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說好的同舟共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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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破人亡的恨意,隨著歲月的澆灌,隻會長出捅破天的樹。

    當王桂枝一下一下輕拍土壤時,那溫柔繾倦的口氣卻蘊藏著深厚的力量,死了的人哪裏會在乎活著的人痛苦,而留下的人隻會把痛苦找到其他出口。

    老忠他曾在部隊擔任要職,雖然被貶了下來,可還是有著自己的人脈。他回來後,交給我一封信,他很急,交代我如果靳廣國真如他消息所說侵犯國家利益,勾結外敵,他讓我把信件交出去那天我碰著一碗米酒想給他暖身,可誰知道他和靳廣國在書房攀談了很久,久到我扛不住先回了房。”

    王桂枝緊緊的閉上眼,拍打墳頭的手停了下來:“第二天一早,上麵紀委來了人,部隊也來了人,他們衝進書房,抱下了懸梁的老忠!”

    淒厲一叫,王桂枝緊緊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靳希言擁著王桂芝渾身發顫:“對不起,我從學校趕到時,隻看到西褲皮鞋的男人抬上救護車。李鳳甜說靳廣國畏罪自殺,可為什麽一波一波人不斷的逼問我們他的下落?直到李鳳甜被綁架,她把我推出了麵包車,回來後有些瘋癲的說靳廣國沒良心,遠走高飛忘恩負義,她為了靳廣國害了人。那時我才篤定我爸金蟬脫殼,被架進車裏的人是穿了他衣裳的靳忠,後來我贖回了靳宅,你們又搬了回來,部隊那邊定期會打來電話,接的人是你,看你低聲聊天,我曾寬慰自己,大伯其實沒死,這隻是另一場政治騙局”

    小言我一直想,如果當初我勸你爸分出來單過,而不是妥協你爺爺的大家庭觀念,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李鳳甜沒了孩子,我就是全家的出氣筒,我極盡全力彌補,誰讓我欠了一條人命。可我和李鳳甜同時懷孕,我早一天生產,李鳳甜也叫喚著肚子疼。

    我生出一個男嬰,我親了他。我很累,又睡了過去。可醒來,冷冰冰的病房隻有一個護士告訴我,我生了死嬰?我想見一眼孩子,哪怕是屍體,可他們卻說靳家人已經讓帶走處理了。諷刺的是,在我的隔壁,一家人圍繞在李鳳甜身邊,絡繹不絕的恭賀都在說,喜得貴子!

    我下地去瞧,看著她臂彎裏的孩子是你啊!小言我怎麽會認錯你的樣子你是我掉出來的一塊肉啊!”

    這是赤裸裸的奪子戲。靳家這樣腐草叢生的地隻能養出一群妖魔鬼怪!至少我在這一家子身上看到了一群被金錢權利欲望控製的毫無人性的畜!生!

    我壓不住心口的怒,也怨起了白發女人的懦弱。果真應了那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可憐之人更有可恨之處!

    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告訴靳忠?”我甚至懷疑李鳳甜根本就沒有懷孕,而是伺機等著王桂枝生產。

    靳忠一直在部隊沒回目的是為了避開老爺子逼他離婚,我生產時靳忠不在我身邊。我告訴他時,靳忠是不信的,他認為是我產了死嬰被刺激,又覺得是他不在我身邊讓我委屈才會胡思亂想。丈夫不信我,旁人呢?小叔不著家,李蜜和靳廣國搞在一起,靳廣國越是得勢,他們越是有錢拿,誰會替我說公道話?

    李鳳甜舔了男丁,老爺子病情也好轉,靳廣國更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你不是他的兒子。我不遠不近的看著你,隻要李鳳甜對你好,我願意不近不遠的看著你。事實也是,李鳳甜沒有虧待你,她真把你當親生子護著,否則在靳家出事後,你也不會繼續照顧她。小言啊,我和李鳳甜的恩怨我已經解決了,老忠的這一樁我怕是沒有能力繼續。”

    王桂枝說罷輕輕用小鏟子磕著埋放骨灰的暗槽邊沿,靳希言打開石蓋,王桂枝讓他把骨灰盒拿出來。

    老忠,你這輩子都撲在事業上,每天想著保衛河山的壯誌,可你卻互不了妻子兒女周全。”盯著骨灰盒,王桂枝慘淡淡的笑了:“我就是想圍著丈夫孩子灶台轉,你說你怎麽都不給我這個機會。”

    話音落,王桂枝舉起骨灰盒,在我的驚呼和靳希言的急喘下,木製的骨灰盒轟隆一聲砸向地麵,碎裂。

    媽!”

