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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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儀於殿內上首坐下,左右顧盼撫摸雕飾著奇珍異獸的案幾。
案幾檀木朱紅漆,潤澤光華,猶如溫玉。
這案幾的顏色像極了方才進門所見著的血跡,權利、權勢是否總得要用鮮血染紅才能夠得到?
陳儀自嘲笑了一聲,望向紛紛落座的麾下諸將臣,右尊左卑,右首依序是郭嘉、司馬懿、司馬朗、關純、耿武;左首是公孫瓚、呂布、趙雲、文醜、張遼、侯成、公孫續、潘鳳、藏霸、丘力居、趙睿;魏續、胡母班沒於陣中,這該說萬幸還是原本應該如此?
大殿之外,侍衛林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鄴城初定,大家都很小心的提防、警戒著。
看著大家都已落座下來,陳儀端然威坐,開口言道:“此次能克敵製勝,取得鄴此一城,皆諸公之力!”
“臣等不敢!”
“主公謬讚!”
不管是否出力,也不管是誰的功勞,既然主公出言開口有嘉獎之意,推免客套一句,隻是張張嘴的功夫,不費勁。
稍頃,等諸人都紛紛再次落座之後,陳儀麵帶戚容講道:“魏續、胡母班皆勇猛忠誠之士,可惜沒於陣中,我心實痛,務必優加撫恤,贍養家人。”
陳儀說著同時看向呂布,胡母班自不必說,應該沒有為他出頭,而魏續不同,魏續不僅僅是呂布的副將,更是他的姻親。
雖然現在陳儀處上位,是呂布主公,但對於呂布如此人物,陳儀心中懷有顧忌,不敢有半分放鬆的意思,時時警惕著。
不像他人,陳儀心中幾乎都有底,就算是司馬懿這樣的人物,他也敢直接用,不加猜忌。
司馬懿,他要反也得在自己年老的時候,千年老烏龜,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當世所有傑出的人物,或戰死,或病死、老死了,再沒有人能夠比得了他了,他就會搞搞小動作,然後看看沒什麽掣肘了,就會陰謀作反。
咳…
扯遠了。
侯成、魏續二將,論親近關係,呂布自然在陳儀之上,而且,兄弟之情或許在呂布行蹤不為看重,但陳儀是很重視的。
“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孔聖八德是很有道理的,治理整個河北,不能象以前那般胡來,以後,整個河北都要按照規矩來。
呂布不像陳儀意料的那麽憤怒,他隻是淡淡的說道:“一切但憑主公吩咐就是了。”
呂布對於魏續的陣亡,出奇的沒有很多的悲痛,反到是處於下首的張遼麵露悲容,出而拜道:“魏續,無妻、無子嗣…”
聽著有些慘,陳儀想不到魏續竟然是這樣的人。
“遼想主公如果能夠擇一佳兒更姓過續給魏家,魏續若地下有知,必然感恩戴德,含笑九泉之下。”
“哦。”陳儀聽聞,如此也好,算是給個交代吧,不過這個人自己卻要好好的選擇一番,方不冷眾人之心。
至於胡母班麽,區別對待,沒人出來為他說話,那就隨便給點好處就得了。
就依照文遠所言辦吧,陳儀想著說道:“依文遠所言,奉先、文遠、侯成,你們三個身為魏續生前好友,費心為他bàn lǐ吧。”
呂布、張遼、侯成三人齊齊拱手領命答道:“是!”
此事揭過,陳儀喝令將袁紹一班將臣押上殿來。
郭嘉、司馬懿兩人閉目養神,像是羞見那些狼狽不堪一個牽連一個捆綁著的眾多袁紹諸君。
沮授為先,頭發淩亂,麵如枯槁,衣衫破爛,腳下木屐早已不再,赤著腳就這麽直接上了堂。隨後是沮宗(沮授兄弟)、郭圖、田疇、許攸(獄中撈了出來)、審配、審榮、王修(字叔治)、崔琰(字季珪)、陳琳、荀諶,袁紹二子,袁熙、袁尚。
建安五年,官渡之戰前夕,沮授集合宗族,大散其財並說道:“袁公在官渡勝利的話,我們就會有威無不加,但戰敗的話連自身也不能保住,真是悲哀啊!”
