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把上的火焰跳動著，如同鬼魅的伎倆。

    悶熱的空氣裏似乎吹來一絲涼風。

    此刻，小白身後的屋子門口站著一個頭發灰白的男人，麵色憔悴，臉上似乎攜帶著幾分憂鬱。

    無形自帶一種水墨畫家的氣質。

    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就是小白口所說的舅舅。

    年男子走到刀疤臉的旁邊，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種事情傳出去，我落寶金錢以後還怎麽在江湖上行走。”

    刀疤臉下巴快要掉到地上，驚訝萬分道：“你……你就是落寶金錢……？”

    年男子清一清嗓子，背著，挺起胸脯說道：“正是在下。”

    他裏要是再有一把折扇的話，就更像一個謙謙君子式的畫家了。

    落寶金錢。

    好奇怪的名字，隱約透著一絲俗氣的味道，倒和他清寡的形象略有不符。

    刀疤臉明顯有些慌張，摸著頭說道：“我聽說過你的本事，什麽……一枚金錢藏袖口……十個……十個銅板天下走……對不對，但是，至今尚未遇到過能逼你使出金錢的人來，我說得對不對……”

    我心想，原來這個人的wǔ qì就是銅錢啊。

    怪不得連著那個小白，前前後後不幹別的，就是一股腦兒扔錢。

    真是一門夠闊氣的功夫。

    落寶金錢說：“看來我在外麵還是有些名聲的囖。”

    刀疤臉轉而堆起笑臉，說道：“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你這種級別的江湖人士還是頭一次遇到，方便的話，簽個名字給我，我好出去跟人說我見過落寶金錢。”

    落寶金錢說：“咦？不知道外麵都把我歸到哪一種級別？”

    刀疤臉朝剛才被打的那個大胖子使一個眼色，說：“大白菜，把《江湖人物最新排行冊》拿出來給金錢大哥看一看。”

    叫做大白菜的胖子立刻伸從懷掏出一本皺巴巴的書卷來，上沾點唾沫翻了幾下，說：“大哥你看，在這裏。”

    小白突然跳出來，歡喜地說：“江湖上還真的有這種無聊的排名呀，快讀來聽聽。”

    大白菜頓一頓，高聲讀到：“落寶金錢，排名一百零一，不記入百人榜。”

    這話一出，著實讓大家有些不可思議。

    刀疤臉所敬服的落寶金錢，竟然連百人榜都沒進。

    落寶金錢的身子仿佛微微顫動了一下，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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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前數上十年。

    那年的清明節前後，一年一度的泰山試劍大會如期舉行。

    所謂的泰山試劍大會，我在本書第零章的《初衷》篇裏也簡單提到過。

    在這裏呢，不妨先花點時間再粗略介紹一下，一是為第二卷的主題先鋪展一下，二來也是為了給這一章漲漲字數。

    泰山試劍大會。

    那是江湖上最為盛大的武學交流會，沒有之一。

    起初由泰山派創始人大北鬥祖師所發起，並為其繼承人小北鬥先生發揚光大，之後逐漸成長為泰山派冠絕江湖的一個大品牌。

    後來其它諸派也聞風而動，先先後後發起了一些類似的武學賽事，什麽華山論劍，什麽峨眉賞劍，連少林和武當這種江湖領頭門派也聯合起來搞了一個什麽洛陽會拳。

    但是，不管這些賽事如何的大筆，每次都請多大名氣的大俠來當嘉賓，其影響力始終都難以和泰山試劍相抗衡。

    數百年以來，大浪淘沙。

    泰山派雖然早已江河日落，如今更是愈發的不景氣。

    但是泰山試劍大會卻曆久彌新，一直是老牌江湖賽事的佼佼者。

    也一直是江湖俠客們出道後的第一個試金場。

    勝者，一夜成名，往往能夠有更多的會成為一代大俠。

    輸者，大都逐漸泯然眾人，陸續地淡出江湖。

    換句話說，泰山試劍大會既是一座金礦，也是一片墓地。

    來得人，隻是一個個夢想者鯉魚躍龍門的挖掘者。

    ……

    扯得有點多了，話說回本章的主人公身上。

    十年前，落寶金錢正直年輕，血氣方剛。

    他一個人獨登泰山玉皇頂。

    在天下群雄麵前氣勢雄渾，連敗八方好。

    最後的決賽，更是發揮出色，一舉擊敗了少年成名的華山派弟子鐵鎖，強勢奪得劍雄的榮譽稱號。

    那一刻，他天下聞名。

    那時的大會還沒有現在這麽嚴苛，允許各路好都來參會。

    打拳的，連氣功的，使暗器的…好不熱鬧，甚至可以算得上異彩紛呈。

    含金量似乎也要比現在改革後隻單純地比劍法要更高一些。

    當然，隻是似乎。

    但無論如何，就算他這幾年碌碌無為，可泰山試劍大會作為武林一等一的重大比武賽事，冠軍頭銜怎麽說也是有些份量的。

    對於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落寶金錢原本是很自信的，本想著借大白菜的嘴說出來，好讓這院子裏的一眾人等開開眼見。

