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車開得不快, 沈鐸和裴深情坐在後座。

    她受記憶所擾，有點不耐煩待他，靠坐在窗邊，獨自看著窗外風景。

    能想起來的，都是過眼煙雲。

    沈鐸才擰開保溫杯, 遞了她的唇邊：“喝口水嗎？”

    裴深情回頭瞪了他一眼：“不喝。”

    說著坐直了身體。

    他倒是很有耐心的樣子：“想起來了是吧，我沒有說謊，我解釋過，後來你有原諒我, 我們和好了, 我沒有騙你。”

    手機嗡嗡直響，他工作推脫不開，轉過去接diàn huà。

    碰巧此時, 裴深情diàn huà也響了起來。

    她隨手接通, 裏麵有人問她畫稿的事情，她三言兩語搪塞過去，掛斷了diàn huà。

    揉了揉眼睛, 她逃避之心頓起。

    拿出耳機來放了催眠音樂, 這就抱著手機閉上了眼睛。

    每次若能睡著, 醒來就過了很久，平時什麽都不想, 很快都會入夢, 結果越是想睡著了, 這會兒越是睡不著了, 往事種種都在腦海當中來來回回地重現。

    她甚至開始想，既然她們已經和好，那為什麽還是分開了。

    正是胡思亂想，沈鐸掛斷diàn huà回頭攬過了她的肩頭。

    裴深情立即睜開了眼睛，她盯著他的臉，伸手掐了掐。

    沈鐸立即貼近了些：“深情，還要回家嗎？嗯？”

    她歎了口氣，也開始有了煩惱：“我為什麽睡不著，還要工作的。”

    察言觀色，立即判斷出她在煩惱什麽，沈鐸一隻手舉起來，幼稚得做了一個指天為誓的動作：“不會有任何紕漏的，不要擔心，我發誓。”

    裴深情用手指頭撓他的臉：“真的很不想理你。”

    他知道她心軟了，立即配合著低聲了些：“我知道，是我錯了。”

    他幾乎已經是百依百順了，從小到大，她都是特別容易心軟，捶了他一頓，也想起了那些和好如初偷偷戀愛的日子，剩下的隻是好奇：“後麵我想不起來，即使和好了，我們還是分手了，我說的沒錯吧？”

    沈鐸嗯了聲，沒有隱瞞，不過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就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上晃了晃：“那些以後慢慢想，都會想起來的，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把你生活的狀態找回來，你忘了，你現在是有工作的人，好好想一想，有沒有這樣的記憶，裴深情每天要幾點起床，幾點睡下，每天都見什麽人，說什麽話？”

    她怔怔看著他：“我怎麽知道她每天幾點起床，幾點睡下，每天都見什麽人，說什麽話？”

    他引導著她：“怎麽不知道，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她所有的記憶你都有，仔細想一想，除了我，肯定能想起什麽，任何任何一切事情都可以，想一想。”

    可能是他目光太過於篤定，裴深情開始仔細回想。

    零零碎碎，好像有一點點的東西。

    早上幾點起床？

    當然是隨便啊，睡到自然醒。

    幾點睡下，她會在十點之前睡，平時都說什麽話，說什麽，心裏藏不住事情的個人，除了眼前這個人，當然是想什麽說什麽了。

    印象當中，好像……好像還有很多追求者。

    見了很多相親……

    她眨眼，好像有一點想起來了：“是，好像有個相親對象，一直給我打diàn huà來著。”

    沈鐸笑意頓失，從她手裏撈了diàn huà出去：“這個不用回想，我看看是誰，現在你的身份是已婚，不相幹的人不需要見，也不要想。”

    說著劃開屏幕，挨個去找疑似來電。

    裴深情這會兒注意力不在這上麵，掰著手指頭回想能想起來的任何一切。

    可惜再無別的。

    她搓著手，忽然發現手上戴著的戒指，舉了眼前看著：“這是誰買的？”

    沈鐸看了她一眼：“你挑的。”

    裴深情想了一下，皺眉：“家裏應該有，她早買好了的，是鑽戒。”

    他頓時回眸：“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她咬唇：“很久很久以前了，記不大清了。”

    沈鐸有點在意了：“是送我的嗎？你確定？”

    她認認真真想了下：“嗯，一個人偷偷去買的，不過我有點記不清了，也好像是生氣扔掉了，也好像是放在哪裏了，總之想不起來了。”

    車慢慢停了下來，沈鐸還想問戒指的事情，康岱的diàn huà又打了過來。

    裴深情拿著包，立即下車。

    已經等候在大廈外麵的康岱看見她，大步流星迎了過來。

    他很是擔心：“深情，你可以嗎？”

    裴深情大衣在胳膊上掛著，一手提著包，心跳加快：“我不知道，先補個妝吧。”