沮宗不認同道:“曹操的軍士馬匹不足我們,兄長你何必懼怕呢?”
沮授看出曹操的雄才道:“以曹兗州大略,又有挾天子為資本,我們雖然攻滅公孫瓚,但軍士疲倦,將軍驕橫,軍隊的破敗正在這一舉。”
陳儀看著幾人,全都不識,不過心下卻是想到,我麾下的文臣位列今日應該會增加幾人了吧。
嗬嗬一笑道:“諸君,各自報上名號吧。”
恥辱!
陳儀如此輕賤自己等人,諸人各個憤怒不能自已。
“沮授,字公與,廣平人!”
……
“陳琳,字孔璋,廣陵洪邑人。”
等到眾人各自報上字號,陳儀才弄清楚這些人來頭,不過看到許攸也在其中,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許攸啊,這人是曹操的好友,出賣自家主公的謀臣,心下不喜。
陳儀隨即想起自己現在不能算小人物,暗自告誡自己應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保持豁達淡然的心態來對待諸人。
可是,真的很難啊。
陳儀掃過諸人,有意無意遺漏掉許攸,過濾掉袁家二兄弟。
“你等降於我,我必以國士待之;若是不降,還請回牢獄內,以待天時罷。”
陳儀眾將文臣都好奇的看向自家主公,今天怎麽了,主公怎麽這麽好說話了?難道不強逼他們就範了?
“我願降!”
陳儀看去,竟然是袁熙這個現在看來最為雄武的人物。
他是袁紹的第二個兒子,陳儀有些驚訝,默默端詳著此人半晌才問道:“我殺你父,你不記恨於我?”
袁熙垂頭伏低身軀,謙卑回答道:“亂世中,朝不保夕,再者我父親死在呂布手裏,而不是被你所殺…”
袁熙雙眼滴溜溜亂轉,在停頓了一下後,他懷恨盯向呂布,把牙齒咬的嘎嘎作響。
呂布何許人也,藐視之,竟不理睬他。
見此,袁熙跪伏於地泣聲道:“家父已亡,雖則子不言父之過,但家父平日待大哥、三弟親愛厚重,而對待我,卻是非常不堪;我雖懵懂,也曉廉恥,知忠孝,怎能屈身從…賊!?”
“賊”字費了他袁熙好大的勇氣,才從口中蹦了出來。
於旁的文醜動怒,潘鳳扶刀,作勢欲砍,陳儀罷手說道:“且聽他說完再砍不遲…”
戰戰兢兢,汗入漿出,袁熙咬咬牙,他把頭埋在雙手間然後繼續講道:“諸公明鑒,我袁熙非是如此之人!”
“然不如此,我袁家就會被全族誅滅,再無香火承繼,我豈不是不孝?”
“堂堂四世三公的袁家,至此沒有了香火,哈哈…”
袁熙披頭散發悲愴的笑了一聲,嗚咽一般垂淚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袁熙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於我,我隻期盼明公能網開一麵…,放過我…”
這一番話下來,大殿中嗡嗡做響,陳儀想不到袁熙如此不堪,如此無恥,說出來的話已經達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界!
簡直是把無恥當美德了!
他,袁熙欺我無知啊!
公路兄,呃,就是十八路諸侯討董時候的那一位兄弟,袁術,他是正正經經的,咳,他是堂堂正正袁家嫡子!
袁紹才是那一位被稱為賤婢所出的庶子,袁術袁公,你在天有靈…
不對,袁術還沒死呢!
將一股怒氣按捺下來,陳儀暗自念道,早在聽聞擒住袁紹二子之時,我就暗下決定,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豈能饒恕此二人,雖然袁尚年僅十歲。
關於如何處置袁家人,陳儀心中早有定奪。
遙想官渡之戰後,那曹操追著袁家二子跑到了塞外,甚至連帶著郭嘉因此而亡於病中!
為什麽這樣?
難道曹操與袁紹有不共戴天之仇?
難道小時候,袁紹曾經戲弄過他,現在他要反過來欺負一下袁紹?
看看他以後滅的張繡,是獻降的,他接受後就去**,連帶著曹昂、典韋死在了宛城。
這是區別對待嗎?
不!
當然不是!
