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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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他身上的溫度,味道,隔著衣服都似乎能感受得到。

    裴深情力氣也小,推了他兩下也沒有推開,她抬頭看著他,涼風吹過,他把她擁得更緊,眉眼間多了許多笑意,還有心情調侃著她。

    耳邊癢癢的,他嗬著氣:“小姑姑,我抓到你了。”

    她也笑,無奈地看著他:“你這是在幹什麽,演偶像劇嗎?”

    五年了,她眉眼更是長開了些。

    身體還是那般柔弱無骨,於他,更覺致命yòu huò。

    那深藏心底的猛獸像是要破籠而出,低頭,沈鐸薄唇來尋她的,冷不防被她一把推開。

    她手裏還拿著公文包,後退了兩步站住了,定定地看著他。

    眸子裏是他的影子,那漆黑的眸子,那些年裏,無數次含笑看著他。

    彼時,她常常對著他勾手指頭,然後他就過去了。

    此時,她抱著一邊胳膊,似乎在趕時間一樣:“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說著,裴深情轉身到路邊去打車,她的襯衫豎紋薄紗的,裏麵的黑色胸衣若隱若現,秋風瑟瑟,沈鐸飛快脫下了風衣,他兩步追上她的腳步,一抖風衣這就披了她的身上。

    他成年之後是一年比一年高,她穿著平底鞋更是才到他的肩頭。

    沈鐸就站在她的麵前,飛快係上了前麵一個扣子,還拎著袖子讓她把胳膊伸出來。

    裴深情拒絕配合,他也不惱,抓了兩條袖子打了個結,全都抓在了手裏,牽著她就往人行橫道上走:“走,我送你回家。”

    她被他拉著走了兩步,往後墜著在後麵看著他:“沈鐸,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嗎?”

    他再拉,她索性蹲了地上。

    沈鐸回頭,也蹲了她的麵前,毫無形象可言。

    麵麵相覷,裴深情盯著他的臉,看了兩眼別開了目光:“我現在可以報警了,你知不知道?”

    他來扶她起來,微微用了點力氣:“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一直等著你,你也應該知道,我從未走遠。”

    矯情從來都不是她的性格,裴深情站了起來:“m國還不夠遠嗎?說起來,其實我已經記不大清你是我第幾任男朋友了,五年前就分手了的人,現在你在幹什麽,如果不是陰差陽錯的,我想我結婚生的孩子都能上幼兒園了。”

    她語氣盡量平和,微一用力,甩開他手。

    長長的袖子從他手中滑落,沈鐸站在她兩步以外:“世間所有的事都沒有如果,這是你以前對我說過的,事實就是你沒有結婚,還有,分手是你單方麵提出的,我從未答應過。”

    她也不惱,也不氣,簡直是有點哭笑不得:“你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咱們之間早在你去m國的時候就結束了,懂?”

    他再次上前:“沒有,你再給我點時間,我準備求婚。”

    剛好綠燈,再一次拉住了他風衣的袖子,順著袖子又抓住了她的手腕,這就往前走。

    她慢騰騰地跟在他的身後,盯著他的背影,就那麽看著他。

    沈鐸一直拉著她到了車邊,他打開副駕駛,扶著她坐下,伏身還幫她係上了安全帶,她揚著臉:“何必呢?”

    他不說話,關上車門。

    再上車,shǒu jī響了。

    沈鐸看了一眼,沒有接聽,直接掛斷。

    不過一看shǒu jī這提醒他了,對著她就伸出手來:“shǒu jī,把我的號碼存上。”

    裴深情揚臉看著他,眨著眼:“你先告訴我,我的號碼是誰泄露給你的。”

    公文包就在她的腿上,他看著她的臉,忽然傾身,快她一步抓了過來,她手還在袖子裏,自然來不及。沈鐸兩指一夾,立即拿出了她的shǒu jī來。

    打開屏幕,畫麵是密碼鎖。

    裴深情慢悠悠地把手從袖子裏伸了出來,直到他麵前,攤開了掌心:“拿來,聽見沒有?”

