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長廊上，清脆的高跟鞋聲，噠噠的響著。

    康柔手裏還抱著一本文件夾，她走得飛快，貼身的女士西服隨著她的動作勾勒出女人特有的身形。

    k大廈12樓最裏側的一個辦公室門前，她站住了，騰出一隻手來狠狠把門推開，怒氣在咣的一聲中宣泄，她平時喜歡微笑的臉，此時有點扭曲。

    辦公室內，新調動上來的男助理立即上前攔住了她：“sorry……”

    她杏目圓瞪，勉強控製著怒氣，沒有尖叫起來：“你是新調上來的吧，沒有見過我嗎？我是沈總身邊的特助。”

    男助理仍舊微笑著：“抱歉，從今天起沈總的特助是我。”

    沈鐸正開著電腦，和m國專家連線，抬眼看了他們一眼：“讓她進來，你們先交接工作。”

    說完，立即又轉換英文。

    他今天隻是簡單谘詢了下，關於裴深情的病情。

    十分鍾後，連線結束。

    沈鐸單手撫額，合上了電腦。

    康柔放下了文件夾，這才走了過來：“沈鐸，你什麽意思，調動工作之前，為什麽連個招呼都不打，我是你的特助，你不能就這樣把我調走。”

    沈鐸眉峰微揚，似漫不經心地：“當年去m國的資助之恩，五年時間，已加倍奉還，”

    康柔的聲音頓時軟了下來：“沈鐸，我們之間，你不能用我爸資助你的時間來衡量，你親口允諾過，我們是朋友，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感情，那麽做朋友總可以的吧，你不能這樣對我，公私不分也不是你的性格。”

    沈鐸倆指敲在了桌麵：“是你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我說過你不要接近我媽，工作之外也不要聯係，我們關係特殊，有沒有超出朋友的尺度，你心裏應該很清楚。”

    康柔眼圈頓紅，一行清淚順著臉龐落了下來：“我以為、我以為我和別人不一樣，這幾年我知道你一直有聯係深情姐，但是五年了，你寫給她的郵件，她從未看過，回國之前你的diàn huà，你的信你所有的聯係，她都從未回應過，我想你是和我一樣了解她的，她又交了男朋友，她也不會和前任糾纏不清，也包括你，你知道的吧？嗯？一直等著你的，隻有我，我也等得很累……”

    男特助回身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沈鐸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我想我很早就和你說清楚了，現在不必複述，希望你能平複好心情做好交接工作。”

    她知道他最討厭女人的眼淚，也是揚起臉來，左右各抹了一把：“工作隻是拿出來搪塞我的借口，調走之前我能不能最後問你一遍，沈鐸，把我調走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希望你如實告知。”

    沈鐸平靜地看著她：“我與你父親有過五年之約，如今已經到期，我身邊不能留任何一個女人存在，否則絕無接近深情的可能。”

    深情深情裴深情！

    他果然是受了她爸爸的委托，以資助之名。

    康柔心中五味雜陳，也是憤恨快步衝了過來：“沈鐸，你一步一步算計著走到今天，可曾用過半點真心？我是甘心背你利用……”

    真的甘心嗎？

    揚起手來，微微傾身，男人的俊臉就在眼前，卻打不下去。

    康柔含淚看著他，到底還是轉身跑了出去。

    男助理全程無視，收拾著一邊他的辦公桌。

    沈鐸看了眼手表，頭也未抬：“皮特，隨時保持聯係，我出去一下。”

    快下班了，這個時間，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都有懈怠的了，měi nǚmì shū在沈總辦公室哭著跑出來，這條八卦立即傳了開來，他走過長廊，就連清潔工李阿姨都多看了他兩眼。

    李阿姨家裏隻有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女兒，獨自一人撫養女兒長大，她已經快六十了，身體不好，公司建立初期偶爾間撞見沈鐸，得知她家境之後，他破例收下了她。

    平時也在公司食堂見過，沈鐸對她尊敬得很。

    時間長了，她也總給他帶一些老家的土特產，這會見康柔先出去了，沈鐸隨後出來，也是有意無意攔住了他。

    李阿姨還拖著地，帶著差一不三的家鄉話好心地來指點迷津：“看看，怎麽還給人氣跑了？女朋友要靠哄的哩，娃子曉得不？”

    他勾唇：“嗯，知道。 ”

    走過她的身邊，又繞過她的拖布：“不過你認錯人了，她不是。”

    裴深情在自己的工作間忙了一天，她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身邊隻有兩個助手，一個是實習生米蘭，一個是她的老同學秦湘湘。

    內室裏模特身上的旗袍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縫合，米蘭拿了部分飾品在外麵鑲嵌，秦湘湘在一邊車線。

    深情坐在桌前，一隻手拿著ipad挑選模特，一隻手無意識地轉著筆。

    她隨手記下模特號碼牌，可能是看了太長時間屏幕，眼睛有點酸。

    秦湘湘抬眼看見，拿了細軟毛巾給她。

    慶幸身邊都是會照顧人的人，連忙道謝，這就接了過來。

    秦湘湘看了眼時間：“到了下班時間，要加班嗎？”