    出門的時候素麵朝天，真正的裴深情可從來不幹這種事情。

    正要往裏走，沈鐸跟了上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裴深情走進大廈，靠邊接通。

    康岱回頭，沈鐸站了他的麵前。

    四目相對，眼中都有敵意。

    康岱麵露不快：“沈鐸，我不管你用了什麽手段和深情結了婚，我警告你，她現在情緒很不好，你最好不要再起什麽幺蛾子！”

    沈鐸揚眉：“不，她很好，她現在很好，我說過我會治好她，沒有什麽兩個深情，她就是她，不信咱們走著瞧，我才要警告你，你不要再拖她在過去。”

    康岱更為氣憤，上前揪住了他的領口：“你為什麽這個時候回來，為什麽你這麽一直跟著她……如果不是……”

    沈鐸不為所動，幾乎是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沒有如果，我不像你永遠這麽婆婆媽媽，當年我敢走，她若結婚生子我受著，如今我回來，當然要時時刻刻就在她身邊看著她，所謂的機會，都是自己給的，不為別的所動。”

    如遭雷擊，康岱憤然放開了他。

    裴深情三言兩語結束了通話，一回頭看見他們在一起，頓時皺眉：“你們在幹什麽，快點！”

    三人乘坐電梯直接上樓，米蘭正在辦公室急著，看見他們一起來了，可是顧不上別的了，抱著投影儀直跺腳。

    好奇怪，看見米蘭，裴深情就想起了關於她的一些事情：“時間還來得及，我去化個妝。”

    辦公室裏她桌子裏哪個抽屜有化妝品她也知道，拉開抽屜，拿了化妝包直接進了裏麵休息室，她腳步也快，隨後後麵就跟過來一個人，在她身後關上了門。

    她頭也不回：“康岱，幫我準備給模特們的小禮物……”

    話未說完，人已經快步撞了她身後，一把將她抱進懷裏，沈鐸貼著她耳朵，鬱悶至極：“平時，康岱也會跟著你進休息室？你們都幹些什麽？”

    熟悉得很，一抱她就認出他來。

    沈鐸這醋味酸得能泡鹹菜了，裴深情空著的胸腔當中像是被什麽填滿了一樣，回頭就想笑：“怎麽，這休息室隻你進得，別人進不得？”

    他扳著她轉過身來：“怎麽辦，我既盼著你都想起來，又怕你想起來，這休息室當然隻有我能進，這不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嗎，嗯？”

    揚起聲調，他意有所指。

    那些纏綿記憶還似在眼前，她耳根頓紅。

    推開他，坐下來化妝：“我好像想起來了，我前些日子還因為模特的事情發脾氣了。”

    沈鐸嗯了聲，臨時給特助發信息取消下午行程。

    和陸斯文猜測的一樣，他就是裴深情的病根，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兩個深情，她就是她，最好的她，他的深情。

    因為是彩排，也不用換衣服了。

    化好妝，直接出了休息室。

    多年的默契，康岱已經準備好了送給模特的小禮物。

    十點整，模特們準時到了。

    米蘭布置了t台，投影儀也準備好了，模特們一字排開，裴深情現場調整了下各自的衣服，一接觸到這些工作領域了，她竟然能準確反應過來。

    就連康岱都難以置信。

    忙起來就忘了時間，裴深情走在模特中間，來回穿梭搭配首飾越來越是熟悉，她甚至能想起昨天還說過的話，來之前的忐忑恐慌，一站上舞台，什麽都忘了，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能。

    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她專注的模樣和從前一樣。

    沈鐸站在台下看著她，也想起從前，他尚還青澀，她已經創業。

    那時仰望著她，滿心不甘。

    裴深情忙了一個多小時，其實她開始上來就是個架子貨，故意給別人看的。

    怕別人認出自己不對勁，可這份故意忙著忙著就輕車熟路了。

    等她想起了沈鐸，往台下一看，他已經不在了。

    剩下的走位演練，都交給了康岱。

    裴深情匆匆忙回到樓上辦公室，她沒有給沈鐸打diàn huà，隻是忽然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好像一直有個人再等著她一樣。

    高跟鞋輕輕走在地板上，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推開辦公室的門，裴深情四下看看。

    沒有人，她加快了腳步，走到休息室門口按在了門把手上麵。

    有點不確定，她先叫了一聲：“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她，不過她還是一把推開了門，目光所及，便是那人懷抱，沈鐸直接拉她入懷，回手關上了門。

    裴深情還有點緊張：“我不知道我怎麽做到的，可是我做到了，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我……”

    一抬頭，他唇已到。

    唇齒糾纏，呼吸急促，兩個人跌跌撞撞往裏走都是本能了。

    就是一頭在倒在床上，那曾多親密的兩個人四目相對，裴深情攬住了他的頸子，他卻不動了，就那麽擁著她，隻點點輕吻落在她的發間。

    裴深情詫異地抬頭，柔軟的手指頭在他臉上畫圈圈：“怎麽了？”

    他捉住她手，閉上了眼睛：“別動，我怕你醒了要發脾氣的。”

    她眨眼，忽然對自己有點生氣：“怎麽，你不敢？”

    現在和從前必定不一樣了，他擁緊了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