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餐桌上的氣氛有些詭異，連一向開朗健談的林山都說不出話來。

    原因在於林玉，她從開頭到現在就吃了一口飯，然後就趴下頭……啃碗延……當然，是一麵啃一麵死死盯著對麵的有些發方的奚凜徹。

    這種眼神飽含幽怨、憤怒、無奈、委屈……是一種既想把其生吃活剝，又想將其關懷愛撫（痛扁），還有一點點眷戀的眼神！通俗講，就是又愛又恨。

    “玉兒，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有一點不舒服？”林母放下碗筷，有些憂慮地問道。

    “不！我！好！得！很！”林玉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個字。

    奚凜徹有些擔憂，似乎這次真的做的有些過火了。這次林母決定今晚還是他和林玉姐妹睡，他生怕活不過今晚了，畢竟實在是太過分了點。

    頂著眾人狐疑的目光，奚凜徹硬著頭皮從瓷盆裏夾出一塊湯肉輕輕放在林玉的碗裏。

    “吃……吃菜……”奚凜徹幹笑道，雖然笑得有些沒營養。

    林玉的動作和眼神一直沒有變，甚至有些愈演愈烈地架勢。

    正當眾人一頭霧水的時候，坐在奚凜徹旁邊的林樺噘起小嘴，不滿道：“徹哥哥偏心，隻給姐姐夾菜。”

    奚凜徹又夾了一塊肉準備放在林樺碗裏的時候，林樺搖搖頭說道：“既然姐姐不願意吃，那我就吃她那塊好了。”

    說著就伸長筷子，準備從林玉碗裏奪肉。林玉騰地一下直起身來，皺眉道：“誰說我不吃？”

    說完就夾起那快肉放進了嘴，狠狠嚼了幾下，仿佛嚼的是奚凜徹身上的肉一般。

    等到看到林樺碗裏的戲謔時，林玉才發現自己上了當。林山等人又流露出我懂的的表情，繼續夾菜喝酒，其樂融融。

    林玉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心想已經犯不著為了這個小混蛋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於是以一種堪稱粗魯的吃相狼吞虎咽，一會桌子上的菜就被一掃而空。

    正嚼著口中最後的食物時，林玉被其餘的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將食物吞下後，林玉幹澀說道：“看……看我做什麽？”

    林山哈哈大笑，“玉兒今天真奇怪，一個人竟然吃了兩個人的量。”

    林玉啞然，又注意到奚凜徹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嗔道：“你看什麽？”

    “看měi nǚ呀，”奚凜徹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林玉羞得臉色通紅，低下頭不敢說話。

    “我去洗碗，”林母強忍著笑意，站起身來收拾碗筷。

    “我幫你。”林樺也蹦噠起來，幫助林母收好碗筷就往另外一間房間去了。

    老人咳嗽一聲，黯然說道：“我該去吃藥了。”

    說完就自己回了房間。

    林山扯了一把身邊的兒子，“走吧，我們出去檢查一下dāo jù，還有雪船。”

    林石憨憨地說道：“不是應該明天早上去麽？”

    林山一瞪眼，怒道：“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哪兒來的那麽多廢話？”

    說著不由分說地拖著林石出了門。

    現在一共隻剩下兩個人了，氣氛一下子就尷尬起來了。

    燈火照耀下林玉的容顏愈發嬌美，然而奚凜徹目不斜視，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

    “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麽？”首先開口的是早已被奚凜徹弄亂了心思的林玉。

    奚凜徹沉默片刻後說道：“我隻是把你當成一位姐姐。”

    “隻是姐姐？”林玉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即使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

    “嗯，”奚凜徹點點頭，有些淡漠地回應。

    “那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林玉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幾乎發不出聲。

    “年幼的弟弟和姐姐一起睡覺理所當然，年幼的弟弟誇姐姐長得漂亮，哄姐姐開心是理所當然，年幼的弟弟給姐姐夾菜是理所當然。”奚凜徹淡淡說道，“剩下的都隻是意外罷了。”

    林玉盯著奚凜徹的側臉看了很久，隨後起身黯然離場，隻留下一句話在餐廳回響。

    “是呀，都隻是意外，還有我的一廂情願。”

    奚凜徹強忍住回身拉住她的衝動，無聲地輕歎。

    奚雲霆曾經教育過奚凜徹要把好情關，不能輕易給予女孩子期望。那隻銀弧吞月狼的故事是真的，奚雲霆給他講過。

    涉世未深的吞月狼邂逅了意氣風發的奚家少主，兩人的確產生了愛情。不足掛齒，卻又刻骨銘心。隨後迎接的是家族的考驗，吞月狼那邊沒有意見。奚雲霆是夢境少主，當年的無上第一美男子，才藝武力都是上上等。

    可奚家不能允許，奚雲霆是奚家獨子，肩負承接夢境的重任。奚家祖製，人獸不能匹配，就算是血統尊貴的銀弧吞月狼一族也不能被允許。

    他最終還是負了她。

    他回到夢境接任奚家家主，她回到吞月狼一族繼任族長。

    他奉父母之命迎娶右家嫡女右晴初，她拒絕一切追求者，一直孤身一人為他守節。

    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直兩人再次相遇。

    奚凜徹還清晰地記得兩人相遇的那一天的夜晚，他喝醉了酒，對著奚凜徹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他說就算她不是扇他耳光，是挖他心髒他也願意。

    他虧欠她的，百死莫贖。

    他許諾她的，鏡花水月。

    她為他做的，孤苦一生。

    他喝醉了，奚凜徹不知道他是否夢見了兩個人曾經一起經過的種種過往，隻看見他一會哭一會笑……

    她還是來了，其實她就一直跟在他和他孫子的後麵。不知他是否還記得，當年他無心救下她之後，她也是這樣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後，卑微而又熾烈的愛情就這樣在她懵懂的心裏誕生了。

    她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隻是默默地看著，眼神無喜無悲。

    她看著他俊美的側臉，忍不住輕輕撫摸。他微微顫抖，嘴裏斷斷續續囈語著什麽。

    她聽見了，說的是：我……想……你

    她還是流下了眼淚，很美，也很淒然。

    他輕輕夢囈：不要哭，有我在……

    她輕聲抽泣，轉瞬間變成嚎啕大哭。

    他夢囈：對……不起，如果我不娶那個人……我父親就要出兵踏平吞月狼族……說要把你抽筋拔骨……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對不起……

    她想起了那個夜晚，他冷然開口：我們分開吧。她苦苦哀求：不要離開我。他沒有動容，決然離去。幾天後，她聽到消息，奚家少主大婚，迎娶右家嫡女右晴初。

    她恨他無情，恨他無信，卻依然深深愛戀著他。

    時至今日她依然深深保留這份感情，現在她知道了他的真實心意，她很滿意，很滿意。

    她飄然而去，流下一滴淚水滴落在他的臉頰。

    第二天，他依然是身份尊貴的夢境主宰，她依然是高傲冷漠的吞月族長。

    什麽都沒有變。

    不知兩人是否還能記得那定情一刻，在很久以前：

    “喂，你為什麽總是跟著我？”

    “我……因為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