    可這本什麽破冊子竟然把他排到了一百位以後。

    九州天下，江湖上有些名頭的人不算多。

    一百名之後，那還算什麽名氣呢。

    這樣子被世人小看，他還真有些拎不住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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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寶金錢有些氣憤，說：“胡說八道。”

    大白菜說：“這可是江湖上公認的最佳本。”

    小白一聽也急了，說：“你們再敢胡說，本姑娘叫你們吃銅子兒。”

    刀疤臉拉過大白菜，暗說道：“你是不是看錯了，我記得沒有這麽靠後吧。”

    大白菜把書一攤，說：“大哥，你自己看嘛，白紙黑字又不難認。”

    刀疤臉看了一眼，氣不打一處來。

    反又給大白菜一巴掌，說：“你娘的今天想害死老子。”

    大白菜在地上又反著轉了一圈，另外一半臉也掛上一記血印。

    我看著他滑稽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白很不高興，瞪我一眼，說：“臭小子再笑，我揍你。”

    我知道她的厲害。

    我現在還不想被錢砸死，立刻打住不再吱聲。

    刀疤臉捧著書，說：“金錢大俠，我兄弟剛剛看錯了，江湖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一個落寶全錢的人來，大概是個無名小輩想借你的名氣出來搞事情。”

    落寶金錢臉色稍緩。

    我仿佛看見他最微微地舒了一口氣。

    這種時候，他作為一代名士，分寸和姿態還是要盡可能保持的。

    小白說：“我就說嘛，我舅舅怎麽可能排到那個位置上，這個什麽破爛冊，怎麽連這種阿貓阿狗都能寫進去。”

    刀疤臉連連道：“說的是，說的是。”

    之前驕橫跋扈的氣勢，已經一點也不見了。

    小白說：“那你快看看，我舅舅是第幾。”

    刀疤臉忍著虎口撕裂的疼痛，往前翻了好幾頁，還是沒有看見落寶金錢的名字。

    小白說：“看吧，我舅舅一定在最前麵。”

    落寶金錢拍拍她的頭，說：“什麽排不排名的，有那麽重要嗎，也就是你們這些小孩子比較在意。”

    我站起來，說道：“您說的對，我也是小孩子，也很好奇。”

    落寶金錢看了看我，說：“這位小兄弟怎麽稱呼？”

    我說：“我叫小刁。”

    小白見我說完，突然跑過來在我臉上打一耳光，說：“我舅舅對你客氣，叫你聲小兄弟，你竟然就直接接話了，那我是不是也得管你叫一聲舅舅？”

    力道倒是不大，但我還是下意識地捂了臉頰，有些委屈地說：“是你舅舅叫得嘛，關我什麽事情。”

    小白臉一沉，說：“臭小子，你的皮真癢了不成？”

    說著，又要舉打我。

    落寶金錢在旁邊故作嚴肅，說：“小白，不要胡鬧了。”

    小白心不悅，說：“舅舅，是他無禮在先。”

    我心想，好刁蠻的丫頭。

    那邊刀疤臉一直把書翻到書皮上，也沒找見落寶金錢的名字，說道：“真是活見鬼了。”

    接著又把書一頁一頁地翻回去，還是沒看見落寶金錢四個字。

    大白菜忽然叫道：“大哥，我想起來了，你往後翻，在後麵。”

    那一刻，眾人裏舉著的火把似乎亮了一些，火焰在拚命的往上跳。

    我暗暗吸了一口涼氣。

    刀疤臉也吸了一口。

    落寶金錢和小白愣在原地，一句話也不說，像是在等待一次科舉kǎo shì的發榜。

    整個院子的氣氛變得十分微妙。

    隻有大白菜在欣喜地翻著書，像一個站在宴席央的舞劍之人。

    刀疤臉根本來不及阻止的瞬間。

    大白菜高聲讀道：“落寶金錢，一百零八名，不計入百名榜。”

    聲音就像是當鋪裏的掌櫃。

    洪亮而jī 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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