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聚義(十四) 囑 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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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梧桐樹黑影裏閃出一個人來,待走到近前燕飛闕方才看清,忍不住一愣。原來是剛才巷子裏救趙德昌的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顯然早已在樹後看到了燕飛闕,所以並沒有顯得吃驚。

    “他叫梅落。是我在金陵城破前親自挑選的最後一名侍衛。”李煜向燕飛闕介紹著。

    “城破前我便讓他先走了,為的是保全他的性命。沒想到這幾年來他始終住在遜李唐的周圍保護著我。真是一個死心眼的忠實侍衛啊!”李煜的話語中流露出了讚許之情。

    “梅落,這位是我的侄兒李闕,現在是雲旗衛的尊主燕飛闕。也是你的少主。從今天起,你就跟隨他,輔佐他,要像對我一樣的忠心於他。你能做到嗎?”李煜的話語很輕柔,完全像是在和梅落商量。絲毫沒有命令的意思。但梅落知道,那就是命令。

    他一側身跪倒在地,向燕飛闕說道:“屬下梅落,願追隨少主左右,至死不渝!”

    燕飛闕本就對梅落的功夫欽佩不已,能得到這樣一位內功高手相助這是天助雲旗衛!

    他急忙扶起梅落高興的說:“梅落哥哥,有你相助雲旗衛真是如虎添翼啊!”

    梅落叉手施禮道:“以後全聽尊主安排。”

    李煜和燕飛闕都點點頭,梅落稱燕飛闕是尊主而不是少主。證明他很細心,思慮周全。若是叫少主被別人聽到了,必會給燕飛闕惹禍上身。

    “闕兒,我在幾年前在金陵城郊的祖堂山上以別人的名義購置了一處院落,取名叫‘梅隱山莊’。梅落知道在哪裏,他會為你打理好一切。你身為雲旗衛的尊主,也需要一個自己的安身之所啊。”李煜難得的向燕飛闕笑笑,隨即又咳嗽起來。

    “多謝伯父。”燕飛闕回道,見李煜咳得厲害,禁不住擔心的看著他。

    李煜止住了咳嗽,擺擺手道:“喝酒喝得太多啦。”隨即又對燕飛闕說道:“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這幾年中我隱約打聽到了和氏璧的一些事情。想當年,秦得和氏璧後,由丞相李斯親筆寫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經雕刻後成為秦的傳國璽,一直流傳至唐李從珂手中。後來石敬瑭引異族軍攻陷洛陽,李從珂**,世間說法是這和氏璧玉璽從此失蹤了。”

    燕飛闕納悶道:“那為什麽我會有您給我的半塊呢?”

    李煜點點頭繼續說道:“我也是聽先帝講的,說是李從珂在臨死前認為傳國璽是不祥之物,隨即用越王勾踐劍將其一劈兩半。但又不忍棄之,隨即派人將一半交給了同宗烈祖皇帝李昪,也就是我的祖父,上麵刻著‘於天,永昌’;另一半則不知交給了誰,從此下落不明。

    開始烈祖也不知這一半玉璽有什麽用,後來在一位高僧的指點下才知道,傳國璽中蘊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如果能參破玄機,便可擁有無上的力量。可惜烈祖手中隻有半塊,始終無法悟到其中奧秘。

    我前些時候偶然聽說,另一半玉璽在一個名叫李重遊的人手裏。估計也是李氏後裔。他現在就住在京郊無極觀旁邊的一所宅院裏。

    你若是能取得他手裏的另一半和氏璧玉璽,再參透其中的奧秘,估計會對複國大事有所幫助。”

    燕飛闕仔細的聽著,默默的記在心裏。

    李煜見天色將晚,對燕飛闕說:“闕兒,走吧!我在臨死前能再見到你已是萬分高興了。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再無遺憾。倒是你,小小年紀就肩負重擔。伯父和你說一句心裏話,若是能複國當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勉強。凡事關乎自己時要量力而為,關乎天下時要以百姓疾苦為首要。你可明白了?”