    這麽做,是過火。

    小言,看完那信,你就不會怨我。”

    白色碎屑和粉末被寒風卷起一陣迷煙,在那僅剩的一堆裏,一個牛皮小信封露了出來。

    靳希言腳步不穩,他拿起老舊的信封,捧著地上那一小堆放回墓穴,蓋上石蓋。

    後來我們扶著王桂枝到了半山處的一個村落,我給她看了豆豆的照片,王桂枝泣不成聲嘴裏喃喃。

    她說有生之年認了兒子,殺了仇人,陪著老伴,唯一愧對的是靳馨馨,是她太守舊,為了兒子把女兒害了。她甚至沒問靳希言為什麽還活著,隻是一遍遍摸著靳希言眼角的刀疤,那肆意而出的母愛濃厚的讓人辛酸

    我能體會王桂枝的意思,她在交代後事,就像她給我們卷起的褲腿,空了一隻,她說不想再跑了,就住在這裏。就像她知道靳希言過得不輕鬆一樣,王桂枝更不願做靳希言的累贅。後來,靳希言沒有再提帶她回家的請求。

    我第一次開上了他的摩托,他坐在二等座,安靜的趴伏在我的背上,天邊已經亮,公路上卻依然靜謐。

    認了父母,也認了血債,我更明白,靳希言隻會加快複仇的腳步,此刻的他疲倦著,我們也享受著最後的安寧。

    我強迫靳希言躺在床上,他睡不著,眼底充滿血絲,我給他倒了溫水,裏麵加了安眠藥,他沒有二話吞下,沒一會兒就在我的身邊睡著。

    我醒來時靳希言已經坐起身,手裏捏著信紙。

    上麵寫著什麽”

    一份名單,一份我媽那時候根本不敢送出去的名單。”

    我趴在靳希言背脊上,胳膊纏在他的脖子,白花花的紙寫著的人名有四個,各個是新聞裏常出現的麵孔。靳廣國這樣的,隻是小蝦一隻。

    現在呢?”幹巴巴一句:“這名單還有用嗎?送不出去,不是廢紙?”

    今年,國家換屆,聽沒聽過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嗬,瞅著機會,是武器,不合時機,是炸彈。”

    一份名單後附著這些人對應的下線,下線的名字引到縣一級,而靳廣國的名字不在這份名單裏。

    這些人大多是軍隊的。媽剛才摔了骨灰盒,其實是埋怨靳忠的,他太過正直,手裏捏著這東西,估計沒來及送出去”

    靳希言回頭吻了下我的額頭,起身穿好衣褲。

    靳希言,你去哪兒,不是說好要一起?”

    靳希言麵露難色,可還是一咬牙,把我拉起來:“帶上你順手的家夥。”

    我肅了臉,麻利起身,穿上利落的暗袋皮裝,袖珍蝴蝶刀是兩把一把藏至短靴的腳踝處,一把藏在貼著動脈的袖扣。

    我轉身,恰巧看到靳希言把黑家夥放進懷裏。

    心裏未免驚了,靳希言的唇角抿著,告訴我:“靳廣國告訴我一個地點,那裏有可以保他性命的東西,除了錢,嗬,應該還有賬本。”

    靳廣國撈著錢也替上線做事,一個基金池有被坑進來的企業也有想賺點外快的百姓他們的錢被坑,靳廣國才不會記,他隻會記錄上線的收入,同謀的得利。特別是他這樣的中間人,總得留下點什麽防身。

    靳廣國的名字並不在靳忠信裏的名單裏”

    靳廣國隻是其中一條血管,天朝那麽多城市,蓄水池何其多。打算維護國家利益的靳忠死了,名字還在部隊的名冊裏。這隻能說,信封裏的那些人和靳廣國的上線是一路貨,靳廣國答不到那個層次。”

    靳希言的眼睛黑得發亮,整張臉扭曲平整又再次扭曲,他的眉頭擰成一節低吐一句:“安簡,這不是渾水,而是沼澤。你留在家裏”

    我跳過去,一手拉著靳希言的胳膊死死的盯著他:“休想。靳希言,你把老娘玩兒了,想把我鎖家裏出去找女人是吧,我不依,我得跟著你!”

    靳希言一愣,肅著的麵孔突然有些滑稽的抽了抽:“別鬧。”

    我本著臉,把五指插進他的指縫,十指相扣,我緊緊的握著,收起玩笑話,我磨著牙:“你把我帶入你的世界,讓我變成你,現在不準聖母的把我推開,那是一種背叛。靳希言,我從沒一刻這麽安心,汝在,心安。如果你放開我的手,我也不會再給你機會,更不會像小五那個傻逼要死要活的求你回頭。你想好,要麽撒開我,再也別見我和兒子。要麽扣緊我,同舟共濟!”

    靳希言深深的看著我,不置一言的拉著我走到車庫,這次他開著an氣十足的黑色悍馬。

    我跳上副駕。

    他撒開方向盤,突然摟著我,狠狠的攪動我的唇舌,用生命。

    我伸出手勾緊他的脖子,把我的堅持回贈給他,用生命。

    撕扯糾纏,旗鼓相當,我說我會和他比肩前行,我說我會和他同舟共濟。

    分開雙唇,靳希言變得越來越凜冽,油門而下,車速度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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