眼：“轉過去，不許看我。”

    他依言轉過去背對著她。

    很快，背後的腳步聲起，她穿上t恤走了。

    裴鐸回頭，夕陽漸下，可即使這樣，微風吹過時候，這姑娘的背影在陽光當中也有點刺眼。

    他轉過去去拿水管，對著自行車才要放水，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就像是心有靈犀一樣，裴深情走到門口，也回頭正在看他。

    遠遠的，她又做了一遍那個抹脖子的動作，告訴他你死定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真的很想笑，背過去衝著自行車，沒有幾秒鍾，少年又轉身，這回門口沒有人了，他回眸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