    她聲音特別軟糯,像有飛蟲落了他的心頭上。

    他飛快在屏幕上點了點,101010。

    成功解鎖,屏保劃開屏幕上是màn huà當中美少女的一個插圖,水兵月在月亮下和夜禮服假麵擁吻。

    她的生日是10月10號,他也是10月份去的她家。

    曾經,她懶得記,各種密碼都是這組號碼。

    這麽多年,竟然從未改變過。

    飛快打上自己的shǒu jī號碼,給她保存了一下,重新放了她的包裏,放回了她的腿上:“回家嗎?我送你,我再重申一下,沒有分手,我會著手求婚和婚禮。”

    裴深情任他說著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往窗外看去。

    她少女時代特別喜歡夜禮服假麵,畫的美少女和美少年無數,最後都有甜蜜美好的結局。

    婚禮是最憧憬的夢。

    現在在沈鐸口中說出來,她隻是笑笑。

    二人之間,無形的隔閡。

    車子啟動,他沒有勉強她過多麵對他,一隻手扶著方向盤。

    偶爾回眸瞥她一眼。

    shǒu jī再次響起,沈鐸接聽,是他美國的合夥人。

    在去美國一年之後,他們就創立了互聯網公司,回國以後的開始半年,奔波在醫藥公司,兩個人用英文交流,他難得帶了些許笑意。

    裴深情手裏的diàn huà也響了起來,低頭看了眼,是康岱。

    接通,她把shǒu jī也貼了耳邊:“嗯?”

    康岱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疲憊:“深情,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幫我。”

    他們之間,哪裏用得上一個求字,她嗯了聲:“說吧,我幫你。”

    說話間,沈鐸結束了通話,道了聲拜。

    diàn huà裏的康岱好像聽到了,更是急切:“聽我說,你現在就和沈鐸在一起是嗎?康柔割腕了,深情你聽我說,這跟你沒有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多想,就是康柔她現在情緒很不好,她很想見沈鐸一麵,剛才我也打了他diàn huà他沒有接,接了恐怕也不會來,你能不能……”

    康岱還是一如既往的囉嗦,裴深情直截了當地接過了他的話來:“你想讓我把他帶去?”

    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康岱嗯了聲:“你知道的,隻要你開口,他肯定會來,深情,他最聽你的話了,求你了。”

    她回頭看了沈鐸一眼,臉色微白:“別這麽說,我答應你,你也知道的,你的忙我一定要幫的。”

    問清楚了地址,她才掛斷diàn huà。

    康岱說康柔割腕以後才給他打的diàn huà,送了她去醫院,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慶幸,萬幸。

    幸好她當時沒有非要他先送自己,就像沈鐸說的那樣。

    這就是她人生的戒條,沒有如果,所以謹慎。

    因為自我,所以很多事情,都不關她的事。

    可能是她臉色不太好,沈鐸把車停了路邊:“怎麽了?”

    裴深情聽見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句說:“康柔割腕了,你跟我去惠民醫院。”

    沈鐸皺眉:“她割腕是她的事,她有父母,有哥哥,我為什麽要去?”

    她手已經握住了自己的包:“我隻問你,去,還是不去?”

    他伸手來撫她臉,被她揮手打開。

    無奈,隻得點頭,說去。

    惠民醫院的路線還不太熟悉,沈鐸導航了下,這就掉頭。

    路況有點堵,三十分鍾以後,二人到了惠民醫院。

    康柔住在七樓病房裏,經過搶救已無大礙,也是康岱去的及時,割得不深,她蒙著被,就在被裏一直哭,嗓子哭啞了,時間長了就隻剩下幹嚎了。

    裴深情最討厭醫院這個地方了,一進醫院腳步就慢了下來。她還穿著沈鐸的風衣,倆個袖子卷了起來,也別有一番韻味。

    乘坐電梯直接上了七樓,康岱就在病房外麵等著他們。

    走過去,兩個男人一見麵,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嫌惡。

    病房當中,還在抽泣的女人裹著被,縮成一團。

    康岱先一步走了過去,拍了拍她:“康柔,沈鐸來了,你有什麽話,你現在就對他說,什麽事情說清楚了,以後不要再做傻事了。”

    聽見沈鐸來了,康柔的聲音更是悶悶的了:“別騙我了,他不可能來,我死了他也不可能來。”

    康岱更是柔聲來哄:“是真的,你打開被子看看,我不會騙你的,是深情讓他來的。”

    被子一把拉開,哭得雙眼通紅的女人此時披頭散發,聽見這句話立即坐了起來。

    她抬眼看見沈鐸雙手插兜,就站在病床前麵,伸手指了他一指。

    手腕上還纏著紗布,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沈鐸,你就是想讓我死,是不是?”

