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律法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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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以閭閻曆諸侯,入事秦,因以瑕釁,以輔始皇,卒成帝業,斯為三公,可謂尊用矣。然秦法酷嚴,通古先生全麵貫徹了法家“以法治國”和“明法重刑”的主張,乃至二世而亡。”
“此乃取死之道,實不可取,我朝自高祖入關,約法三章,便沒有承襲秦製,由此這三章便成為我大漢第一條律法。”沮授介紹著說道。
李斯,字字通古,他的一生,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實踐著法家思想的。他重新受到秦王政的重用後,以卓越的政治才能和遠見,輔助秦王完成了統一六國的大業,順應了曆史發展的趨勢。
沮授所言有些偏頗,不過顧念他的眼界有待提高,陳儀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靜靜傾聽。
車同軌,書同文等,若沒有這些舉措,可以想象的到後世會是一副怎樣的亂象,陳儀頷首自思著緩緩點頭。
“高祖武帝采納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主張,實行‘禮法並用’、‘德主刑輔’的治國方略。由此衍生出九章律、越宮律、朝律、腹誹之法、沈命法、阿黨附益法、酎金律、左官律、通行飲食罪、事國人過律罪、泄漏省中語罪、闌入罪、欺謾罪、非議詔書罪、見知故縱罪。”
沮授一口氣說了很多,陳儀聽得頭昏腦漲,不知所雲。
“我朝律法嚴謹,主公想如何改之?”沮授麵帶揶揄之色看向上首憋悶蹲坐著的陳儀。
這已經是入城的第十天,眾臣僚有條不紊的慢慢開始處理起政務,宮殿南,東西二堂也總算安排人員進去,開始bàn lǐ公務了。
這些官吏以郭嘉為首,署衙各府人員有議曹沮授、奏曹沮宗,賊曹審配、辭曹審榮,主簿司馬朗伯達、侍曹郭圖、賊曹田疇、法曹許攸、戶曹王修、倉曹崔琰崔季珪、金曹荀諶、簿曹陳琳等人。
至於武將,則去修複西門被沮授縱火焚燒過的屋舍、店鋪什麽的,城牆也得修葺,尤其是西城門,被公孫瓚砸的稀爛。
陳儀前幾日操心軍製、爵位什麽的,這些瑣碎之事沒有來得及管,現在稍安頓下來,便開始走上正軌了。
大肆封賞曉諭全軍之後,士氣高漲,將校努力,官階明確,高官厚爵正等著他們去爭取,全軍上下,無不渴望著戰功。
同時隨著淘汰降俘內體質弱、戰力不強的士卒,留下的都算是精兵強將了,並入各軍中,鄴一城全軍人數已達十萬巨!
屯田製也隨之展開,公孫瓚、呂布二位將軍各率人馬出城,分別於鄴城南方近黃河口出,開始治理水利開拓荒蕪田地,以做明年存糧。
陳儀閑來無事,暗爽之,自己花費不了多少時間,就是大致講了下軍製、屯田,帳下諸臣各個忙的腳板朝天,整日閑的帶著潘鳳、公孫續二人在城內溜達。
當然,名目是視察鄴城近況,以此安撫百姓。
不過好日子沒過多久,就來事了。
這天,法曹許攸、戶曹王修二位,進府稟問對於犯法之人該處以何刑?
據該犯稱,由鄰人出首告之,犯了腹誹之法。
陳儀聽聞,大驚失色,還有這種律法?!
遂集聚眾臣,議律法,在等待諸人時候,陳儀問道:“這個腹誹之法何講?”
法曹許攸回道:“武帝和張湯商議製造‘白鹿皮幣’,征求大農令顏異的意見,顏異說道:‘現在藩王和列侯朝賀的禮物都是黑色璧玉,價值才幾千錢,而用作襯墊的皮幣反而價值四十萬,是本末倒置’。”
“武帝聽了很不高興。張湯與顏異有矛盾,正好有人狀告顏異說某次皇帝下詔令時,顏異雖然知道該詔令有不恰當的地方卻不吱聲,隻是撇了撇嘴。張湯即奏稱‘顏異身為九卿,見到詔令有不恰當之處,不提醒皇上,隻在心裏加以誹謗,應處死刑’,後顏異竟真的被誅了,便是此法由來。”
陳儀聽著,暗忖道,這條律法簡直是胡說八道,豈有此理!
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的升級版本,出口大罵道:“如此律法,如何能存之?我誓改之!”
話語未落,沮授、司馬朗等人紛紛進殿,恰聽得陳儀在上麵破口大罵,下麵站著的許攸麵如土色,王修也是戰戰兢兢,不敢吭聲。
眾人聽得奇怪,其中沮授沮公與此人雖然燒了西門,又射殺了魏續,卻沒有一點畏手畏腳自覺,上前拉著許攸就開始追問起事情起末來。
近幾日,沮授老是向陳儀出言不遜,屢屢冒犯陳儀,陳儀卻是忍了,心裏隻能孔乙己般的自嘲,我學習唐太宗李世民,忍了你,不要太得意!