    “伯父!”燕飛闕拜倒在地,淚水忍不住的流了下來。他雖然和李煜隻是今晚的一麵之緣,但從心裏已覺得這是個至親的親人,是一個可敬的長輩。

    夜色沉沉,蒼茫間悲苦誰知?前途誰曉?燕飛闕灑淚而別,慢慢的走向門外。背後傳來李煜顫抖沙啞的聲音“闕兒,走好啊!”

    天邊如鉤的冷月下,李煜瘦長的身影站在閣樓之上,麵對著滿院清輝中的梧桐樹,是那樣的寂寞,那樣的淒涼。

    他哽咽著吟道“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與此同時,皇宮中。

    趙德昌一字一句的將方才在李煜府上聽來的《虞美人》複述給他的爹爹趙光義聽。

    趙光義品味半晌,不禁拍案而起。驚歎道:“好詞啊!真是千古絕唱!哀婉如斯,淒情動人。李煜不愧是詞中聖手!朕要賞賜,重賞!”

    “我就說嘛,爹爹一定會喜歡!”趙德昌眉開眼笑的說。

    “不然。”旁邊一個細細的聲音打斷了趙德昌的興奮。

    “哦?”趙光義看著說話之人問道。

    說話的人是宮苑使王繼恩,他是宦官出身。趙匡胤駕崩時,宋皇後命他召太子趙德芳入宮,他卻拿著遺詔召當時的晉王趙光義覲見。後來趙光義登基做了皇帝,王繼恩便成為了寵臣。

    王繼恩微微眯著眼說道:“這首詞中的一句‘雕欄玉砌應猶在’,這‘應猶在’何解?那意思就是說李煜還在想著當國主的事。還有啊,‘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東邊是哪?不就是金陵嗎?他這是還在念念不忘故土啊。一個亡國之君,不思如何報效朝廷。整天以亡國為念,那還得了?要是有一天他心血來潮,效仿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可怎麽辦呢?所以依我看,這首詞明裏是淒婉哀怨,暗裏卻是包藏禍心。”

    “這。。。”趙光義沉吟不語,似是在琢磨著王繼恩的話。

    趙德昌急了,衝口道:“你這是曲解詞意,含血噴人!好端端的一首詞,從你嘴裏出來怎麽就變了味?”

    王繼恩陪著笑臉道:“是是是,臣也是替陛下著想啊。隻不過隨口說說罷了。若是那李煜真無二心才是最好!”

    “不!你說得有道理!”趙光義“噌”的站起身來,一臉的憤怒。

    “朕怎麽沒想到李煜這詞背後的深意呢?與其養虎為患,不如盡早鏟除!”

    “爹!”趙德昌驚愕的看著趙光義,竟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自己的爹爹之口。

    “王繼恩,立刻傳旨,賜隴西公李煜牽機藥酒!”趙光義威嚴的吩咐著。嘴角的肌肉因為惱怒而不斷的顫抖著。

    “遵旨!”王繼恩大聲的應承著。順便瞟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趙德昌。

    “不!不能這樣!”趙德昌哭泣著跪倒在地,連連向趙光義磕頭哀求著。

    當他抬起頭來時,趙光義已經走了。空蕩蕩的大殿裏傳來王繼恩得意的笑聲,詭異、可怕。他咬緊牙關恨恨的看著大搖大擺走出去的王繼恩,心中升騰起一股憤怒的火焰。

    其實,在王繼恩的心裏,並不認為那是一首反詞。隻是他一直很討厭這個十歲的皇子趙德昌。隻要是趙德昌高興的事情他就要反對。

    今天,他隻不過是想看看,在趙光義的眼中,倒底是他王繼恩說話的份量重,還是這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子更得寵。

    他贏了。事實證明他依舊是皇帝身邊的寵臣。他的話趙光義更愛聽。至於李煜,不過是一個為了證明他的重要性而死的冤鬼罷了。