這是因為袁家就是名門,袁家就是名至實歸、被所有有識之士都期待的大漢接班人!
袁紹僅憑庶子的身份,就能登上十八路諸侯的盟主之位,是因為他有強大的武力做後盾嗎?
不是,就算在真實的史上,十八路諸侯討董的時候,他最多也隻能算是豪強之一,根本不能當成是有著絕對武力能夠壓服其他諸侯的大人物!
說出“吾有上將潘鳳可斬華雄”韓馥,在討董之時,都比他強大!
仰人鼻息,沒有韓馥借道借糧,袁紹能跑到虎牢關算他有真本事!
從洛陽出來之後,袁紹一路之上,多有各種名士、謀士相助,沮授、田豐是後來者,那時候,沮授在韓馥帳下,田豐還在種田,他倆不過是袁紹陣營中最有名氣的兩人。
而跟著袁紹從洛陽跑出來的實際上隻有辛評、荀諶、郭圖數人而已!
“初平二年,辛評、荀諶、高幹、張導及郭圖共同說服韓馥出讓冀州牧予袁紹,郭圖受邀成為袁紹謀士。”
“初平二年,袁紹以反客為主之計智取冀州,成為冀州牧,聽說田豐威名,帶著貴重禮物,非常謙卑地招攬田豐,任命其為別駕,對他很是信任和器重。”
袁紹帳下文臣武將並不比曹操差,實際上可能還要強。
在“唯才是舉”之後,看看曹操那邊的智謀之士,兩荀、郭嘉,郭嘉原本就是袁紹的手下!
二十一歲時,郭嘉北行去見袁紹。
對袁紹的謀臣辛評、郭圖道:“明智的人能審慎周到地衡量他的主人,所以凡有舉措都很周全,從而可以立功揚名。袁公隻想要仿效周公的禮賢下士,卻不很知道使用人才的道理。思慮多端而缺乏要領,喜歡謀劃而沒有決斷,想和他共同拯救國家危難,建立稱王稱霸的大業,實在很難啊!”
於是從此離開了袁紹,就這樣,郭嘉一直賦閑了整整六年。
就算是郭嘉這樣寒門學子,首選出仕之人也是袁紹,由此可見,袁家在這個天下影響有多大!
而郭嘉所言的“多謀寡斷”,實際上其實是有原因的。
“人才”太多了,導致機構臃腫,決策很難往下實施,陳儀是如此這般想的。
淳於瓊,字仲簡,潁川人。
這個被人忽略的人物,通過他的經曆可以得到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在漢靈帝中平五年被任命為西園八校尉之一的右校尉,與蹇碩、袁紹、鮑鴻、曹操、趙融、馮芳、夏牟同列。
中平五年就是黃巾起義之後四年,這個時候討董事件還沒發生,他本來是與袁紹同為校尉,之後才與張郃、高覽等人齊名。
在官渡之戰時鎮守烏巢,遭到曹操的偷襲而慘敗,被曹操處斬。
成王敗寇,假如官渡之戰袁紹贏了,繼而袁紹取得了天下,像是淳於瓊這樣一個老資格的人物,當然值得大書特書,但是,就是因為官渡決戰袁紹輸了,因此這樣一個人物被遺忘在曆史的角落。
淳於瓊是一個有著經曆的大將,他加入袁紹陣營後,可以想象的到,其他人無論有名無名,都得以示尊敬吧?
作為淳於瓊本人,記念起、談論起與袁紹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想必也會倚老賣老吧?
通過這樣一個人物的一角,似乎可以看到整個袁紹軍團,整個河北是怎麽一副模樣。
當所有人都誌在必得,以為會取得這個天下的時候,相對而言,身邊聚集起無數寒門之子的曹操,想必內心也是忒忑不安吧?
最後,決定性的官渡一戰,徹底把整個局勢翻轉了過來!
這不能不說是必然,也是理所當然的定然啊!
戰爭從來就不是紙麵上可以決定勝負的鬥爭,當兩方實力相差無幾,或許有取勝的可能,那就會出現必然,抑或是偶然的事件。
而當實力差距過大,嗯,譬如說天頂星來攻占地球了,那麽,陳儀心下暗忖道著,那麽隻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惟投降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