經過許攸、王修講解,弄清楚,主公為腹誹之法而激動,沮授雖然不遜無狀,暗下卻是讚同,這個腹誹之法確實不太好,不過還是想聽下陳儀如此改之,反正此時的河北,都歸他管了。
唉!沮授也沒往下再去細想了,無奈的很。
沮授介紹大漢諸法完畢,帶著些許期望看向陳儀,陳儀哪裏知道現在大漢已經這麽多的律法文書了?
光想著從春秋、戰國至秦,再到巍巍大漢,有個千把條規矩律法也就差不多了。哪料得到如此這般…
光是律法書籍名目就這麽多,那下麵條條框框的不是更加多?
不過陳儀畢竟是來自後世,所謂見多識廣,遂請諸臣再細說,腦海中卻開始絞盡腦汁思慮開了,照搬麽?
陳儀心底正嘀咕不已之時,沮授說道:“我朝律法有律、令、科、比、春秋經義等多種形式,律,具有普遍性、經常性、刑事性的國家基本法律,包括法典與單行法律;令,皇帝針對特定對象,特定事件發布的詔令,具有最高的法律效力;…”
陳儀迷茫了,很是耐心的聽著,過了大半天,沮授還在說,他怎麽長的這麽一張利嘴?
“上麵隻是大致說了下,現在來講…”
陳儀麵容沉靜,看上去象是極其仔細的在聽著,其實心細老早飛到不知哪裏去了,看著地板上陽光從正中,逐漸向東緩慢的移動,然後,晚霞照射進來,再然後,宮殿內點上火燭,候在外麵的仆役來回走了好幾次,似乎是要接諸位大人回府吃飯。
陳儀自始至終還是一臉的沉靜,沒有其他的顏色,當然,沮授都四十多歲的老頭了,好煩人的說,陳儀心中不斷的腹誹,漸漸的陳儀覺的這個腹誹之法,其實也是有存在的價值,比如現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和沮授相互換位置的話,老早被砍了。
好像沮授終於要講完了,期待望著他,陳儀希祈他說出這樣的話,“今天就這樣吧,下課!”
未料,沮授舔舔發幹的嘴唇,茶水都不喝一口,繼續講道:“然後,這個死刑包括梟首、腰斬、棄市;徒刑,髡鉗城旦舂,…禁錮…”
陳儀終於忍不住站立起來,抖抖麻木毫無知覺的雙腿差點涕淚縱橫說道:“公與,辛苦,今日到此為止,明天再議吧。”
“可授還有許多未曾講…”沮授這老兒喋喋不休一整天,現在還來勁了,他意猶未盡的眨巴著雙眼看著陳儀。
對此置之不理,是個人都有極限的,陳儀真的怕自己忍不住,會喊人過來把這沮授給“請”到監牢去住幾天。
沮授帶著幽怨的小眼神撇頭走了,而眾臣終於不必和主公一起再次學習、溫習已知的律法,各個的臉上幾乎都非常興高采烈,在陳儀此言一出後,紛紛感激的告退然後各自打道回府,…吃宵夜去了。
陳儀長歎一聲,對促狹望著自己的郭嘉說道:“奉孝,想不到我今日丟臉丟到家了,被公與說的,整個人都快抽筋了。”
郭嘉吞咽著從後麵悄悄遞過來的零食,鼓囊著嘴巴說道:“大哥,沮公海內名士,如此賢士肯教你,求都求不到的喜事,你怎麽還不開心?反而歎氣?”
順手接過郭嘉遞來的糕點,陳儀慢慢咀嚼著用含混不清的話語說道:“漢法眾多,繁複,不知如何處之,我心實憂啊。”
郭嘉揮手斥退侍婢,擦拭著嘴唇正容道:“大哥莫非心有成竹?說來聽聽,可行的話,明日交付於我,我與眾人商議,剔除無用,擇其可用的,然後便成一新律法,可乎?”
那裏有這麽容易的事情?
苦笑著,陳儀斟酌著詞句道:“我是這麽考慮的,有幾個原則,其一,管仲曾經說過,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以人為根本,注重經濟,反對空談主義,改革弊端以富國強兵,那麽律法出發點就是以人為根本,約束的人員上至君侯,下至黎民百姓,無一不在律法範圍之內。”
這其實就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拗口說法,講的是在律法麵前,人人平等。
“其二,這律法應當從整體利益出發,維護我整個河北,無論是百姓或是你我之資產。”陳儀說到這裏驀地想的,這一條算不算是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接著陳儀又說道:“其三,從實際出發,剔除那些,比如腹誹之法這類令人哭笑不得的律法,合理規範製度,毋必使人學有所教,勞有所得!”
還好及時收住口,差點就將後麵的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等口號全部給說出來,陳儀悻悻不已。
陳儀說完,郭嘉聽的有些吃驚。
陳儀所說第一是指人人平等,第二就是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第三就是權利與義務的關係了,第二、三不說,第一人人平等原則,這個時代可是行不通的,這個道理本應不用多講,可現在陳儀竟然就這麽講了出來。
郭嘉勸道:“我朝律法中規定,貴族官僚有罪先請:官員貴族犯罪上請皇帝裁決給予優待的等級特權製度,豈能與黎民相同bàn lǐ?大哥,此條一出,怕是諸位文武都不會同意。”
陳儀暗歎,果然如此嗎?
