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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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既然選擇了這樣的道路,陳簡自有覺悟。

    隻是未曾料到,自己的第一戰便遇上了這世間可稱之謂超級猛將的典韋,在陳簡的考量中,不應該先掃掃雜兵,然後再遇…

    這不是遊戲,這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場,能夠得以幸免以難,陳簡很慶幸。

    典韋走的不算利索,他一個人拖拖拉拉在後邊,看似不甘心,但軍令難違,既然有了鳴金聲,不收兵怎成?

    在陳簡被眾人吆喝著,耀武揚威般抬進匡亭城的時候,劉詳的部眾幾乎是全體垮了下來。

    他們不顧地上肮髒,直接就躺下,然後打鼾聲四起,傳遍城池內外。

    劉詳厲聲鞭笞著,喝令這些兵卒站起來,可除了那些他的部曲之外,並無有一人理睬他,隻是不疼不癢的哼哼了數聲,然後繼續休憩。

    昨日他想從這裏逃竄出去的行動被人看到,心中不屑之情自然是人人都有的,隻是忌憚他是主將,這才將各種心思深埋在心間,沒有吐露出來。

    陳簡同樣不想見此人,將一萬兵馬,迎戰曹軍,這是守城,不是出外邀戰,糧草充足,難道就這麽堅持不下去了嗎?

    從他發出求援信,到自己率軍抵達,過了多久?

    這才過了多久?

    說句話不好聽的話,就算一萬頭豬,在這城裏城外亂竄,曹操縱然有大軍在此,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全部抓捕、殺死。

    將是軍中膽,身為主帥的他怕了,明明知道袁術的大軍就在不遠的封城,隻要他守住,守住短短的一段時間,就能裏應外合將曹操…

    忘記袁術就是這麽大敗的,陳簡甚是感慨,閉上眼睛之前向雷緒、梅乾兩人示意,沒什麽大事就不要打攪自己。

    城門通道中與劉詳擦肩而過,雷緒鼻中的冷哼聲清晰可聞,令得原為這裏所有將士上司的劉詳十分尷尬,他既想過來看望下馳援自己的陳簡,又礙於顏麵,最後跺跺腳恨恨自語道:“劉某帳下無人,曹操他又…”

    為什麽無人可用?

    這些都是推脫之詞,像是雷緒、梅乾這樣的豪傑,在這世間不知凡幾,隻有不懂得去發掘、招納,平時吟詩唱對,高談闊論,的確是高雅之士,然這不是hé píng年代,而是亂世,像是劉詳這樣的人屬於那類被時代淘汰的人。

    於此陳簡輕哼哼著,似所受的創傷引起的疼痛令人實在忍不住發出聲音來。

    “快快,快去延請醫療聖手…”

    這是匡亭城裏唯一能夠與曹軍帳下大將捉對廝殺的猛將,在大軍來援之前不容有失,劉詳比陳簡自己更為急切,他顧不上矜持禮儀,催促著雷緒、梅乾兩人速行。

    這個時代除了華佗,張仲景等有數幾人之外,陳簡所聞所見的所謂名醫實在不怎麽樣,他們的理論學識在一定程度上,還不如自己。

    苦笑著,陳簡睜開雙眼似是掙紮著要起身施禮。

    這是場麵上的謙卑禮節,身為低人一等的校尉,麵見城守大人,難道就因為受傷所以就能躺著誇誇其談?

    這是大不敬,現在這個時代絕非是崇尚自由、個性的後世,稍些不敬,就可能引來各種小人打擊報複,陳簡不想糊裏糊塗的栽在這上麵。

    “不必多禮,陳校尉你還傷著,就不要都動彈。”

    順勢而為,陳簡躺回,但還是抱拳帶著歉意道:“末將有傷在身,不能施予全禮,劉大人毋怪。”

    見陳簡不像武人那般粗魯,身形短瘦的劉詳撚著胡須笑言道:“匡亭城還有賴校尉幫扶駐守,這些小事就不必在意了。”

    聽其言觀其行,陳簡甚奇之,看似此人不像是個守成守舊之人,懂得因勢而謀、應勢而動,是個圓滑世故之人,怎麽會被派遣到這裏來?

    一文一武,大事還是可憂,但小事則無疑好多了。

    自己可以把持大事,而此人則可以助一臂之力,守好此城,心底念道這裏,劉詳的麵容更加謙和,他一邊伴著行,一邊感慨道:“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陳校尉此次馳援守城有功,回壽春之後,主公必當重重有賞,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愧不敢當…”

    “欸!”

    劉詳罷手,繼續捋須道:“校尉、偏將、都尉,是軍中支柱,然商議大事卻輪不到你等,不過此戰過後,陳校尉當有機會。”

    “就不要再說什麽不敢當的話了,陳兄弟,為兄在這裏就把話攤開來講罷。”

    “我是汝南汝陽人,不錯,不要用那樣的眼光看為兄,相比主公帳下其他人,出自汝南的士人更得主公賞識,親疏有別,這是不爭的事實,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主公帳下的文臣武將,分為兩派,一派自然是跟主公過來的同鄉,還有一派是當地的人士,這裏麵的道道啊,多著呢…”

    “那日議論大事,當決定下如此戰略部署之後,我本想是避開,不料被身後一人推了把…”

    …

    陳簡無語,抬起他的雷緒、梅乾兩人嗬嗬的暗笑了起來。

    “誠惶誠恐站在下麵,我的心是惶惶的,然而不論是誰推的手,那都是將來的事了,先要渡過麵前的難關…”

    “當主公的眼光盯下來,落到我的身上,我不想讓主公丟臉,也不想讓主公難堪,便鼓起勇氣,接下了這差事。”

    絮絮叨叨說了這麽多話,終於到了官衙前,有人上前通報,高聲喝令打開大門,讓大人進去。

    聽著這麽多閑話,陳簡最在意的一個問題,終於等到機會可以問出來,他便道:“劉大人,不知如今城裏還有多少守軍將卒?”

    劉詳本來在登階的身形一愣,他慢慢的轉身過來,帶著遺憾的表情說道:“我不清楚…”

    “死了很多人,曹操是從昨天清晨開始攻城的,我沒有出去跟他在野外交戰,這場戰鬥從早上開始一直打到晚上,然後你便率部來援了…”

    怎麽可能不清楚呢?

    就算不知道確切數字,那大概多少應該知道吧,你身為主帥怎麽就這麽糊塗?

    看到陳簡焦慮的表情,似乎要下地走上來,劉詳連忙勸阻道:“陳兄弟不要操之過急,論這擺兵布陣可能為兄不如弟你,但論起這策略大局來,嗬嗬…”

    陳簡胸部殷紅一片,劉詳甚為著急,急喚來人,然後扶著陳簡的臂膀,安撫般講道:“曹操突然鳴金收兵,這不是沒有緣故的,我料之必定是主公帥全軍來援,那曹孟德若不是知不可敵而退去,便是…”

    “便是引軍而去,與主公在匡亭外決一死戰?”

    陳簡長歎一聲,假如自己沒有受傷,或許還能突圍而去,但如今身體幾乎動彈不了,如何能夠騎馬上陣?

    自己來了一個最不該來的地方,自己在最不該受傷的時候受傷了!

    心頭默默記憶起有關這一段的史載,“術使將劉詳屯匡亭。太祖(曹操)擊詳,術救之,與戰,大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