    裴深情輕輕搖頭：“你們先走吧，我還想再挑選一下，模特的氣質總是對不上，我讓玖玖姐再給我發點模特來，今天手感不錯，可惜心理感覺不對，模特對不上。”

    也忙了一天，回家休息休息再定也來得及。”

    不，今天事今天了，回家我還得聯係下我姐，她沉迷在蜜月當中無法自拔，讓她幫我看看初稿，給我點意見。”

    細片都在桌上，那我讓米蘭也下班吧。”

    好。”

    秦湘湘走出去叫了米蘭一聲，很快，室內安靜了下來。

    裴深情摘下眼鏡，拿了毛巾揉了揉眼睛，diàn huà就響了。

    是個陌生的號碼，她沒有接。

    很快信息就發過來了，信息鈴聲是嘀哩嘀哩的聲音，清脆得很，她也沒有看。

    把毛巾覆在臉上，她回手放倒了椅子。

    靠著躺倒，閉上了眼睛。

    其實她也不想加班，隻是有點累了，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

    從前她視力一直很好，在同學們都戴眼鏡的時候，她每天堅持做眼保健操，注意用眼，就連作業都很少寫，後來裴鐸跳級竟然和她同年還同班，她記憶力很好，成績從來不上不下。

    小她三歲的裴鐸卻成為了她們班的小學霸，每天監管她學習，當然了，後來很多作業都是他替她完成的，比起康岱，那少年會模仿她的筆跡，有的時候她自己都分不清哪裏是自己寫的，哪裏是他寫的。

    他極其聰明，她越發的懶惰。

    他說有他呢，讓她放心。

    後來，後來哪還有什麽後來。

    也不知躺了多長時間，耳邊突然有了腳步聲，裴深情沒有動，片刻之後臉上的毛巾被人輕輕地掀了起來，來人未語先笑，一指頭點在她的眉心，指腹輕得可以。

    她睜開眼睛，不意外地看見康岱就站在麵前。

    坐直身體，裴深情頗為遺憾地笑了：“你要不是康岱多好，可惜你是康岱。”

    他哭笑不得：“為什麽呢？”

    可能是剛才揉得狠了，眼睛有點紅，裴深情隨手打開抽屜拿出一副墨鏡戴上了，康岱幫她拿了包，多年的默契讓二人沒有太多的話語，並肩而出。

    裴深情似乎沒有聽見他的那句話，他也似乎沒有問過。

    上了車，康岱說時間還早，要不要一起逛逛，然後一起等陸大夫。

    他是難得能勸得動她的人，她也沒有拒絕。

    約了八點，時間還早，康岱提議先去吃點甜點，她也沒有拒絕。

    shǒu jī鈴聲再次響了起來，裴深情盯著diàn huà看了一眼，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她沒有接，車後忽然響起了喇叭聲。

    康岱在鏡子裏看了看，揚眉：“是沈鐸，他給你打diàn huà了？”

    深情嗯了聲，shǒu jī鈴聲再次響起。

    她索性關機了事。

    康岱餘光當中瞥見，眉眼溫柔：“不想見他，跟他說清楚就好了，他向來聽你的，不是嗎？”

    喇叭聲不絕於耳，他才要笑，shǒu jī鈴聲也響了起來。

    本來以為是後麵這家夥也拿了他的diàn huà號碼，可看了一眼，立即接通。

    免提當中，哭聲頓現：“哥！”

    康柔哭得上不來氣，叫著他一聲又一聲地。

    康岱立即放慢了車速：“康柔？你怎麽了？哭什麽？”

    她控製不住的哭聲，已近崩潰邊緣：“哥……你來……你快來……”

    康岱連忙應了下來：“好好好，告訴我你在哪裏，我這就去。”

    康柔說了一個街道的名字，他看了眼路口，準備並道轉彎，裴深情始終沒有出聲，直到他關掉了diàn huà才解開了安全帶，她眉眼平和，語氣也淡淡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地疏離。

    前麵路口停車，我下車。”

    康岱立即解釋：“康柔不知道怎麽了，我得去看看。”

    她嗯了一聲：“你當哥哥的，應該去。”

    他鬆了口氣：“那……”

    她晃了晃手裏的diàn huà，笑笑：“打diàn huà吧，你先忙。”

    不想就這麽放她下車，但是她和康柔水火不容，他也隻能先停車，讓深情下車：“深情，你先打車回去，晚點我去接你。”

    過了路口停車，他似乎已經忘了後麵還跟著的那輛車。

    不過，裴深情沒有忘記。

    她對康岱揮手告別，隨即過了人行橫道。

    逆道而行，車肯定是沒辦法跟過來的。

    下車了，才想起外套好像落在辦公室了，秋風有點涼。

    裴深情抱了下雙臂，站在了綠燈下麵。

    她往前看，目光尋找著剛才的那倆輛車，康岱開著的那輛轎車已經不見蹤影了，後麵的那輛轎車就停在路口。

    車門……開著？？？

    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頭，人行橫道追過來的年輕男人風衣微動，兩步就到了她的麵前。

    也不等她抬頭，沈鐸拉著風衣，直接把她整個人都裹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