現在什麽朝代,哪有貧賤如草芥的黎民與位至高位的諸吏同列的道理,遂道:“那就分其類,製定各階級的賞罰製吧,對於黎民一視同仁,至於有爵、有官位者,可斟酌視情況而定,將功贖罪,以爵抵罪,或沒收家產以充軍用無一不可,如何?”
郭嘉頷首點頭道:“如此,可行。”
郭嘉笑笑接著問道:“其二不用說,其三,隻是小事耳亦可行,大哥再無其他了?”
負手走向著廚房,也就是…被稱為禦膳房的地方。
“你以為我是誰啊,也是凡人一個,隻是看的多了點,見過的比你廣了點,還能有什麽?”陳儀很放鬆的說著,對於郭嘉這個義弟,他就像是一位兄長關懷照顧著,臉上沒有了之前對上眾臣之時的威嚴表情。
注一:
初,武帝與禦史大夫張湯造白鹿皮幣,問大農令顏異,異素廉直,乃言其不便,武帝不悅。有與顏異論令之不便者,異不應,微反脣。張湯本與異有隙,竟捕異入獄,奏曰:“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論死。”異竟被誅。自是之後,有腹誹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諂諛取容矣。源自《資治通鑒》。
注二:
曹魏
曹魏地處中原,人眾物博,商品經濟相對發達,因此幣製亦較穩定。初期以穀帛為幣,後僅用了七個月五銖錢即廢止,繼而又恢複流通五銖錢,形同漢製,錢體較漢五銖稍小,顯著的特點是外郭壓五又壓銖。
孫吳
孫吳地處江南,物產較豐富,人民亦較富裕,但孫權實行大泉當千、大泉二千和大泉五千幾個品種。到頭來是官民交困,財政極度虧空,國基不穩,最後走向滅亡。
蜀漢
蜀漢地處巴川,自然地理條件均優,素有天府之國的美稱。但劉蜀所鑄錢幣亦有悖民意,亦先後鑄了一些類似孫吳的虛值大錢,庶民多不樂用,後不得已改鑄實值錢以平民憤。即使想方設法整治幣製,最後還逃脫不了失敗亡國的命運。
三國魏晉南北朝時期,全國各地競相鑄錢,鑄錢規模之大、數量之多,前所未有。據史書記載,當時鑄錢“堆積如丘山,市上交易,用車載錢”。曾經把鑄錢用的原材料——鐵,拿出來“數千萬斤塞浮山堰決口”。可見錢幣之多,已到了何等程度。
三國時期的貨幣以記重為單位,如直百五銖,大泉當千,兩銖,四銖等等,其錢文於幣重不相符,是一種名不副實的貨幣單位。
張飛,關羽相遇,在酒樓上喝酒的消費應該在五千銖左右。
三國吳錢,孫權嘉禾五年始鑄,仿王莽大泉,麵背有內外郭,一當銖五百用,係高額虛值大錢。
“萬貫家財”,一貫錢是指一千個銅錢。
“封金掛印”,這裏沒金銀什麽事,是財賄,當然也有可能是真的金子也不一定,姑且不追根問底,取其廣義用了。
注三:
初平元年,黃巾起義之後六年,董卓采取了一項措施。
他宣布廢除自漢武帝以來在國家廣泛流通的五銖錢,另鑄“小錢”使用。
為什麽他要采用這個措施呢?
而且他在三月剛洗劫了皇城洛陽,想來應該很有錢的。
不過這裏我們可以反過來推測當時董卓和朝廷麵臨著嚴重的財政困難。東漢末年,靈帝昏庸奢侈,涼州方麵的動亂持續了幾十年,加上黃巾之亂,朝廷本身需要大量財政資金,反董陣營大舉進攻,董卓也需要大量軍費支持。他又強行遷都,龐大的支出不可能全是靠搶劫。
在他私自構築郿塢以後,他在洛陽掘墳盜墓沿路搶劫得到的資金估計也不夠用了。
沒錢了他自然就會想到自己造,那是最快最簡潔的辦法了。
於是他居然瘋狂到“悉椎破銅人、鍾虡”的地步,可惜金錢還是不夠用。
終於“及壞五銖錢,更鑄為小錢”。希望度過財政難關。但是他的這個“小錢”很快就失敗了,因為那玩意“大五分,無文章,肉好無輪郭,不磨鑢”,顯然改鑄後的銅錢缺乏質量,其價值自然麵臨低下的命運。
所謂的“看不見得手”馬上就在關中掀起了極度的通貨膨脹,“於是貨輕而物貴,穀一斛至數十萬”。但是惡性的貨幣貶值並沒有停止,很自然其終極形態就是貨幣的流通停止。
雖然“自是後錢貨不行”,但是人們的經濟huó dòng不可能停止啊。
那麽那段時間人們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物物交換”。
這注三是網上摘錄下來的,因此說金銀其實沒什麽大錯,不要人雲亦雲,一知半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