    這種小女孩的胡鬧,在別人身上,他沒什麽耐心。

    沈鐸看向身邊的裴深情:“我們可以走了嗎?”

    康柔眼眶又紅:“你也太無情無義了,你忘了你和深情姐東窗事發,就在她爸斷了你的後路時候,是我爸爸資助你去美國的,是我和你一起去的美國,你答應我爸爸了,要照顧我的,可在美國把我扔給保姆,五年同甘共苦回來以後才幾天就撇個幹幹淨淨,你忘恩負義!”

    沈鐸眉目漸冷:“五年前我就說過,恩情我加倍奉還,如今錢財兩清。”

    那句你生死於我無關,沒有說出口,但是疏離淡漠已經說明了一切。

    裴深情就站在他的身邊,也看著康柔。

    從前,她是她的小mèi mèi。

    那也是從前。

    論起絕情和無情來,康柔怎是沈鐸對手。

    可她也是倔強,光是看著深情,抹去眼角的淚:“深情姐,你都看見了,他是個多麽冷血的人,我和他在美國,也算相依為命,當年我是問了你的,你說你們分手了,我才去的,他要是一點意思沒有,幹什麽要接受我爸的資助,還有,他和他媽當年是怎麽演戲的,他走到今天是踩著多少人上來的,你是不知道,他還是人嗎?在美國……”

    不等她說完,沈鐸已經捂住了裴深情的耳朵。

    他胳膊用力,往出帶著她。

    回頭盯著康柔的眸子已經冷到了極致:“我今天就不該來。”

    話音剛落,懷裏的深情已經推開了他。

    她似乎有點頭疼,伸手撫了一下,像是看著康岱,又像是在看著康柔:“小可憐,種因時渾然不覺,得果時大喜大悲,你今天這麽哭有什麽用,這不是你當初求著我,想要的嗎?”

    沈鐸還扶著她,讓她走:“深情,我們走。”

    康柔咬唇:“可他……”

    深情揚眉:“他無父無母一樣的,沒有兄弟姐妹,沒有一個親人,你若真愛他,怎麽會在他分文沒有的時候還叫著鍾點工和保姆,他寧可多份jiān zhí都不肯向你低頭,你就應該明白,你較著勁想要得到的,這個人,你骨子裏看不起他,他也和你走不到一起,他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值得更好的人疼他愛他懂他。”

    沈鐸驀然揚眉,他寫給她的郵件,果然她都看了。

    每過一段時間,郵件會自動標記為已讀,她竟然真的都看了,所以才知道。

    他胸腔湧動著說不清的情緒,更大力氣拉過了裴深情來。

    可她轉過身來,忽然揚手。

    啪地一聲,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臉上,他的深情,似乎很生氣,很生氣。

    她的眼裏,都是他。

    還有你,誰教你變得這麽壞,一個姑娘能為你割腕,你為什麽從來不想想,為什麽會走到今天?”

    裴深情轉身就走,沈鐸一把握住她左手腕。

    寬大的袖子滑落下去,細白的胳膊露出一大截,她推脫不開,右手又揚了起來。

    康柔從病床上也拿著枕頭扔了過來,康岱見她情緒又失控連忙按響了急救鈴聲。

    沈鐸遮在深情身前,擋住了枕頭。

    他揚著臉,甚至迎著她的手,沒有動。

    可她停了一停,到底還是撫上了他的臉。

    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輕的不可思議,然後,她拍了拍:“你走是因,分開是果,我們真的結束了,裴鐸。”

    說著,她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